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禦書房,十月
紀綱單膝跪在書案前,時不時抬起眼睛看一眼朱棣。
書案後的朱棣,怒目圓睜,胸膛劇烈起伏,看著手中打開的奏折。
奏折內是這一月對江蘇地界的田畝統計情況。
根據上面的統計,江蘇省從太祖建國到現在,僅僅隻增加了一萬畝田地,其中六千畝還是下等田。
這跟錦衣衛上報上來的數字完全不一樣。
朱棣將手中奏折狠狠合上,往桌案一拍。
“這群臭讀書的,朕好心體量他們,沒有讓武將們對他們核查,他們就這麽糊弄朕!”
那次從朱高煦家裡回來,朱棣也思索了一晚上,加上楊士奇等文官每天上奏折,朱棣也覺得朱高煦的這種背靠背揭發,確實容易激化矛盾,也就把武將審核這部分給省去,錦衣衛這邊也是改成了暗中監視。
朱棣又拿起旁邊一份奏折。
看到這本奏折,朱棣臉上的怒意這才消退了不少。
“還是這群老兄弟靠得住。”
奏折上,將領們總共上交兼並的土地十萬多畝,其中七萬畝都是上好的良田。
朱棣放下奏折看向面前的紀綱。
“紀綱,現在金陵這邊隱匿的田地有多少?”
紀綱拱手。
“臣這邊大概估算了一下,差不多還有上萬畝的田地。”
朱棣閉眼深吸一口氣。
看向紀綱身旁的朱高熾。
“太子,這次的丈量土地的奏折你看過沒有?”
朱高熾拱手。
“陛下兒臣已經看過。”
朱高熾第一次看到這奏折的時候,對著這群文官的作為也是吃驚。
起初他也和朱棣一樣,認為老二的方法太損,也就和朱棣一樣同意了去掉武將審核這一部分。
現在看來,老二對自己說的那句。
文官中除了那幾個千年難得一見的忠臣以外,其他人就是一群養不熟的狼,你對他們再好,他們也不領情。
現在看來確實如此。
“那你認為該怎麽辦?”
朱棣閉上雙眼靠在龍椅上。
朱高熾拱手。
“兒臣認為,這件事還是交給老二辦最為妥當。”
仰著頭靠在龍椅上的朱棣猛的睜開眼。
“馬和!”
太監馬和快步上前。
“陛下。”
“叫漢王來禦書房!”
……
半個時辰後,漢王穿著帶有金邊的棕色常服,腳穿馬靴走了進來。
朱高煦一進禦書房就擺著一副不情願的樣子,耷拉著個臉,很隨意的朝朱棣一拱手。
“陛下。”
朱棣看了眼一副擺爛模樣的朱高煦,一股無名之火就從心底湧出。
可想到接下來要讓老二去辦事,他只能將這股火壓了下去。
“老二,有個差事……”
不等朱棣說完,朱高煦朝著朱棣一拱手。
“陛下,上次你打完兒臣,醫生就說傷到了脛骨,需要靜養一年,期間不能操勞過度。”
朱棣看著朱高煦,放在書案下的手已經握緊。
“老二……”
朱高煦不等朱棣的瞎話出口,就把朱棣的話打斷。
“陛下,給兒臣看病的大夫說了,兒臣的身子必須要去雲南靜養才行。”
朱棣再次深吸一口氣。
“老二……”
這次朱高煦又打斷了朱棣的話。
“陛下,大夫……”
啪!
朱棣一巴掌拍在書案上,打斷了朱高煦後面的話。
“紀綱!”
紀綱拱手。
“臣在。”
朱棣調整了下呼吸指著朱高煦。
“給我去查!給漢王看病的是哪個大夫,給我抓回送到兆獄去!”
朱高煦面對朱棣的怒火,只是抬眼看了朱棣一樣。
“兒臣,肯請陛下準許我回雲南就蕃。”
朱棣怒目看向朱棣。
“傳朕的旨意,撤銷漢王雲南的封地,留在京城聽後發落!”
