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天寫了幾張符後,一直休息到現在,躺在床鋪上的陳陽面色蒼白、氣息虛浮,他不知多久沒這麽虛弱過,身體仿佛被掏空,頭疼欲裂。
想要休息也難以安寧,只聽得門外北風呼嘯不停,如嗚咽聲此起彼伏,令人心煩意亂。
夜雖深,並不寧靜。
“呃……”
費了些力氣才翻身坐起,陳陽想給自己倒杯水,依稀間看到窗外不知何時飄來個身影,如鬼魅般站在那。
輪廓恰如前些日子殺掉的黃皮子,正以後足人立而起,尾巴豎在身後輕輕搖擺。
陳陽靜靜地注視了一會身影,無奈開口:“來了?”
尖細銳利,腔調詭譎,夾雜著不似人聲的某種怪異,有個聲音輕輕地響起:
“欠血債,身來償,塗蠟剝皮囊,心肺熬成湯,兒女子孫把命送,統統埋骨在墳旁——”
對方明顯是黃皮子死後的殘留陰靈所化,陳陽明白,它是要趁自己運氣過度、身心皆弱的時候,趁機作祟。
來索命的。
“別唱了,天天編這些個詞,你是打算考狀元?”
“道爺兩世童男,哪來的兒女子孫,你這詞兒編的並不對,不如整點有新意的,對了,你聽不聽得懂遼東話?”
按照道門手段,若想要降伏這類怨念未散的陰魂,得念誦《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超度,又或者以旁門邪法將其禁錮、煉製為聽命於自己的鬼神。
只是陳陽懶得如此做,害人的精怪也配超度?開什麽玩笑。
至於鬼神,這黃皮子的陰靈更入不了他的法眼。
“牙尖嘴利。”黃皮子的陰魂停下了唱段,聲音陰戾、充滿怨念恨意,“你這小輩平白無故地壞本大仙好事!如今百年修行一朝皆喪,今日定要你這小輩陪葬!”
原來如此,道行還不淺。
“認真的?”陳陽渾然不懼,輕松道:“說實話,你留著這點陰靈去找個獸胎投了吧,若是拚得魂飛魄散,可就真一點希望都沒了。”
陳陽與陰魂間的對話,並沒有吵醒院落中的其他人,這些交流實質發生在靈機感應間,非常人能知。
“若是收不了你這氣竭的小輩,爺爺這輩子就算是白混了!”
“何必苦苦相逼。”陳陽歎了口氣,“凡事毋太過,物極必反啊……”
“現在怕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好端端動什麽一念之仁,給了本大仙機會!”
黃皮子陰魂再不囉嗦,以一點殘靈為寄托,聚氣化形,強烈怨念更混淆無數邪氣,化為邪穢鬼軀,直接穿過窗戶縫隙,進入屋內後黑霧般朝著陳陽猛撲!
鬼祟之軀並非實體,故而門窗難以阻擋,黃皮子以百年修為殘靈化鬼,氣勢之強,僅略低於西圃中的鬼魔。
這是拚著永不超生,也要最後反撲一次,強拉陳陽陪葬!
“狗屁大仙,你冥頑不靈、自取絕路,須怪不得我。”
好話說盡,陳陽亦失去了最後耐心。
他是身虛體弱、無法運氣不假,卻並非沒有準備。
所謂好事難做,他陳某又豈是冒失莽撞之人?
“開飯了。”
胸前辟邪石一閃,發出神光將鬼物定住,陳陽輕揮衣袖,立即便有青龍咆哮而出。
青龍的身形,在前些日子吞噬鬼魔的靈光後,如今又長了近一尺,更顯得神威凜凜。
一經現身,當即以龍軀將黑霧緊緊纏繞於空中,令其動彈不得後張開大嘴,低頭狠狠咬在了黑霧之上!
“啊!!”
黑霧一陣湧動,隱隱浮現出齜牙咧嘴的面孔,失去了天生的狡黠之意,只剩驚慌痛楚。
神魂意志間的較量,隻純粹比拚靈性品質的高低,不需顯化實體,也就不用消耗太多靈氣。
袖中青龍作為陳陽壓箱底的手段,尤其克制邪靈鬼物,將對方纏緊後就一口一口地撕咬吞噬,活生生吃入腹中。
似乎邪氣越強,怨念越深,對其來說便越美味。
平常袖中青龍隻以刺青模樣附著於陳陽身體,絕少動彈,故而黃皮子的殘魂根本不知他還有這麽條品質極高的靈獸隨身。
看似決絕的拚死一擊,自以為得計,不過是化作了袖中青龍的盤中餐,徒增笑料。
袖中青龍很快進食完畢,重又回到陳陽身上,並大方地分潤了部分殘靈,如清泉般滋潤著他稍顯乾涸的經脈。
經此一事,陳陽總算稍恢復了些,自行下床倒了碗水。
微涼清水入喉,消解了體內的燥熱乾渴,陳陽眯起眼睛,思考著如今消耗太過,本該是用補氣湯恢復一下,只是現在卻是不好找藥材。
要不去哪裡多尋些鬼物,既讓袖中青龍吃個飽,自己也跟著沾光?
直接吞噬他人殘靈卻是絕對不行,如此做不僅徒造殺孽因果,更汙了袖中青龍那克制邪祟的天性。
反倒是那些怨邪之氣較重的邪祟,能夠如磨刀石般,將青龍砥礪得更為強悍。
生克制化之術,其訣竅便在於掌握事物本質,並活用其性。
“算了,總有機會。”思考片刻,陳陽重又躺下,“船到牆頭自然直,凡事不用強求。”
門外北風仍在呼嘯,只是再無邪祟窺視,陳陽默念著玄蘊咒,心中逐漸寧靜,不再為外物所擾,隱約覺得仿佛與周圍天地融為一體,周身有無數光芒照拂,似是在星河之間緩慢漂泊,慢慢進入一種玄妙而又平和的境界。
這一覺陳陽睡得極為舒服,一直過了三天三夜,直到第三天日上三竿方才醒來。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打了個長長的呵欠,緩緩伸著懶腰,陳陽起身後仍舊覺得身體有些乏力,不大愛動彈,面色倒是紅潤了些,腹內有些空蕩蕩的,醒來後腸胃也跟著複蘇,發出打鼓般的聲響。
“師父,你終於醒了!”徐弘遠就在不遠處練他的八段錦,在聽到動靜後趕忙跑來,一臉自責憔悴:“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老人家消耗心力太過,結果出了什麽事!唉,我真多嘴,就不該讓師父難做。”
“少說廢話,事情是我自己要做,與你何乾?”陳陽懶洋洋地活動著身軀,“有什麽吃的喝的沒有,快端些來,我餓得緊。”
“粥在灶上溫著呢,我這就給師父打來。”
徐弘遠答應一聲,匆忙出了門,未過多久就拿了個盛滿了粥的瓦罐回來。
這回並非普通白粥,裡頭還加了些切成小塊的松花蛋,少許香油,並撒了把鮮綠色的蔥段子,聞起來有股誘人清香,引得陳陽食指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