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是兒子出國留學的第三年,留學的第五個學期。2010年3月18日,愛人消化道大出血,四次病危通知,愛人瀕臨死亡,我準備一個人扛,我沒有告訴兒子,那時是留學第二年,留學第三學期,我怕耽誤他們學業。
搶救那年,我以我的洪荒之力和人脈拽回愛人他的生命,這是我人生的最大的成就之一,我的愛讓愛人活到至今。一晃過去了14年,到了2024年,今年我們倆快70歲了。可是2021年11月16日,愛人又一次被判了死刑——晚期胃癌。
人在少年的時候,是不會對生命有多深刻的感受,我小時候就覺得60來歲的人,老得就幾乎快要死了,但是等自己到了這個年紀,今年我已經70歲了,感覺卻完全不一樣了,生死的問題好像突然間就擺在了自己面前,特別是2021年愛人再次判了死刑,那道厚重黑暗的牆又一次突然堵在了自己眼前,讓我不知所措。
人生,不同年齡階段想法真的就是不一樣,無論是對世界,還是對金錢、對友誼,看法跟小時候,或者跟年輕時候的看法大不相同。
老了畢竟是老了,雖然心裡還住著我的風華,猛然在鏡子裡看到自己蒼老的樣子,不免為之心驚,跟年輕人在一起的時候,也不像從前那樣放松了,言談舉止經常會擔心自己是不是為老不尊了,會被人厭惡嫌棄了,對生命的流逝也經常會有一些特別的傷感。
屠格涅夫曾經寫過一篇文章,題目好像就是《老人》,裡面有這樣一段意思,大意是這樣的:老人千萬不要向前看,因為前面就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一步步正在走近它,最後就是墜落下去。
這種虛無,或著說是恐懼的感覺,也會落實到一些生活的瑣碎事上,比如看著家裡到處都是書,從前會有富足的感覺,有坐擁書城的那種快樂,現在卻覺得它們是一種累贅,再過兩年,可能就沒有精力和體力來整理它們,處理它們了,不免就悲從中來。
還有如果看上自己喜歡的物件、或衣服、或藝術品,總是糾結於買還是不買,這種糾結已經不是價格和真偽問題,更多的就會想著如果我買進來,又能與它相伴幾天呢?這種強烈的虛無感,真得讓人趕到沮喪。
兒子留學的那些年,是我最開心的時候。2011年的上半年,直至2008年——2018年這10年也是我最開心的一個年份。這10年我的主要任務有四個:
第一,陪伴愛人出差,出差大多在山東濟寧,一個中試基地。在異地山東的日子和在上海自己家中的日子是一樣的,愛人在異地的實驗室照舊不知疲倦地工作著,而我還是照舊地看書寫作;住在賓館,時間很多,寫作休息時就出去走走。外面風大有雨就窩在賓館裡。兒媳婦在網上還調侃我,說,比在家舒服吧,大空調開著,還沒有家務。
陪伴的生活就是這樣的。我的偶像周國平在他的著作《靈魂只能獨行》裡說過:“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有兩種,一種是與別人交流,一種則是獨處。前者一直被認為是人的生存之本,然而,後者卻是立足之基,孤獨,是一個內心整合的過程,能讓自己清醒的看世界,也能讓自己理性的看自己。”我在走的路就是自己為自己整合一個比較完美的世界。
第二,上海的一班書友。在上海我又一班書友,幾年來,我們書友都有經常聚會的習慣,這種習慣為我們書友們增添了很多的快樂和樂趣,如果長時間的不聚會,書友們就會蠢蠢欲動,就會坐立不安,就會強烈抗議了。
而我們聚會的目的,完全是為了給自己找樂子。在聚會的過程中,我們書友們敞開心懷暢談我們的生命如何如何珍貴,暢談我們的健康如何如何重要,暢談我們的心境需要我們自己如何如何去充實。
