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托萬來到蒙茨要塞的唯一一個藏書室時，果然在這裡見到了馬尼斯主教在桌前專注讀書的身影，他不禁搖了搖頭，自從林耶爾帶回黑暗浩劫即將降臨的消息後，本來就對黑暗浩劫的預言有所相信的馬尼斯主教就一直在這裡翻閱著有關黑暗浩劫的歷史記載。

　　沒錯，林耶爾在回到蒙茨要塞後，便將自己誤入夜之國、被困囚罪塔、營救克洛兒等事情都全盤托出......除了自己在囚罪塔的試煉世界的經歷、克洛兒的心腹寄生在自己身上等無法解釋清楚的事情。

　　他聲稱從克洛兒那裡得到了黑暗浩劫即將降臨本位面的消息告知馬尼斯主教他們，不過除了馬尼斯主教對此深信不疑外，其他人都是懷疑大於相信。盡管他們大半輩子都在看守地獄之門，但是黑暗浩劫的記憶已經停留在上千年前了，只能通過零星歷史記載了解黑暗浩劫的人們對此沒有實質性的感觸。

　　他走到由於專心致志而以至於沒有注意到有人到來的馬尼斯主教的身旁，開口說道:“聖城那邊回信了，大概再過不久就會有人來帶走林耶爾。”說到這裡時，他還特意打趣了一句話，“如果黑暗浩劫即將降臨的消息千真萬確的話，那麽要在黑暗浩劫中拯救世人的救主、萬王之王，說不定就已經在前往蒙茨要塞的路上了。”

　　馬尼斯主教果然被安托萬的話引起了注意，他暫時放下了手中的歷史文獻，疑惑地看向安托萬，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你自己看吧。”安托萬將一個信封遞給了他，同時說道，“剛好有一個地方上的大教主要卸任回到聖城，所以聖城那邊讓他順路來到蒙茨要塞帶走林耶爾。”

　　在卡米爾女神教會治下的領土分為幾十個教區，但由於土地遼闊，又將幾十個教區歸並為四個大教區，由聖城的樞機主教輪流擔任四個大教區的大主教，因此可以說，大主教與樞機主教的職位等級相同，那已經是卡米爾女神教會的核心人員了。

　　馬尼斯主教拆開信封閱讀半晌後，不禁訝道:“卡勒.普茨庫，革新派的領袖?”

　　“沒錯。”安托萬以一種不知是譏諷還是讚賞的口吻說道，“就是那個主張回歸原初教義、非人種族也能加入教會、明晰分離教權和王權，歷史上最年輕的樞機主教、大主教——卡勒.普茨庫。甚至有傳聞說，現在的老教皇早就私底下預謀將教皇職位傳給他了，當然，這雖然要征得至少三分之二的樞機主教的同意才行。”

　　馬尼斯主教沉吟道:“如果是他的話，倒是不用擔心林耶爾會不會在路上受到侮辱、能不能順利到達聖城的事情。”

　　“是啊，這下子就算是林耶爾想在路上逃走都逃不了了。”安托萬以毫不遮掩的譏諷口吻說道。

　　馬尼斯主教看了他一眼，用責怪的語氣說道:“林耶爾既然肯冒著危險回到這裡，將黑暗浩劫即將降臨的消息帶回來，而不願意留在那邊成為地獄大公的隨從，這就足以說明他的忠心，他怎麽可能會謀劃在路上逃走呢。”

　　“也不知道他帶回來的消息是否真實呢，這就為你的‘養子’辯護起來了?”不過安托萬也不願意跟馬尼斯主教爭吵過甚，所以接著便稍緩語氣說道，“不過，換做別人徹底活屍化了確實很大可能不敢回來，在這點上我至少是佩服他的勇氣的。”

　　“沒錯，既然他肯回來，就說明他是問心無愧的。”

