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諸位同門,玩的玩,研究的研究,雲恆逸一杆長笛不離手,開始吹奏起那日壽宴上,林初月演奏的《醉花陰》。
說來也奇,《醉花陰》區調繁複自不必提,配合的心法卻是合歡宗秘傳,外人不知。
而雲恆逸此曲,雖沒有原曲的醉後朦朧之態,卻也勉強有了幾分夏日午憩後的恬淡閑適,不過他此刻在泡泡中,卻只能獨自演奏、獨自欣賞了。
雲恆逸吹到曲調悠揚歡快處,不知怎麽,眼前浮現出一個紅衣少女,劍舞翩躚,如雲中鳥、如林間鹿,於是他曲調一轉,轉向了另一首曲子——《有鳳來儀》。
這一首《有鳳來儀》正是當日,在瑤光真人林初月的壽宴上,雲恆逸被引動思緒、逸興遄飛之時一氣呵成的曲子,然而等到此曲名動天下之時,曲中所賦之人,卻仍不知此曲為何人而作。
卻說這雲恆逸接連兩曲,悠揚的悠揚、華美的華美,其他泡泡裡的修士雖然沒有聽見,然而嗚嗚然的樂聲,卻隨著深不見底的藍色海水,不斷往上傳了出去。
如泣如訴的樂聲往上悠悠傳開,樂聲所過之處,還有一些越變越大的泡泡。
泡中修士俱都一副衰樣,靈氣耗盡了,補靈丹補的靈氣也耗盡了,補也白補,索性不補了,省點丹藥,想想白白浪費的丹藥,於是又耷拉著一張臉,一動不動,任憑自己隨著泡泡不斷往上升。
這其中還有一位綠色法衣的“孔雀仙君”,他本來耷拉著一張臉,半死不活地靠在泡泡裡面,心裡唾罵合歡宗的“花月宴”,實在是掛羊頭賣狗肉!
狠心花了攢了數月靈石買的限量版法衣,撞衫了就算了!
好容易遇見各宗門漂亮的仙子,卻看得見摸不著,一睜眼,自己呆在泡泡裡!
呆在泡泡裡就算了,自己一用靈力,靈力就全都跑出去了,第一回發現自己的丹田像個大漏杓,補啥漏啥,損失一大堆補靈丹!
綠孔雀越想越傷心、越想越氣。
好個掛羊頭賣狗肉的花月宴,難怪這麽多年,各種流言如沸,隻說花月宴如何如何浪漫,有多少修士相識相戀於此,卻沒有哪個話本或遊記,給出半分具體點的、真實點的記錄。
被騙了,被騙了。
綠孔雀正傷心之時,卻看見又有一個泡泡冉冉升起。
泡泡裡是只花枝招展的粉孔雀。
綠孔雀瞪大眼,和粉孔雀“李懷慶”面面相覷,還沒反應過來,只聽遠處一陣少女銀鈴般的輕笑,“這裡還有兩隻小孔雀呢。”
這聲音隔著水,模糊而又飄蕩。
李懷慶仰著頭往上看,還好他的泡泡很透明,透過泡泡,因為上浮而變得淡藍色的水面,他看見一張美人面。
陽光下,她發絲飄動,眼中有粼粼波光,似水。
她俯身,臉龐展開笑容,向他伸出了雙手。
在少女的注視下,李懷慶感覺自己也變得呆呆的,他鬼使神差地向著少女而去。
奇怪的是,常常不聽使喚的泡泡,這次卻異常聽話,順著李懷慶的想法,不停向水面上升起,然後往少女的方向飄去。
呼啦——
泡泡浮出了水面,連帶著李懷慶也隨著泡泡搖晃了半晌。
他癡癡地看著伸出雙手的少女,原來她是這個樣子,她兩條腿浸在水裡,陽光下閃著瑩潤的玉色,因為俯身向他伸手,她長長的頭髮落在水面上,海藻一樣、四散開來。
唔——等李懷慶到了她手中,他發現自己真的變成了一隻小孔雀,然而即使在她手中看她,她的皮膚也晶瑩剔透,沒有一絲瑕疵。
她含著笑,專注地看著李懷慶。
李懷慶感覺自己熱炸了。
“哎呀!變成紅孔雀了!”少女輕笑道,她一笑,李懷慶感覺自己更熱了。
少女把泡泡捧在手裡,指尖輕輕一點,啪嗒一下,泡泡就消失無蹤了,而李懷慶也一下子變大了,撲通一聲落在水上。
與此同時,還有一隻綠孔雀,也一齊落在水上。
李懷慶從水裡站起來,他有些無所適從,腦海中還在回味,方才少女的指尖戳泡泡時的感覺。為什麽,不順便摸摸我的腦袋呢?李懷慶不無遺憾地想到。
少女眨眨眼,“兩隻美麗的小孔雀,你們跟我走吧。”
少女的聲音仿佛有魔力,李懷慶眨巴眨巴眼睛,兩條小短腿出了淺攤,一蹦一跳地跟在少女后面,咦,這裡怎麽還有個綠孔雀呀!
李懷慶張開自己的翅膀, 嗯,我可比你好看,綠毛孔雀!
與此同時,綠孔雀也開屏,和李懷慶對上了。
二人,不是,二孔雀爭相開屏,想引起少女的注意,不料少女赤著雙腳,在前方一蹦一跳的,濕軟的岸上,留下淺淺的足跡。
李懷慶感覺自己腦袋暈乎乎的,邁開爪子就跟著少女的足印踏了上去。
我好像忘了什麽來著?李懷慶迷迷糊糊想著?嗯?她又走遠了,快跟上她。
……
另一邊,深海,逍遙宗大半的人還在泡泡裡。
目中所至一片晦暗,在極致的黑暗和靜謐中,時間的流動仿佛也是停滯的。在這種極致的停滯中,顯然慢慢有人變得焦躁,他們無法和人交流,能消磨時間的法子都用了,修煉也不能,這裡沒有靈氣,一旦釋放靈氣,靈氣就會逸散。
嗯,即使什麽都不做,靈氣也會慢慢逸散。
越來越多的人放棄補充靈氣。
反正是來合歡宗參加花月宴,總不至於有什麽生命危險,為什麽要在這裡耗著……慢慢的,越來越多的人身上靈氣耗散而盡,泡泡也隨之變大,載著人向上,向上……
雲恆逸的笛聲仍在吹奏,柳恆瑜又換了一套法器,孜孜不倦研究著面前的泡泡,二人對周圍泡泡的騰空不以為意,遠處的梁飛鸞卻皺了皺眉,看著自己的表妹梁飛燕被泡泡載著往上。
梁飛鸞是參加花月宴的修士中,少見的金丹,相比外宗被花月宴名頭吸引的修士,梁飛鸞一早就知道自己想要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