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賈甄面前最頻繁的幻影是“幽靈三號”——小男孩兒伽馬。
至於賈甄第二常見到的幻影,則是從“幽靈二號”晉升為“幽靈一號”的,一個擁有雙重人格的姑娘。
她出現在賈甄面前的時候可能會有兩種截然相反的狀態。
其中一種,禮貌卻極度迷茫,她會帶著明顯的提防感稱呼賈甄為“學長”,還會驚慌失措地不斷詢問“發生了什麽”“我為什麽會在這裡”;還有一種情況則是這樣的:
2008年4月底的一個傍晚。鳳城市實驗中學高三(1)班教室。
賈甄的“精神疾病”的第二種症狀剛剛發作完畢,他“丟失”了一段明顯不短的時間——最後一堂課剛剛結束,加上今天沒有晚自習,亂哄哄的教室在一個瞬間就變成了空蕩蕩的,全班只剩下了賈甄一個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雙手保持著正在合上習題冊的動作。
“臥槽,又來!這個月的第四次了吧,這個頻率都打破記錄啦,瑪德。”左右無人,賈甄低聲罵了一句。
賈甄從小臂的僵硬程度判斷他“丟失”的時間大概有5-10分鍾。
對這種情況,賈甄雖然不爽,但已經很習慣了。而且,他相信他的同學們對於他經常性“深度思考”的狀況也很習慣了,不會有人做出跟老師“打報告”或者直接“叫救護車”一類的行為。
“喂!地理。你還沒走呢?我要鎖班門了啊。”賈甄班上的一位同學從教室門探進腦袋衝賈甄喊。賈甄是班上的地理課代表,有些同學就叫他“地理”。
“哦。歷史,我鎖吧,你先回。”賈甄衝對方擺擺手。
“哦,那先撤了啊,節後見咯。”歷史課代表說著便離開了。
明天開始就是賈甄他們這一屆學生高考前的最後一個小長假了。
賈甄不太在意他的“精神疾病”的第一種症狀,卻極度擔憂第二種症狀的出現——原因很明顯,一個瞬間變成了一段時間不可怕,甚至可以說還挺“有用”;但一段時間變成了一個瞬間的話,就可能帶來各種災難性的後果,比如在高考考場上如果出現了剛才的這種“突發情況”——題沒做完,交卷時間到了,怎麽辦?考試結束,監考老師命令大家停筆起立,不起立按作弊處理,自己偏偏坐著不動,又怎麽辦?
好在第二種病症的發作並沒有第一種病症那麽頻繁,一次性“丟失”時間比較長的情況也相對少見。
“哎……”賈甄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準備收拾書包回家。
這時候,賈甄發現自己同桌的位置上出現了一個和他年齡相仿的女孩兒,對視,雙方的眼神中都有一種藏不住的,類似又不同於“厭惡”的情緒。
“又是你個死胖子,幹嘛又叫我過來?”曹螢(第二種版本)對賈甄沒有絲毫尊重。
“嘿嘿,瘋丫頭你又明知故問,”賈甄其實見到這個版本的曹螢還是感覺很輕松的,因為她是唯一一個能記得以往會面經歷的幻影,不同於另一個版本的她和幽靈三號他們,每次出現在賈甄面前都好像第一次見到他,每一次都像孤立事件一樣,沒有任何連續性,“你出不出現又不是由我控制的,否則,我幻想一個絕色美女出來不好嗎?”
“你現在還是控制不了?”曹螢絲毫不在乎賈甄說自己不是美少女,她用鄙夷的口吻說,“虧我曾經還崇拜過你,沒想到你到現在還認為我是你的幻想。”
“呃,崇拜?”賈甄對曹螢口中的一個詞非常好奇。
曹螢則挑了挑眉頭,但沒有要做出解釋的樣子。
“那咱們聊聊病情升級的事情吧,你認為我的病情會變得更嚴重,對吧?”賈甄開始思考曹螢口中的另一個詞——“控制”。
“你有病啊?沒事兒就趕緊讓我回去。”曹螢仍然沒有聊天的欲望。
“對啊,我如果沒有病,你又是怎麽來的呢?”賈甄想要盡快說服對方,然後在剩下不多的時間裡多聊一些,或者說多思考一些有營養的話題。
“你到現在都沒有正視自己擁有超能力的現狀,還妄圖說服我?你踏馬也太搞笑了。”曹螢鄙夷的神態和語氣都更加明顯了。
然而賈甄唾面自乾。他不會也不能和自己的幻想置氣,他認為自己的病情已經很嚴重了,現在應該做的毫無疑問是盡可能地去分析問題然後嘗試解決問題,而不能是逃避問題,把“病情”美化成一種“超能力”。
“快點讓我回去。”曹螢再次要求。
“都說了,我做不到啊。我只能等你自己消失。”
“我可以教你,你只要……”
“我不聽,我不聽,”賈甄捂住耳朵搖頭,他不能允許幻影從“闖入者”的身份轉變成“引導者”,“我不學,我不學。”
“死胖子,你別讓我看不起你。”曹螢提高聲調,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
“我確實有自卑的一面,我能接受,所以我可不能發展成精神分裂,和幻影對話已經很可怕了,起碼還能記得住,真的變成那個曹螢一樣的話,我可受不了。”
曹螢從賈甄混亂的話語中理解了他的意思。 www.uukanshu.net 賈甄明顯把自己當作了他精神分裂的先兆,於是沉默了。
賈甄仍捂著耳朵,他看著曹螢,也盼著她的“自行離去”。
“我是我,你是你,”曹螢的身影開始變得淺淡,聲音也變得模糊,賈甄不自禁放下了雙手,聽清了她最後說的話,“我變成這個樣子是咎由自取,你要變成什麽樣子還要看你的抉擇。”
曹螢消失前,教室瞬間變暗,她和賈甄一起抬頭看向房頂,原來是燈管滅了。
賈甄眨了眨眼,燈光重新亮起,曹螢也徹底消失不見了,原本就空蕩蕩的教室中的爭論停歇了下來。
“為保證節日期間的消防安全,學校馬上就要拉閘斷電了,還沒有走的同學快點離校了,尤其是還在教室裡的同學。”教室一角的廣播中傳來了老師的聲音。
賈甄趕緊收拾好書包,離開了教室。
賈甄始終認為:伽馬也好,兩個曹螢也好,他們統統都是自己“精神疾病”的產物,至於隨幻影一起到來的,像是能夠預知未來的“超能力”,則是跟很多“精神病人”擁有的一些驚人天賦一樣,正常人很難,甚至根本不能理解,但他們確實存在。
賈甄不排斥自己的“超能力”,但他害怕自己的“超能力”變強,更害怕出現更多,更加不可控制的“超能力的副作用”,從而使他徹底脫離“正常人”的群體。這正是他拒絕曹螢教他“驅散幽靈”的理由,他像盼著曹螢自行離去一樣盼著自己的病情能夠自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