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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搬山道人,絕不倒鬥》第三十章 蜀主8
  此處風景獨好,有亭台水榭,雕棟畫璧,石磯紫藤處處點綴。

  一塊來自宋時的太湖石,正無聲地訴說著歷史榮華。

  好山好水好石,令這裡成為京城最負盛名的園林,又被好事者稱為“南都第一園”,因位於魏國公府西側,故而得名“西圃”。

  西圃之內,靜妙堂前,徐弘遠與陳陽靜靜等待。

  相比於陳陽的悠然自得,徐弘遠則表現得頗為焦慮,時不時便轉過身看向走廊。

  “明明才剛進城,怎麽父親就找到了我?莫非是有什麽要緊事情?”

  陳陽沒有搭理他,自顧自地欣賞著園林,隱約看出景色下藏著許多布置。

  未過多久,在十余人簇擁下,一位身著太白長衫的中年男子緩緩走來。

  面容清瘦,方面大耳,頜下如瀑的黑髯泛著光澤,氣質儒雅似文士,完全不像武門勳貴中的第一人。

  此人便是徐弘遠之父,當代魏國公徐士禎。

  那位膀大腰圓的家將也跟在其身後,將鐵鞭懸於腕上。

  徐弘遠在魏國公露面的瞬間就將頭低了下去,陳陽能感受到他正在發抖,有些不解。

  明明是兒子見父親,怎麽搞得跟耗子見了貓一樣?

  魏國公看也不看徐弘遠一眼,徑直走到堂內安坐,身邊自有人引導著陳陽與徐弘遠二人入內。

  站在堂中,徐弘遠與陳陽一前一後,雙手合抱於腹前,自下向上,身體微向前屈,行拱手禮。

  “散人陳陽拜見魏國公。”

  “道長不必多禮。”

  魏國公溫和地點點頭,轉而看向徐弘遠,雖面帶笑意,眼中卻夾雜著冷光。

  “昨夜為何宿於醉月樓,我們家在城外難道沒有莊子麽?”

  語氣並不嚴厲,卻令徐弘遠腿腳一軟,跪倒在地。

  “父親,我錯了!”

  陳陽站在一旁頗覺尷尬。

  弘遠兄的滑跪為何如此熟練?

  魏國公不怒而威,聲音洪亮:“帶清修之士去妓院,也就你做得出來……下去!”

  徐弘遠聽到後,也不管陳陽,倒退幾步,亡命也似地跑出了靜妙堂,不過並未走遠,出了門便在走廊上尋了一處地方,候在那裡。

  陳陽獨自面對著魏國公與一乾家將,面對凌人氣勢,未見絲毫的緊張局促。

  魏國公露出欣賞神色,“敢問道長在哪處修行,又師承何人?”

  這是詢問道統的意思。

  但凡名門大派皆有山門傳承,既是根腳,又是名帖,決定身份地位的區別。

  陳陽總不能直接說自己是掘墳倒鬥的搬山道人,隻得將用過無數次的說辭搬出來。

  “在下居無定所,師承散人袁公。”

  魏國公皺起眉頭,態度仍舊保持著禮貌的溫和,只是無形間冷淡了三分。

  陳陽看在眼裡,心中也是搖頭。

  這些勳貴把門第看得比什麽都重,但往上推個幾代,祖先也不過是在中都跟著洪武爺混的平民百姓。太祖開局一個碗,他的兄弟鄉黨又能好到哪去?

  但不知為何,陳陽總覺得對方似乎在隱瞞些什麽。

  “此次探得江東時的古墓,道長出力甚多,有勞了。”

  魏國公使了個眼色,身邊立刻便有家丁將一把古樸漢劍雙手捧至面前,恰是昨日王總旗拿到的那把。

  陳陽本以為王總旗會將劍留著,又或者換做銀錢,沒想到這麽快就把劍送到了上司手裡。

  看他也是濃眉大眼、古板剛正的人物,原來如此會拍馬屁?

  魏國公將劍身略微出鞘,一縷寒光登時照亮其面頰,他緩慢地以手撫摸劍身銘文,十分珍惜。

  “此劍削鐵如泥,我甚愛之,聽說道長見多識廣,是否知曉其來歷?”

  若是詢問道藏經文,陳陽或許答不上來。

  但關於出土明器,尤其眼前這柄漢劍,他確實有些了解。

  陳陽昂首答道:

  “此劍乃是季漢昭烈帝於章武元年取金牛山鐵礦鑄造,共得八柄,長三尺六寸,昭烈帝自佩一柄,其余七柄各賜予諸葛武侯、後主劉禪、梁王劉理、魯王劉永、關張二將及趙雲,劍上文字俱為諸葛武侯親筆寫就,在古今刀劍錄中,又被稱為蜀主八劎。”

  “原來如此。”

  魏國公點點頭。

  “怪不得這銘文筆劃間有股英雄氣,道長又如何認出此劍?”

  “中古時,前唐右金吾衛大將軍李師古曾得諸葛武侯之佩劍,改其名為師古,數十年前,李師古之墓被盜,師古劍輾轉流離於多人之手,在下有幸見過一次。”

  然而,陳陽沒有說的是,盜出師古劍的正是他家某代祖師。

  他猜測,魏國公未必不認得這把漢劍來歷,多半只是有意考較。

  果然,魏國公隨即就拋出了橄欖枝。

  “道長果然見多識廣,不知可願屈身為我府中幕僚?”

  魏國公府乃是天下間一等一的門第,若能拜入府中,對於遊方道士來說,無異於一步登天,這輩子也就有了著落。

  若陳陽欲求富貴,魏國公府已是世上難尋的好去處。

  “多謝國公爺好意,只是在下散漫慣了,粗暴無禮,不堪驅策。”

  魏國公見陳陽拒絕招攬,輕輕皺了皺眉,隨即笑著道:“既如此,道長不如小住幾日, 也好報答你對小兒的救命之恩。”

  顯然,魏國公對陳陽與徐弘遠之間的事十分清楚,說完後他便起身離去,那名虎背熊腰的家將卻留了下來。

  待得魏國公消失在了走廊盡頭,徐弘遠又跑了回來,擦了把頭上細汗。

  “師父,這麽多年,你還是第一個當面拒絕我爹的人。別看他面上溫和,其實最是小氣……”

  “三公子不可胡說。”

  家將忽然插嘴打斷了徐弘遠的話,他冷冷地看向陳陽,輕蔑挑釁之意溢於言表。

  “不識抬舉的東西,看你多少也會些拳腳,可敢與我比試?”

  “吳教頭,師父是我請來的貴客,不得無禮!”

  吳教頭根本不理徐弘遠,將嘴一咧,露出森白的兩排大牙,活像一隻人立的熊羆。

  “不敢麽?看你這鳥道士面白無須,莫不是與宮中的那些太監一般,沒了卵子?”

  “師父莫要理他,我們走……”

  徐弘遠大怒,俯身便要去拉陳陽的袖子。

  誰料一拉之下,陳陽紋絲不動,倒是徐弘遠險些栽一跟頭。

  “……”

  陳陽眯起雙眼,不善地看向吳教頭。

  人爭一口氣,樹活一張皮,泥人尚有三分火性,陳陽更不是泥捏的,不管吳教頭出言挑釁是否受了指使,今日他都不會忍下。

  不識抬舉?

  狗權貴也配對我陳某人指指點點?

  心裡積了惡氣自然要發作出來,不然反傷己身,如今有冤大頭自己送上門,他為何要拒絕?

  “正欲領教吳教頭高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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