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陽歷100年2月9日，春節，凌晨6點

　　路面上大大小小的水坑倒影著熹微的晨光，被呼嘯而過的寒風吹出層層疊疊的褶皺，偶爾有飄落雲層的雨滴砸入水面，破碎的水珠四散飛濺

　　今天是個周二，街頭本應該喧鬧起來，但在大年初一這樣特殊的日子裡，就連那些最為準時的早點鋪子都不曾開門，難得的寧靜籠罩在坑坑窪窪的街道上。

　　街邊一人環抱的香樟樹下，少年斜靠在樹乾上打著哈欠。棱角分明的立體五官，一頭自然卷的黑發，淺灰色呢絨長外套隨風飄蕩，右手抓著一個實心煙鬥，少年這副打扮活像某位虛構而出的著名神探。

　　只是他一臉漫不經心，半開半閉的雙眼隨意在路面上掃視著

　　“三十歲，男性，一米七五，黃色羽絨外套。”

　　“二十五歲，女性，一米五八，黑色職業裝”

　　“六十二歲，女性，一米六一，淺灰色棉褲”

　　“一百一十二歲，雌性，一米零二，七彩羽毛”

　　常陵神情放松，搖頭晃腦地注視著整條街道。明明街頭一個人都沒有，但口中念叨著沒頭沒尾的奇怪話語。右手熟練地把煙鬥轉了個圈湊到嘴邊，他哈出一口熱氣，看著淡薄的白煙嫋嫋升起，臉上的神情略有崩壞。

　　“三天！你知道這三天我怎麽過的嗎?”

　　“跑了七條街道，看了半個月的時光回溯，眼睛都要瞎了，結果毛都沒查出來！”

　　“說是什麽特大案件，結果情報跟不上，人手嚴重不足，就逮著幾個能力者往死裡壓榨，這就是安保局的辦事方式嗎?”

　　“”

　　“催著問了整整三天，就給我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地點，我只是代號叫神探，又不是真的夏洛克轉世！”

　　“要不是為了那點可憐的加班費，我堂堂時間系蘇醒者，會在這浪費”

　　“……”

　　仔細辨別著眼前流淌而過的街頭畫面，常陵將回放時間調整到昨晚八點看著一隻化形雞精趾高氣昂地揣著手，披著由，常陵感覺自己

　　雖然常陵特意選擇模仿福爾摩斯的打扮，但這位神探似乎並沒有給他帶來好運。

　　在他們心中，這個小鬼的行為舉止實在怪異。一大早對著空曠的街道玩COSPALY就算了，口中還神神叨叨地念個不停，這副模樣放在變態中都算格外變態的了。

　　“二百六十八歲，雄性，鬼氣化衣，晚上八點”

　　“時間、地點、性別、能力，差不多都對上了。”

　　“終於，找到你了。”

　　後背一挺，常陵猛地直起身來，神色中的懶散一掃而空。掃了一眼手表確定時間，他把裝飾煙鬥往右側口袋裡一揣，抖了抖風衣就準備離開。

　　這時，一陣悅耳的鈴聲從左側口袋中傳來，一條短信消息進來

　　“常陵啊，雖然今天是大年初一，人聯規定的假日，但這次的案子可不一般啊，上面催的比較緊，你再稍微努努力，加加班，盡快搞定吧”

　　“新申請的補助我打到你的卡上了，一千源幣，加班費另算，怎麽樣夠意思吧。我再去找法醫溝通溝通，證據什麽的就交給你了。”

　　叮的一聲，粗獷的聲音戛然而止

　　“沒想到連李警長也要加班啊”

　　他收起手機，對著身後的香樟樹點頭笑笑，邁開了腳步。

　　原本只是覺得常陵舉止可疑的商販們，看見他居然對一顆樹微笑，頓時齊齊露出恍然的神色。多帥的小夥啊，可惜是個傻子，這是浮現在多數旁觀者心中的念頭

　　而少數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已經偷偷拿出手機撥打電話了。不論是通知警察也好，打給親朋圍觀也罷，常陵儼然成為他們眼中的樂子，為這個普普通通的新年增加了幾分激情。

　　常陵不知道他們的想法，就算知道也不會在乎，他只是緊緊盯著街頭某個位置，就像在跟蹤什麽看不見的幽靈。

　　沿著街道向北兩百米，左轉進輔路，五十米後右轉，沿當前小巷直行……常陵的腳步停滯在一棟灰白色外漆的獨棟公寓樓外。

　　他是被黃色的警戒線攔住的，也是被默不作聲的警員攔住的

　　警戒線內不遠處停著一輛警車，紅藍警燈默不作聲地爆閃，駕駛座的玻璃降下來，露出一張在光線中頗為憔悴的臉。

　　“這就是逆光視覺嗎?果然名不虛傳。”

　　嘶啞的聲音從他口中傳來，常陵無聲望去，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掛著兩個黑眼圈，下巴上斑白的胡茬頗為顯眼。警署的警備服隨意披在身上，手中拿著一根徐徐燃燒的香煙，眼中布滿血絲。

　　看到常陵的目光，他微微轉頭，繼續用嘶啞的嗓音問候到

　　“能力倒是精湛，可惜情報不夠及時。過來吧，情況有變。”

　　身旁的警員默默讓開，常陵跨過警戒線，走到車前。作為在警署兼職的偵探，他這兩年多以來的合作對象只有周警長一個，眼下這個不修邊幅的中年人倒是來得奇怪。

　　“我姓孫，叫我孫警官就行。”

　　孫警官拿煙的左手搭著車窗，疲憊的面容在煙霧中若隱若現，只有沙啞的聲音清晰的傳來

　　“老李對你的能力讚不絕口，說和你合作簡直就是白撿功勞，你能這麽快就自己找上來也證明了這一點，這很不錯。但很可惜，這次的對手也是能力者，追在他身後可永遠抓不住他啊”。

　　抬起左手狠狠吸了一口，孫警官用煙頭點點身後的公寓樓，語氣中不自覺地帶上一絲凝重。

　　“新的案發現場，這一周來的第五個。偵探，你有新的任務了”

　　第二章鬼魂

　　一老一少兩道身影沉默地走在樓道中。

　　這棟公寓樓頗為老舊，翻新過的外牆都已斑駁不堪，可想而知內部會是怎樣的破爛。鏽蝕的鐵欄杆不必多說，就連混凝土澆築的台階都坑坑窪窪，如同走在隨意踩踏而出的土路上一般，一腳深一腳淺。

　　不過孫警長和常陵都沒有抱怨。前者經驗豐富，早就習慣了各種各樣的惡劣案發現場，後者能力獨特，樓道中各處無比顯眼的時間痕跡在只會讓他感到親切

　　“到了，做好心理準備”

　　站在二三樓之間的平台上，孫警官頭也不回地提醒道

　　……

　　三樓兩間房間的門外平台、兩扇向外打開的木製房門和門框周圍的牆壁，還有目光所及的客廳、走廊、部分廚房，甚至略顯低矮的房頂上，都仿佛被淋了一場屍體雨。殘肢斷臂、內髒器官、血骨腦漿、帶皮碎肉，二人就好像來到了屠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