　　安托萬暗暗白了一眼，沒有將惡魔間諜的可能性說出口，畢竟這些天來他已經為這事跟馬尼斯主教爭吵過不少次了，如今只要等著聖城來人帶走林耶爾就好，沒必要再跟對方吵下去。

　　因此，安托萬連忙轉移話題了起來:“你對黑暗浩劫的歷史研究怎麽樣了，有找到預言中的萬王之王的共同特征了嗎?”他是以一種調侃的心態說出口來的，畢竟他並不相信與黑暗浩劫有關的事，在他看來，這個位面一直都有卡米爾女神的庇護，而卡米爾女神的力量仍然強盛到足以保護整個位面，根本無須擔心子虛烏有的黑暗浩劫。

　　然而，提起這事來，馬尼斯主教便不禁歎息說道:“很難，年代越往前，相關的歷史記載就越不完整和含糊，沒有哪個歷史文獻對每次黑暗浩劫中出現的萬王之王有詳細的描述的，更多的是將他們作為一個符號化的英雄形象呈現出來，最具體的當然是上一次黑暗浩劫的記載了，在大多數有關上次黑暗浩劫的記載中，都可以看得出我們的初代教皇就是那萬王之王，但也有少數文獻是說與我們的初代教皇處於同時代、且與之為敵的某位暴君——被稱作魔法帝的帝國君主是萬王之王，甚至他們那個時代還有三英雄的說法，似乎那個時代同時出現了三個萬王之王一樣......真的是讓人搞不清萬王之王到底會以怎樣的方式、怎樣的形象出現。”

　　安托萬冷笑道:“照我看，所謂萬王之王也不過是以前陷入災禍的人們所虛構出來的一個預言罷了，假如真有萬王之王，並且這位萬王之王多半還是女神大人安排給我們的，那為什麽女神大人不直接告知我們?”

　　“神意不可明諭，女神大人這樣做必定有其深意。”

　　不過，安托萬可不相信這樣牽強、含糊的理由，就像他不相信黑暗浩劫即將來臨的消息一樣，他也不相信會有萬王之王出現並在黑暗浩劫中拯救世人，縱使會有救主，那也隻可能會是卡米爾女神，而不是來歷不清、身份含糊的萬王之王。

　　......

　　她如平常一樣用托盤將午餐帶到書房來，然後她如平常一樣在書房裡看見那個奮筆疾書的身影，他似乎永遠不知疲倦似的在那裡工作，為他治下的子民們勤奮做事。

　　看見他的身影，作為女傭的她緊繃的嘴角似乎稍稍松緩了下來，高貴身份如他卻隻穿著簡樸的粗布白袍、平時隻吃簡單的食物，不過這些也掩蓋不住他那奇異的氣質和英俊的樣貌，反而使其更加突出。

　　在她看來，他就如夜晚的月亮，縱然摸不見、碰不著，但光是看見，被其光芒所照耀，就能在黑暗的夜路中多多少少找到方向、路線。這麽想著，她便要為自己接下來不得不做的事情感到痛苦和悲哀。

　　她顫顫巍巍地從裙底下摸索出一把短匕首，這是塗上了毒藥的短匕首，為了不讓毒藥不小心蹭到自己身上，她還為其用纏布封住了刃口，此時她將刃口上的纏布解開，小心翼翼地、盡量不發出聲音地走上前去。

　　抱歉，普茨庫大人，我很抱歉......她這麽痛苦地想著，但腳步仍然沒有停下，並在來到他身後時緩緩舉起了毒匕首來。

　　然而就在這時，書房大門忽被打開，首當其衝的一個英姿颯爽的漂亮女騎士驀然衝上前來，將她反手擒住壓在地上，同時還有其他的守衛紛紛湧進書房內，毫不驚訝地將手上的武器對準她，顯然這似乎是提前預設好的應對。

　　與此同時，那正在奮筆疾書的年輕人也緩緩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筆，然後站立轉身，眼神古井無波地看著被壓製住的女傭:“雖然之前就懷疑是你三番兩次偷看我的重要文書並泄露給我的敵人了，但沒想到這次你是要殺了我。”

　　女傭痛苦地叫喊道:“普茨庫大人，原諒我......請原諒我！我也沒有辦法，我的家人都在他們手上......”

