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州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會議室裡,燈光昏暗,只有投影屏上的衛星電子地圖反射的光照在一張張神性專注的臉上,刑偵支隊支隊長米月站在屏幕前,她的白淨清瘦的臉時不時被投影機的光束射中,被映得五顏六色,像是塗上了一層迷彩。
“這就是周天浩的住地,渠洋路22號白洋小區豐泰大樓頂層32樓。從我們掌握的情況看,周天浩這個人十分敏感多疑,有抑鬱症病史,晚上經常獨自在樓頂天台喝茶到深夜。該樓共有768戶,有四個單元出口,周天浩無論是在家裡或者在天台,都可以通視小區大門,很方便觀察到我們出入這個居民區,即使我們深夜實施抓捕,一旦被他發現我們進入院內,必定有所警覺,或者出逃或者躲開我們,他可以從樓頂的任一單元出口出來,到地下室或者一戶人家躲避。”
孫小明副局長皺了皺眉頭,問米月:“他家裡還有些什麽人?”
“他父親幾年前病故,母親54歲,前些時間患急性腎炎,做了換腎手術,還在住院,有一個妹,叫周耘,24歲,大學畢業不久,現在家待業。”
“我們通過手機定位,確定周現在在家,但無法確定他是在房間還是在天台。為了穩妥起見,抓捕人員不宜太多,只能乘一輛民用車牌的車駛入小區地下車庫,人員分兩組,一組在樓下出口防守,一組先上樓頂,如果樓頂沒有人,再進入室內抓捕。”
“嗯。”孫副局長點了點頭:“在樓頂抓捕,行動一定要快,防止他狗急跳樓,有抑鬱症病史的人,不排除有自殺傾向。”
孫副局長作了指示,這個抓捕部署會議就算告一個段落,針對這樣的一名既無槍械又無暴力傾向的職業醫生的抓捕行動,沒有什麽戰術含量可言,也不需要其他警種配合,開這麽個部署會,其實也是走個程序而已。孫局說完了,就等著米月宣布開始行動了,米月看了看大家,正要開口,就聽孫總的電話響了。
米月看了看表,時間已是晚上10點47分,她隻好耐著性子等著孫局的電話,長年的工作習慣成自然,米月有一種預感,情況千變萬化,此時孫局的電話恐怕不會有什麽好事情。果然,孫局接了電話,只是嗯了兩聲,臉色就變了,通話結束了,孫局握著手機的手還是久久沒有放下來。
“去現場吧,這個周天浩,跳樓了!”
眾人面面相覷。
“唉!這個烏鴉嘴!”
米月聽到不知是誰嘟嚷了一聲,她看了看孫局,孫局臉色鐵青。
豐泰大樓是白洋小區及附近樓群中鶴立雞群的最高的一幢大樓,米月到達大樓天台,只見渠洋路派出所白所長同兩名民警正在一片昏黑的警戒帶旁恭候。白所長向米月指點了周天浩跳樓的大致位置,米月走了過去,看身邊的水泥護欄高約一米二,寬約四十公分,對面靠樓梯口位置兩旁擺著十幾盆各種花草,中間擺放一套像是被一家人棄用了的實木沙發和茶幾。從天台護欄邊的高空往下看,街道早已恢復了常態,路燈發出昏黃的光,像是兩串透亮的珍珠,有霓虹燈在忽閃著五彩繽紛的光,深夜的行人已經很少了,時不時出現一輛像甲殼蟲的車徐徐而行。
白所長說:“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有發現他殺的證據。通過詢問小區保安以及查看了這四個電梯案發期間的監控視頻,案發之前,沒有發現有人出入這四個電梯,天台上除了周天浩以外,應該沒有其他人。我們查問了他的家人,她妹妹周耘稱,當時她在醫院照顧她媽,她哥是晚上9點鍾左右離開醫院回家,她說他哥有抑鬱症,不常跟人接觸,經常一個人在樓頂喝茶,聽音樂,不讓旁人打攪。下午下了一場雷暴雨,天氣涼爽,家裡又沒有人,她想他哥肯定會一個人上天台,十點半鍾的時候,她正要回家,才得到她哥出事的消息。”
“發現有遺書了嗎?”
白所長搖了搖頭:“我們都找了,沒有發現,包括他的手機及電腦上的文字或錄音,都沒有。”
“他的手機呢?”
“拿去鑒定中心了,還有耳機,當時一起都放在這個茶幾上。我們查看了他手機的通話和短信微信記錄,他的聯系人不多,事發前沒有與人通過話,也沒有約過任何人,對這兩天他的幾個通話對象,我們都一一詢問過了,事發前他也沒有聯系過其他人到他家來,而且這些人都有不在現場的證明,應該都與本案無關。”
“有現場目擊證人嗎?”
