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觀月亭。
亭台古色古香,四周是一簇簇花壇,開著各色的花朵,月華如同水銀一樣灑下,將亭中的三人映照如天人。
“皇上,這是臣妾昨兒剛得的新茶,香味清香甘甜,您品品。”
靜貴妃給少康帝倒上茶。
李隆端著茶,細品兩口:“好茶!好茶!李公公,你也嘗嘗。”
一旁靜候的老太監連忙躬身:“不敢勞煩貴妃娘娘,奴婢自己來。”
說著,他從靜貴妃手裡接過茶壺,給自己倒上一杯,嘖嘖讚歎。
“李公公,都說清正司是朕手裡的一把刀。朕自登基以來,也事事倚靠他們,可是他們……就真的可靠嗎?”
少康帝的下一句話就令他心頭一跳,皇上這是對清正司不滿啊!
不過說來也是。
上次玄天道宗的聖女強闖皇宮,清正司毫無作為,最後也沒抓到重傷的對方,反而是聖上差點被細作勒死。
其後,清正司監軍,率二十萬兵馬平叛江陵郡,也是大敗虧輸。
“皇上,奴婢不敢僭言。只是這清正司乃是太祖所設,孫司主也一向忠心耿耿,想來是底下的人辦事不牢靠。”
李公公小心翼翼地回道,“奴婢相信,等孫司主出關就好了。”
清正司司主孫不二,於半年前上稟閉關,直言希望突破到武道第八境,但是半年過去了,他還沒有出關。
少康帝停住茶杯,不滿地冷哼道:“閉關?閉關就可以拿朕的性命開玩笑?拿我大景國的社稷開玩笑?”
“李公公,朕知道孫司主和你都是服侍先皇的老人。但是朕希望你們明白,現在是朕當這皇上,不是先皇!”
杯底重重落在石桌上。
李公公誠惶誠恐地跪倒在地,哪裡不明白皇上除了表達對清正司不滿,還在敲打他這位司禮監的李大總管。
再想到白日裡,皇上在演武現場宣告要以武立國,李公公一下子就明白,皇上再不想當個養鳥種花的閑皇。
他……也有抱負!
“老奴知罪,請聖上開恩啊!”
李公公連忙告饒道。
少康帝落眼望去,說道:“李公公這是做什麽,你是朕的心腹,朕只是和你說兩句體己話。快,起來喝茶。”
李公公哆哆嗦嗦地站起身。
少康帝又說道:“不過,你說得對。清正司乃是太祖設立,孫司主又是忠貞不二,朕不能動他們。但是,朕可以再設一個機構啊,就等覲武大典之後……”
說到這裡,他繼續飲茶。
有時候,話點到即可。
李公公急忙說道:“老奴明白了。老奴一定盡心做好籌備事宜!”
他明白,皇上這是要掌獨屬於新皇的權,而非倚仗不聽話的老人。
“好了,愛妃,朕累了,扶朕進屋歇息吧。”少康帝滿意地說道。
觀月亭裡,很快冷清下來。
……
冷宮,太監房。
魏明、黃祥、林妙可和曹公公四人也吃得差不多了,酒酣人暢。
“小明子,你覺得當今聖上如何?”
曹公公突然說道。
魏明差點被一口酒水噎死,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也是他們能談論的?
“沒事,這附近沒有外人,你敞開了講。”老太監無所謂道。
林妙可趴在桌子上,悄悄翻一個白眼,什麽時候她成魏明的內人了?
魏明打量一眼四周,遲疑道:“好色,無能,我之前一直是這麽認為的。可是今日演武見了,又覺得不一樣。”
“他像是胸有溝壑,要一展拳腳,卻如崖洞裡的雄鷹,不能掙脫束縛,無法展翅高飛。說實話,我看不透。”
老太監訝異道:“你連皇上的為人都沒看清,就敢讓小祥子順杆子往上爬?也罷,雜家今天就提點你一下。”
他用手沾著酒水在桌上一點。
“你看不清,那是因為你站的高度不夠。伱看,這就是皇上。”
老太監隨手畫道,“新皇登基不過三年,但是在他這四周,早已經有參天大樹林立,一共有三株。”
“這棵叫尚武監,主武道,掌武力,大總管上官鶴更是宮內第一高手。他們與各方勢力盤根錯節,底蘊極厚。”
他在皇上的水滴旁邊畫出一坨。
“這棵叫清正司,內監宮廷,外察群臣,權柄極大,其司主孫不二也是武道強者,它……遮住了皇上!”
老太監在另一側又畫出一坨。
“最後這棵叫司禮監,乃是皇上的權謀之所,有‘內相’之稱,對皇上的影響,甚至高於朝堂的左右二相。”
“其大總管名為李承恩,喏,你見過,就是皇上身邊跟著那位。”
曹公公畫出最後一坨水。
“這三棵樹雖然都是在太祖時期種下,但是其現任主人卻都是先皇一手培養出來。他們聽的是先皇的命令!”
老太監終於說到重點,“現在先皇逝世,那他們就如脫韁的野馬,功高蓋主,所以必為當今聖上所忌憚。”
“你們要攀附新皇上位,走這三條路是行不通的。如果聖上要掙脫三棵大樹的遮擋, www.uukanshu.net 那必然要植一棵新樹。”
他指向水滴周圍的空地,“而這就是你們的機會!成為新的巨樹!”
魏明和黃祥兩人看得震撼,原來這才是大景皇宮的整體格局!
林妙可不明所以地眨著眼睛,問道:“那這舊的三棵樹願意?”
老太監哈哈笑道:“當然不願意!所以你們要去爭。爭贏了,掌一世權貴;爭輸了,連同這水一起消散!”
說著,他一拍代表“皇上”的那顆水滴,其被內氣一震散作水漬。
“這也太難了……”
林妙可噘著嘴,搖頭說道。
黃祥的眼裡放出光彩,他聽懂了,但是他沒有動,而是望向魏明。
“那這宮外呢?”
魏明卻不急不緩地指向樹外。
老太監一怔,旋即仔仔細細地瞧他兩眼,動容道:“是雜家小看你了,沒想到你的心根本不在這小小宮裡。”
魏明搖頭笑道:“我只是在想,要擊潰這三棵巨樹,不一定要正面去打,也可以從這內部腐朽或引來……”
他伸手在樹的主乾上畫出蛀蟲,然後又在樹外畫出豺狼,“也可以引來這外面的野獸,啃食了這三棵樹啊!”
他沒有說,他確實志不在宮裡。
身旁就是玄天道宗的聖女,這個世界很大,武道也看不到極境,若是困在一座小小的皇宮裡,那該多無趣啊!
這皇宮的權就算自己爭下來,也是留給黃祥和靜貴妃等親信。
他的心……
始終向著外面更廣闊的世界!
這就是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