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三章 是生是死
光潔明亮的水晶地面上,是一具支離破碎,尚有余溫的屍體。
葉白雙目黯然,死不瞑目,青色長袍上沾滿了血跡。
孤鴻道君看著地上的屍體,目光深邃。
即使以他萬雷門雷帝的身份,又遊遍了這顆星辰,內心亦不得不承認,剛剛被他擊殺的這個年輕修士,實在是天才橫溢,曠古爍今。
以元嬰初期的境界,領悟了兩門意境,擁有媲美元嬰中期的法力,和媲美元嬰後期的元神,意境神通或詭異,或強大,手中更有兩件頂級法寶和一件未知品階的紫珠,這樣的人物,被稱為時代之子,或者氣運之子,絕不為過。
但今天,卻被孤鴻道君親手轟殺。
無論葉白有多厲害,終究只是個元嬰修士。
元嬰離塵,兩字之差,便是天上地下。
孤鴻道君默然肅立了片刻之後,目光漸漸冷酷起來,面皮僵硬如冰,右掌虛空一斬!
咻!
一道長達十數丈的紫色刀芒,直奔葉白頭顱而去!
這一刀,就要劈開葉白的腦袋,取出其中的紫珠!
嗡!
刀芒未至,一聲古怪的鳴響在陵墓中穿蕩,如同修士昂首向天的呐喊,帶著幾分悲傷,幾分憤怒,還有說不出威嚴。
嘭!
一蓬耀眼刺目,有如烈日般的紫色光芒,憑空炸開,將葉白破碎的屍體完全包裹起來。
“啊——”
孤鴻道君突然慘叫了一聲,雙目竟然刺痛到流淚,這團紫色的光芒竟如同一根根穿雲利箭一樣,直刺孤鴻道君眼底深處。
不妙的感覺。突然湧上孤鴻道君的心頭。
幾息之後,孤鴻道君強忍著疼痛,凝目看去,只見葉白的屍體已經消失一空,地面之上,連半滴血液也沒有留下。
而紫珠卻不知何時。悄然現身,懸浮在天空裡。
孤鴻道君看見紫珠,先是狂喜,隨後瞳孔驟然猛縮,如臨大敵一般,唰的一下,取出了風雷帝璽。
這件頂級法寶被紫珠砸出裂縫之後,經過孤鴻道君重新祭練溫養,如今已經完全恢復如初。紫氣彌漫,電光閃爍。
一人一珠,隔空對峙!
孤鴻道君的臉色異常凝重,面對紫珠的時候,竟生出被一尊無法想像的存在盯上的恐怖感覺,異常強大的威壓,從珠中傳來,推的孤鴻道君。連連向後退去,一直退到了水晶棺材邊上。
仿佛紫珠不再是一件法寶。而是一位有著靈性的無上存在。
“你要做什麽?不要忘了,我也曾經是你的主人!”
孤鴻道君目光陰沉,聲音裡有些色厲內荏般的虛浮,叫人無法想像他是剛才輕松擊殺了葉白的強橫存在。
“難道我會比那個元嬰小子差?難道我便不值得再次擁有你嗎?”
孤鴻道君的眼睛裡,漸漸燃起瘋狂之火,聲音也大了起來。帶著嘶吼與咆哮。
話音落下之後,紫珠的光芒,忽明忽暗,仿佛正在思索或是猶豫一般。
咕嚕!
孤鴻道君乾咽了一口吐沫,紫珠輕松砸裂風雷帝璽的那一幕幕。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裡,他已經無法想像,若此珠真的發起瘋來攻擊他,他能夠擋的住幾記。
“他現在已經死了,我才是你的主人,無論你來自哪裡,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我都可以幫你去完成。”
孤鴻道君的聲音,開始帶著蠱惑。
“你看見沒有,我身後的這口棺材裡,有一方上古仙神遺留下來的玉匣,裡面必定有著了不得的寶物,只要得到它,我立刻帶著你踏足星空,你我聯手,再加上匣中之物,我們必定會成為最高高在上的存在。”
孤鴻道君越說越是興奮,雪眉直挑,童顏鶴發般的古拙面孔上,露出了三分渴盼,七分瘋狂的邪氣笑意。
一般來說,靈寶雖然有靈智,但卻不會高到哪裡,大多隻相當於頑童般的水準,法寶的主人控制起來,也比較容易。
但紫珠的品階,實在無法估量,其中的珠靈靈智如何,誰也不清楚,不過孤鴻道君心計深沉,有的是足夠的時間和耐性去馴服它。
“你仔細想一想,我十八歲那一年,將你從萬雷門的橫龍谷深處挖出來,若非是我,你恐怕永遠都要埋沒在橫龍谷深處,永無重見天日之時。”
“我能走到如今這一步,也要得益於你的幫助,幫我改善了天賦悟性。”
“還有你曾無數次保護我的元神,免遭傷害!”