我們在一起當我們仰望藍天的時候,感受那一縷暖陽的同時,那是一種無以倫比的美妙的感覺,此時此刻,我們怎麽能不感激大自然賦予給我們的美好。大自然的那種遼闊,那份悠遠,都會走進我們的心靈深處,籠罩在我們心頭的陰霾會隨著蔚藍的藍天一起消散。
我們書友在網絡寫書的目的也是為了給自己找樂子。其實在我們的生活中陽光和陰影總是相互結合的,雲用自己的陰影遮住了太陽,太陽才會那麽溫柔的照射大地。如果沒有陰影,永遠是熊熊烈日,那麽陽光還會那麽美好嗎?我們的書友們在網絡寫書是對自己的一種自律,是自律自己的一種品味生活,是對自己的一種充實和快樂。
這種快樂的方式就是原諒我們生活中的平淡;這種快樂的方式使我們放下心中的包袱;這種快樂的方式就是包容我們一切的不美好;這種快樂的方式使我們鬱悶的心情也會頓時豁然。
我在網絡寫書就是因為揚起應該揚起的所有,放棄早該放棄的一切,重新找回自己心中那片湛藍的天。一米陽光,那就是自然界的財富;一個微笑,那就是發自內心的洗禮;一種快樂,那就是我們每一個人都追求的夢想。
第三,跳舞成了我最瘋狂的人生狀態。我是一個無神論者,很多人用宗教、信仰來乾預這個過程使自己安全度過憂鬱的日子,而我不會,我不相信任何宗教與信仰。在短暫的痛苦和思考以後,我選擇了明知生命的無意義,我也要選擇一個正確的、自然的、上進激情的方式讓自己的生命重新開始,既然活著,就要活到興致勃勃,神采飛揚,活到生命像一團烈火,直到死亡才能使著這團烈火熄滅。
我的閃光的日子開始了,我2009年開始遇到了我的舞蹈老師,從那以後與跳舞結下了不解之緣,重新開始規劃我的人生,我選擇兒子留學的日子就是我人生開始為我自己活著的日子,實現自我,創造自己,保持我生命的活力,強迫自律的讓自己的每一天都是新的:這就是每一天尋求新知識和學習一點新知識、每天都得鍛煉跳舞、每一天都得讀書寫作、每一天都得開開心心、快快樂樂......。
第四,炒股的人生,這也是我閃光的日子,2007年我進入股市,開始我的炒股生涯。百年的馬拉松我才走了一半,另一半才是真正的開始我的人生。
巴望著的閃光的日子開始後,美食索然無味了,性索然無味了,就連愛也索然無味了。於是我開始思考了,我的人生已經到了吃飯味同嚼蠟的時候,到了性欲全無的時候,這是不是也就到了接近死亡的時候?這個時候我開始關注人生終極的問題,是不是生命已經沒有了意義。
這個時候,我基本上都在學習,我選擇了大量的與生命有關的書籍。其實我的職業使我知道, 人的憂鬱症就是這樣產生的。但是,我不可能被憂鬱,愛人在實驗室的年年月月,而我也在尋找自己的世界。
我是這世界的情人,或者反過來說,這世界是我的情人
當我出生於清明,世界就以它的草木之身加額歡迎
它說:鑒於你如此飽滿的愛
要賜你殘疾,賜你苦痛,賜你輾轉反側
擦亮黑夜
我們約定春天,約定在萬種事物上
簽名
約定在上帝的語言的縫隙裡
反身尋找各自的秘密
我許你百花繁茂,歲歲枯榮
你允我掏心掏肺,不過百年
你許我獨醉青山,認花為鄰
我疼你枯榮千年,重複萬端
你給我萬畝河山,我隻守著一個庭院
就在剛才,一隻灰喜鵲在我的院子裡梳著羽毛
此刻,你銜來了整個天空
我們之間
就隔著一個吻的距離
當我撫摸剛剛長出來的月季花的葉子
輕輕顫抖
無端歡喜
最後一段,摘自余秀華2024年是最新詩集的《後山開花》中的一首《我是世界的情人》,很讚同她的觀點。
今天吃飯的時間,我問愛人:一個腦癱,一個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女人,她的精神世界為什麽會如此地豐富,詞匯如此精準,她活得如此通透?
2007年以後,市面上漂亮的台式年歷就淘汰了,2007年以後,我就開始在QQ上寫日志了寫了17年,寫到今天。歲月的記錄是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