“你的檔案，我們已經收到了。我呢，昨天也和飛行總隊的同志聊了聊你的情況...”

　　在看茶...其實就是一杯白開水，並落座後。

　　機務處長的臉色有些為難地開口對著許亞林說道:

　　“你之前一直都是飛米格-15和米格-17這種蘇製飛機的，俄文方面我們不擔心。但是你這...英文，會嗎?能看懂一些英文書啥的不?”

　　英語?那包會的啊！

　　未來哪個飛行員，哦不，都別說飛行員了。只要不是九漏魚，誰還不會點英語了?

　　“這個，會一點。處長同志，請問這英文..是和我接下來的工作安排有關系嗎?”

　　許亞林摸了摸下巴，有些奇怪地打量著辦公桌後的中年人。

　　“是，有關系。按理說，像你這樣飛蘇製飛機的同志過來，我們應該是安排你去二大隊、三大隊那邊，那邊的飛機主要是以伊爾-14，伊爾-12，或者裡-2這種飛機為主。但你也知道，我們後來得蘇俄老大哥的幫助...這發展到今天呢，飛蘇製飛機的飛行員，雖然缺，但也不是那麽缺了。所以...”

　　“處長同志，我們革命軍人就是一塊磚，哪裡需要往哪搬。您直說吧，哪裡有工作需要我?無論是哪裡，只要是為革命事業做貢獻，我沒有任何意見！”

　　話，許亞林聽明白了。

　　飛蘇製飛機的飛行員不太缺，那意思就是現在那什麽伊爾-14，伊爾-12那邊的飛行機組已經滿員了。

　　我當多大點事呢?！

　　反正改裝蘇製運輸機也是改，改裝什麽英美系的飛機也是改。

　　許亞林是真心覺得無所謂。

　　或許對這個年月裡的一般飛行員來說，飛習慣了蘇製飛機，適應了蘇系飛機的操控邏輯後，再去改裝歐美系的飛機會很不適應。就好像未來一個飛空客的飛行員，從320改裝330或是350都容易，但改去波音系的737什麽的就很容易水土不服一樣。

　　有些習慣一旦養成，想要改變，非常困難。

　　可這對許亞林來說，那是問題嗎?

　　說句囂張的話，作為一個後世的飛行員。在許亞林眼裡，這年月就沒有哪一款飛機，是他熟悉和習慣的。米格...那也只能算矮子裡拔大個，相對熟悉點罷了。

　　“好！這才是我們革命軍人該有的樣子，是我著相了，這思想覺悟差點被你這個年輕人給趕超了，哈哈哈。”

　　也不知道是許亞林的話起了作用，還是因為許亞林居然出乎意料的好說話。只見機務處長哈哈一笑後，十分滿意地點著頭，說出了後續的安排:

　　“既然這樣的話，現在一大隊的121機組，還有位置，你就去那裡吧。121機組的徐機長是兩航起義的老革命，無論是飛行技術，還是思想覺悟，那都是經得起考驗的，相信你可以在那裡，發光發亮！”

　　“是！”

　　再次立正敬禮，表示接受安排後，許亞林又恢復了正常交談時的樣子。打算打聽打聽關於未來機長的消息...

　　在飛行這個行當裡，別看過去你飛得再好，一旦要改裝。那立馬就得變成一個學員，對飛行學員來說，帶飛教員性格如何、是否認真、好不好打交道，這些，可都是直接影響自身前途的關鍵要素。

　　由不得許亞林不關心。

　　只是這打聽歸打聽，話卻不好說得太過直接。於是，許亞林開始繞起了圈子:

　　“處長同志，兩航起義...那我是要飛康維爾嗎?”

　　“不是，康維爾倒是個好飛機...只是唉，航材已經用盡了。修修補補的維持了這些年...還是頂不住了。最後一架康維爾，58年時就退役了。現在就丟在首都機場的停機坪上，後面你能看到它的。你們121機組，是飛DC-3，執行從首都到漢口再到重慶;還有從首都飛太原、西安再飛重慶，這兩條航線客貨運輸任務的。DC-3雖然也是個老飛機，但建國前保有量大，航材儲備比較足，這個還是能堅持不少時間的。你也不用擔心，沒飛幾年，就沒得飛了...”

　　沒理解許亞林真正關心的點到底在哪裡的機務處長，說完這句話後，看了看窗外即將變得黑暗的天色。壓根不給許亞林繼續提問的功夫，便開口安排道:

　　“這樣，先給你三天時間，好好安頓一下。先把個人生活照顧好，三天后的早上八點，準時到這裡集合。會有車載你們去首都機場。一會你先去找小林同志，他會幫你對接街道辦的同志，落實生活方面的問題。”

　　“是，那處長，我就先走了。”

　　見狀，許亞林只能無奈點頭。

　　“去吧去吧！”

　　...

　　...

　　“亞林同志，要我說，你這報到來得可真不是時候。”

　　夜幕降臨大地。

　　背著行軍包，手裡還提著幾個小挎包的許亞林，和推著自行車的民航局機務處辦事員林農一起走上了東安街。或許是離開了略顯壓抑的辦公區的緣故，林農的談興變得旺盛了許多，說話間的顧慮也少了。

　　“噢?這是怎麽個說法?”