“……”
空蕩蕩的陵墓中。
孤鴻道君對著一顆珠子比劃手腳,說個不停,如入癲狂,但他的心裡卻是冷靜無比,眼中喜意漸增。
紫珠的光芒,漸漸暗淡,孤鴻道君可肯定,珠中的生靈正在回想起和自己一起的那些經歷。而這個時間持續的越久,對孤鴻道君來說,越是有利。
“因為我的那具分身的緣故,你才和我分開了無數年,現在,是時候重新回到我的手裡了!”
孤鴻道君朝著紫珠大聲呵斥!
紫珠聞言,緩緩飛向孤鴻道君。
“過來,來啊!”
孤鴻道君看的心中大喜,面上露出陰惻惻的笑意,一隻手已經伸出來了,瑩白如玉,完全不似老者般的右手微微有些顫抖。
……
碧藍色的天空下,青天行雲舟緩緩降落。
連夜雨背負著眠霜刀,屹立船頭,雄軀筆挺而又頎長,俯視著下方的連雲道宗,神色輕松。
“我們雖然離開了三十多年,但看起來宗門並未發生什麽變故。”
連夜雨笑著道了一聲,只看籠罩住連雲道宗守山大陣和諸般禁製完好無缺,就可判斷出宗門的情況。
“那是當然的,不要說冬陽他們,太青絲一個人就足以抵得上一尊元嬰後期的修士。”
季蒼茫聲音淡然。神色平靜。
這一趟北方極寒之地,總算安然找回了葉囡囡和晚晴,至於葉白失陷進冰下海深處,他倒不是太擔心。
他一直堅信,越是最頂尖的修士,越是要經歷尋常修士無法想像的坎坷。才能在道途上走的更遠,關於葉白那些死裡逃生的經歷,他也已經聽過太多,這一次想必也不會例外。
季蒼茫心裡甚至隱隱有一種古怪感覺,當葉白再次出現的時候,說不定會再次令所有人大吃一驚。
連夜雨聽到季蒼茫的話,點了點頭,走到其中一間艙門,敲了敲道:“二位道友。我們已經回到連雲道宗了,請出來吧,一會見到高有道,他一定會有好消息告訴你們的。”
“吱呀”一聲。
連夜雨的話音,剛剛落下,艙門就已經打開,艙中修士顯然已經有些迫不及待。
一黃一白,兩道倩影走了出來。
正是葉囡囡和晚晴。二女姿色不論,但此刻均是眼籠寒紗。愁鎖黛眉,除了焦急之色之外,看向連夜雨的目光裡,還有微微的慍怒。
自從連夜雨和季蒼茫將二人打昏強行帶回,醒來之後,二女就滿腹不快。若非季蒼茫積威極重,恐怕還無法鎮住二人,令她們乖乖回來,當然,高有道的原因或許更多一些。
“是連雲道宗!”
晚晴看著下方熟悉的求仙路。眼中閃過回憶之色,當年她正是和葉白一起,從海上來到連雲道宗,前塵往事,雖隔千年,卻如同昨日。
一時間,思緒飛揚。
自從被三人救醒,知道葉白為了救自己被卷進了旋渦深處,晚晴便心如刀絞,若非葉囡囡勸解,恐怕早已也投進旋渦深處,尋找葉白去了。
季蒼茫收起青天行雲舟,四人落在地上,走向山門。
“見過宗主,見過連師伯,見過兩位前輩!”
兩個守山門的弟子,立刻迎了上來。
一個身材雄壯,面孔方正,臉色嚴肅。一人身材修長,濃眉大眼,笑容滿面。
連夜雨看了二人幾眼,立刻笑道:“竟然是你們兩個小子,還真讓你們摸到我們連雲道宗的山門了。”
二人正是葉白三人在唐國境內遇到的虞城三少中的劉進成和鄧鵬,二三十年沒見,二人已經長成了青年人的模樣,修為也進步到了煉氣大圓滿,破境近在眼前。
“正是我們二人。”
鄧鵬笑嘻嘻的道了一句,劉進成只是臉色稍緩,可見二人性格也截然不同。
二人入了道宗之後,顯然已經知道了葉白三人的身份,所以才會立刻叫了出來。
季蒼茫掃了二人一眼,微微點頭道:“為什麽是你們兩個守山門,這幾十年來,宗門難道都沒有招過其他弟子嗎?”