　　“那麽，你確信你殺了我就會救出你的家人嗎?”

　　“我、我......”

　　“而且，我被你殺死後，你確信新來的大主教不會讓你們回到原來的生活嗎?”

　　“我、我......普茨庫大人，原諒我，您是個好人......”

　　“所以呢?”

　　女傭訥訥地說不出話來了，在卡勒.普茨庫的目光審視下更是禁不住低下頭來，不敢與他對視。

　　半晌後，卡勒忽然彎下腰拿起了地面上的從女傭手上掉落的毒匕首，並在所有人的驚愕目光下猝不及防地刺了自己的腹部一下，然後在人們的驚呼聲中以慢條斯理的聲音說道:“這下子你刺殺成功了，卡勒.普茨庫因受刺殺而生命瀕危，不日後就會前往神國去，你帶著這個有我血跡的毒匕首去領回你的家人吧。”

　　離他最近的女騎士見狀十分激動，她既是想走上前去扶住卡勒，又擔心松開手裡的刺客後會發生不測之事，因此只能開口叫喚道:“卡......普茨庫大人，您不該這樣做，沒必要為了一個刺客......”

　　此時，已有其他守衛連忙衝到近前扶住卡勒，且為他做起治療來了，但是就算傷口被神術治愈好了，可毒匕首上的毒居然連任何解毒神術都無法解除，卡勒以搖頭的動作阻止其他人的繼續嘗試:“這是毒龍之毒，一般的解毒術無法解除，按理來說同為龍族的光輝龍的力量才能真正解毒。”

　　接著，他又吩咐道:“你們誰願意跟著她去接回她的家人，順便細查到底是我的哪個敵人......”

　　不過，顯然其他人現在更擔心的是他的身體狀況，所以他隻得說道:“放心吧，這只是我的神術替身。”

　　聞言，眾人都禁不住松了口氣，而女騎士更是放心了下來，主動請纓道:“普茨庫大人，我來追查到底是誰這麽陰毒險惡，居然要以毒龍之毒來謀害您。”

　　“好， 那就拜托你了。”

　　“是！”女騎士就像被贈予了一份大禮般既鄭重又幸福地應承了下來。

　　接著，卡勒便吩咐其他人將女傭帶出去，並且隻留下了他的一個隨從來，那名隨從身材高大魁梧，從他不嚴謹的衣著和隨意的步姿可以看得出他並非教會中人，而是卡勒的私人隨從，卡勒對他吩咐道:“格雷斯，如果那名女傭的家人真被救出來的話，你以我的名義給他們一筆路費讓他們離開這個城鎮，然後委托一支傭兵扮作盜賊襲擊殺死他們，再留下痕跡顯示這支假扮盜賊的傭兵是她的委托者派出來的......細節問題就不用我一一詳述了吧。”

　　“了解了解。”格雷斯語氣輕佻地應道，“不愧是人前光明、人後陰險的大主教閣下呢。”

　　卡勒語氣平靜地回應道:“如果光能以善意就可以感化我的敵人的話，我倒是很樂意隻散播我的善意，很可惜，從那名女傭小姐身上你就可以看得出，一般人對光有善意的人到底是怎樣的態度。”

　　“女神大人在地上的國度，還需要以強硬的手腕來建立和維持。”

　　說完這些後，他很快就返回了正題:“對了，這些事最好在我們離開這裡之前做好，我很快就要卸任返回聖城了......老頭子病危了，大家都在爭著做下一任教皇。”

　　“當然，在回聖城之前，我們還得去一趟蒙茨要塞才行。”

　　“蒙茨要塞?去那裡幹什麽?”格雷斯疑惑問道。

　　“似乎是要接一個從地獄帶回有關黑暗浩劫的消息的棄名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