“目前還沒有來得及訪查,我看,這樓附近周邊的樓都比它低很多,而且又是晚上10點多鍾了,這上面光線又暗,很少有人注意到這個樓頂的,我估計找目擊證人夠愴。”
“趕緊組織人到對面樓戶訪查,雖然這樓層高,但周邊的住戶還是能透空看得見這天台護欄邊的人的,是自殺還是他殺,目擊者很重要!”
米月不相信周天浩會自殺,周天浩有抑鬱症沒錯,但有抑鬱症的人就一定會自殺麽!周天浩應該不會知道公安已有了要抓捕他的證據,就是他要自殺,也應該在確知公安在要抓捕他的時候自殺,而此次對他的抓捕行動,只有此次參加行動的人在會議室裡知情,他不可能這麽快就獲知這個信息。
一個多月前的7月17日,東州市東城區發生一起賭場鬥毆案,造成一死七傷,其中兩人重傷。7月29日,“7·17”案重要嫌疑人、賭場老板、東城區黃清路17號湖灣小區劉青水在醫院作肝膽結石手術時,死在手術台上。
如果這個劉青水是一個普通人,他可能就會被一起手術中常見的意外給處理了。
劉青水是米月的一個重要證人,在清查其開設的地下賭博場所時,米月知道他的背後還有一個老大,這個老大,極有可能組織開設不只一處,可是劉青山鐵嘴一張,米月審了半個多月,沒有透露一個字。
在米月面前,還沒有她撬不開的嘴,米月的攻勢一步步加碼,她知道,劉青水很快撐不住了。
可是就在這個關鍵階段,劉青山被肝部的巨痛折磨得昏到在審訊室,送醫院一檢查,系肝膽大面積結石,這種大面積結石,是多年來日積月累的結果。
“病情這麽嚴重了才送來,你們早幹什麽去了!”
給劉青水主治的醫生是東州市中南醫科大學附屬醫院肝膽外科易逸教授。面對易教授的質問,米月一臉難色,她內疚地看了看一旁劉青水的家人。劉青水這年55歲,老伴早已去世,有一兒一女,兒子叫劉然,31歲,畢業於醫科大學心理學系,是該醫院的心理醫生,女兒劉暄,28歲,在一家藥材公司工作。
“我們也不知道,他什麽事都不給我們說。”女兒劉暄傷心道。
“這種病,會經常發作,發作的時候,劇痛難忍,而且疼痛時間長,從病情看,至少已有近十年的時間了,你們做兒女的,難道都不知情?”
米月看到劉暄失聲哭了,便情不自禁地拍了拍她的肩,對易教授道:“不怪她們,她們很少在他爸身邊。”
米月歎息了一聲,她這才明白,這是個鐵打的漢子,要不是他痛得昏過去, www.uukanshu.net 他還會強撐下去。
肝膽結石手術聽起來不是一個很複雜的手術,結石如果不多,做微創就可以了,可是劉青水的肝膽結石不一般,經查,除了膽內已充滿了泥沙質結石外,在肝總管和大部分肝管內,也充滿了泥沙質結石。手術醫生已告知,除了要割去膽囊,還要切除近三分之一的肝,再做肝總管矯正疏通術,這麽說來,就是一個需要開膛破肚的大手術了。
手術進行後不久,劉青水的身體發生異常,渾身抽搐,心跳、血壓、呼吸如過山車般時高時低,盡管醫生緊急采取急救措施,卻還是沒有挽救他的生命。
劉青水的手術,是易教授親自做的,易教授做這類手術幾十年了,還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故。
“一切的術前準備,術前麻醉,都符合規定要求,麻醉師也是有十多年麻醉經歷的豐富經驗的麻醉師,從使用前的程序到使用劑量都不會有問題,包括8小時前的禁食,身體檢查,心肺功能正常,沒有發現能引起致命的高血壓、肺炎、低氧血症、腦血管意外、呼吸暫停綜合症等病症。可是從死亡症狀看,又似乎是因呼吸道或心臟梗阻引發。所以發生這樣的事,我們都感到十分意外。”易教授心情沉痛道。
米月不相信是醫療事故,她不相信有這麽巧的意外,要求進行屍檢,屍檢結果出來了,在劉青水的體內,發現有極易引發病人在手術期間心臟驟停猝死的氯化鉀及地高辛類藥物殘留!
是誰給他注入或服用了這類藥物?米月似乎感到,一個神秘的殺手,早已在醫院布了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