劉進成道:“倒也招收了一些,不過修為都不高,所以李冬陽師伯才會派我們來守山門的。”
季蒼茫目光微閃,聽的出來,李冬陽等人招收弟子該是寧缺毋濫,並未廣收門徒。
“你們虞城三少的老大呢?為何他不來守山門?”
連夜雨看著二人,滿臉邪笑,聲音裡帶著幾分打趣味道。
“師伯說笑了,什麽虞城三少,提也不用再提!”
鄧鵬有些尷尬的笑道,顯然已經知道了天高地厚,又道:“大哥他已經進階築基了,如今正在閉關鞏固境界。”
連夜雨哦然點頭,讚道:“那個小子的修道資質倒是不錯,比起我們幾人,恐怕也不遑多讓,你們兩個小子也不錯,葉白竟然揀了三個寶貝回來。”
二人聽他提起葉白,連忙問道:“葉前輩沒有跟你們一起回來嗎?”
二人雖然是葉白介紹過來,畢竟還未行拜師之禮。
季蒼茫淡淡道:“他被一些事情耽擱了,要晚一點才會回來,你們不必擔心,先在宗門努力修煉,提升境界吧,至於學符的事情,等他回來再教你們。”
“是!”
二人見季蒼茫神色嚴肅,不敢再多問。
季蒼茫四人也不再廢話,點了點頭,直接進了山門。
山門之中,沒有多少變化,路上更見不到幾個弟子,想必正在各脈的山峰上修行。
四人急著知道葉白的生死,也不廢話,直接轉往老樹峰。
老樹峰上,眾人各自閉關修煉。
季蒼茫直接扣響了高有道的房門。
過不多時,一張獐頭鼠目,有些猥瑣,卻偏偏穿戴著整齊的道袍道觀的身影,出現在四人面前。
“季道兄和連道兄回來了嗎?”
高有道笑著道了一句。
季蒼茫點了點頭,直接道:“有道,立刻算一卦,我要知道葉白是生是死!”
高有道一怔,掃了幾人一眼,目光微緊道:“發生什麽事了,葉道兄沒有跟你們一起回來嗎?”
季蒼茫微微籲了一口氣,將關於冰下海的事情簡單講了一遍。
葉囡囡和晚晴均是第一次見到高有道,看著他的神棍樣子,不免對他的水準有些半信半疑。
高有道聽完之後,知道事情非比尋常,況且關系到葉白,自然不會再提什麽報酬的事情,立刻將四人請進屋中,取出自己的九星龜甲。
葉囡囡依照高有道的吩咐,神色異常緊張的滴了三滴血在九星龜甲表面。
九星龜甲白光一現,先是出現一顆白色光芒,那是屬於葉囡囡的本命星芒,但等了許久,也沒有出現葉白的本命星芒。
高有道看的臉色一變,目光急閃。
“怎麽回事?”
季蒼茫一直注意著高有道的神色,見他色變,連忙沉著嗓音問道。
“等一等,我再算算,我再算算……”
高有道沒有立刻回答,動作慌亂的掐起手指來,目中閃過極其靈動而又玄奧的神采,指尖上更是透出道道法力。
葉囡囡和晚晴見到他的模樣, 心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嗓子眼,臉色刷白到沒有一點血色,卻拚命忍著不敢打擾。
房屋之中,一陣寂靜。
過了大半盞茶的功夫之後,高有道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神色古怪道:“葉道兄的本命星芒沒有出現,照道理應該已經死了,但是他和我的主仆契約,竟然沒有自動解除,還是存在的。”
“你這番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連夜雨目光有些凌厲起來。
葉囡囡和晚晴的身軀,瑟瑟顫抖,搖搖欲墜。
高有道目光一定道:“這種異常,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葉道兄的肉身,恐怕已經被人毀了,但他的元神還活著。我的九星龜甲,隻與肉身相連,但主仆契約,卻隻歸元神所管。”
眾人聞言,神色各不相同。
季蒼茫和連夜雨愕然,葉囡囡和晚晴,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