朱高煦抬起頭,指著朱棣。
“老東西,你不講武德!有你這麽當爹的嘛!”
朱棣看到朱高煦氣急敗壞的樣子,眉毛一抖。
“你個臭丘八,翅膀硬了!敢這麽和你老子說話。”
朱棣朝著禦書房門口喊道。
“來人!把漢王叉出去,庭杖二十!”
朱高煦一昂頭,雙手叉腰瞪大雙眼看向朱棣。
“你個老東西,三番四次說話不算數,現在還想打人,來啊!有種打死我!”
朱棣伸出手顫抖的指向朱高煦。
“給我叉出去!庭杖六十!不!一百!”
旁邊的朱高熾立馬上前,攔住了進來的侍衛,轉頭看向朱棣。
“爹,冷靜,冷靜,這一百下打完,老二還怎麽幫忙丈量土地。”
朱高熾這麽一說,朱棣眼中的怒火這才消退了一些。
朱棣看向被侍衛架住的朱高煦。
“去把江蘇省的土地重新丈量了!你要是不好好做,朕就把你發配高牆!”
被架住的朱高煦也是一愣。
老東西,你好狠啊!發配高強就是讓咱只能住在牆根下,每天就給一些餓不死的食物。
這可比殺了自己還惡心。
一旁的朱高熾見朱高煦還愣在那裡,他立馬小聲提醒。
“老二,伱還愣著幹嘛!趕緊謝恩啊!”
朱高熾的聲音把朱高煦拉了回來。
“丈量土地可以,不過必須要大哥和我一起去!而且還要紀綱配合!”
朱高熾一愣。
老二,你這事非要拉上我幹嘛?
朱棣點了點頭。
“準了!”
…………
從禦書房出來,朱高熾就將朱高煦拉到一邊。
“老二,你拉上我做什麽?”
朱高煦看向朱高熾。
“大哥,你當初要是聽我的,按照我給你出的主意,一步一步執行,現在也沒這麽多事!”
朱高熾張了張嘴又重新閉上。
“那你準備怎麽辦?”
朱高煦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
“怎麽辦,自然是重新丈量。”
朱高熾眉頭緊皺, 抿了抿嘴。
“老二,那你準備調哪個省的人來?”
朱高煦嘴角微揚。
“調人,不用調人,咱金陵就有人!”
朱高熾側頭瞪大眼睛看向朱高煦。
“老二,你準備用誰?”
朱高煦“嘿嘿”一個壞笑。
“咱們武將家裡那群紈絝,與其讓他們魚肉百姓,給他們老爹找麻煩,讓文官有理由彈劾武官,不如讓這些人去禍害文官。”
朱高熾又是一愣。
“老二這樣不好吧!萬一……”
朱高煦看了眼一臉擔憂的朱高熾。
“大哥,你怕什麽!這群人禍害文官,他們的老爹肯定會全力配合,就算到時候有武力衝突,你還害怕這些紈絝吃虧?只要文官反抗,那群武將就敢提刀去文官家裡理論。”
朱高熾還是一臉擔憂。
“萬一,那群文官去爹那裡告狀怎麽辦?”
朱高煦拍了拍朱高熾的肩膀。
“怕什麽,他們欺瞞老東西,老東西沒直接砍了他們就不錯了,他們要是告狀,那就是找死。”
朱高熾點了點頭。
“那些武將……”
朱高煦一樓朱高熾的肩膀。
“大哥,你放心,兄弟我在,你就放心大膽的說就是了!”
朱高煦說完,朱高熾眨巴了兩下眼睛。
“不對,這事不應該你是主辦,我是陪同嗎!怎麽現在成我是主辦了!”
朱高煦將雙手按在朱高熾的肩膀上。
“都一樣,都一樣,咱們兄弟誰更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