　　“還能有啥說法，這附近容不下您了唄。還有啊，咱民航局...聽說要搬家了。豬市大街那邊新修了一幢大樓，可氣派了，聽說就是給咱民航局修的。上車，我載你瞅瞅去！”

　　“不用不用，林農同志，這天兒也不早了。現在辛苦你幫我找落腳的地兒，我就很感謝了。後面幾天，我有假，到時候我自己過去看看就行。”

　　看著熱情地拍著二八大杠似的自行車後座的林農，許亞林連忙擺手道謝。

　　在許亞林的記憶裡，這年月的人們普遍休息得很早。本來自己到局裡報到的時間，就差不多正好趕上了人家下班的點，結果再折騰一下手續方面的問題。

　　現在這會，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事兒，恐怕面前的林農早就吃完晚飯，都可以準備老婆孩子熱炕頭了。

　　倒是這熱情勁，實在暖心！

　　“嗨，順路的事兒！誒，不對啊，我看你檔案，你不就是咱首都人嗎?你不知道豬市大街就在咱這東安街後頭啊?”

　　“我54年就去東北的航校裡學飛了，畢業後就去了九師。說起來，都有十年沒回過首都了。”

　　“那難怪了，我說你怎麽口音聽上去怪怪的。有點咱們這的味兒，又有點...”

　　話說到一半，林農尷尬地笑笑。似乎意識到這可能是許亞林的傷心事，提多了不好，於是連忙轉移起話題:

　　“您就甭管了，跟我走就是。反正你這住的地兒，也得往那個方向走。東單那塊的宿舍早都住滿了，別說宿舍樓，就是大雜院都沒位。要不我怎說你這來的不是時候呢！”

　　“你要是晚點過來，等咱們搬到豬市大街那邊，到時候房子就多了。我跟你講，咱新民航局大樓，光是主樓都有15層高，旁邊還有裙樓。那叫一個氣派！”

　　“15層?！這麽高啊?”

　　比15層高的樓，許亞林是見多了。但你跟我說，六十年代，有十五層的高樓?！

　　“嘿，那可不，你看那！瞧見沒?就那棟樓！”

　　架不住林農熱情的許亞林坐在自行車的後座上，順著林農手指的方向，抬眼望去。果然，在一片相對低矮的建築裡，隔著老遠，就看到了一幢方方正正的大樓一角。在樓頂上，還有四面旗幟，正隨風飄揚著。

　　一路聽林農介紹著這附近的建築，趣聞，還有諸如“東單菜市場現在離咱們近，但價格比朝陽菜市場貴。你要是有時間，千萬別圖方便，就在東單買菜”之類的生活經驗。不一會功夫，兩人就來到了豬市大街，那幢可能會是民航局新辦公地點的大樓下方。

　　用林農的話說，這幢樓一開始沒有設計這麽高。最初的設計目標就八層，本來是打算當宿舍樓來用的，外帶兩棟六層的裙樓。結果後來不知道為什麽給了民航局當辦公樓，於是修修改改，最終改成了眼前這15層的雄偉大樓。

　　在看過了未來的新民航總局辦公大樓後，兩人也不耽誤，繼續一路向北，來到了一片胡同裡...

　　左拐右拐之下，林農敲開了一戶人家的大門。

　　“王主任，抱歉抱歉，這麽晚還打擾您休息。這不，我們民航局新來了一個同事，我們附近，東單胡同那塊都沒地兒住了。牛主任幫著找了一大圈，都沒個能塞腳的空，然後他給我們出了個主意，說您這邊應該還有能住人的位置。”

　　一邊說著好話，林農一邊將挎包裡，有關許亞林安置問題的相關材料拿了出來，一邊展示，一邊介紹著許亞林:

　　“王主任，這位許亞林同志可了不得。飛行員！稀罕不?”

　　“謔?！”

　　飛行員?！

　　王主任聞言頓時一驚，目光也情不自禁地轉移到對這些事務完全不懂，而只能陪笑站在一旁的許亞林身上。

　　就先不說這職業的稀缺性了，要知道，飛行員...那可都是幹部啊！

　　“稀罕！這是真稀罕！我在這交道口幹了這麽多年， www.uukanshu.net 八大員都見了個遍，唯獨沒見過飛行員。不過，這位許..許亞林同志...”

　　王主任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介紹信，面露猶豫:

　　“我們這裡倒是有空房，不過不是樓房，是大雜院...這個，你能接受嗎?”

　　“可以可以，我都沒問題的。堅決服從組織安排！”

　　大雜院?那不就是四合院嗎?

　　雖說是公家的房，而且也曾聽說，老四合院居住起來並不方便。但...

　　沒住過！新鮮啊！

　　許亞林連連點頭，想著自己光棍漢一個。平時工作上班，都在機場，那這房間...不就是個睡覺的地兒?能睡人就行了唄！

　　哪怕生活上不太便利，對自己的影響也很小。而且在這裡，上班還方便！

　　在來的路上，許亞林就默默的計算了一下路程。

　　從這胡同到東安街現在的民航局辦公地，攏共也就3公裡多。出趟早操的功夫，腿著就到了單位...至於去機場，那自然有機組車接送，完全不需要自己擔心。

　　就這區位條件，還要啥自行車啊?

　　想想看，後世哪個飛行員的宿舍，能距離航司運營大樓只有三公裡的?

　　又能體驗新鮮玩意，上班通勤的距離又能隨機羨慕死幾個後世打工狗。許亞林，那是真心對這個安排感到滿意，絲毫不在意這年月的幹部應該住筒子樓這種小事。

　　“行，那你們等我一下，我收拾收拾，然後就帶你們過去看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