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白撕空而來。

　到了幾人身邊之後，目光與季蒼茫和高有道對視，恍如隔世般的感覺升起。

　一時間，竟無人說話。

　……

　高有道仍是老樣子，身材瘦小，獐頭鼠目，八字胡須，帶著一個破道冠，手裡只差拿個“摸骨算命”的竹竿招牌了。

　見到葉白之後，瞳孔有些不自然的縮了縮，目光隻與葉白對視了一眼，就轉過頭去，不再看他，那往日一口一個道兄的熱情勁，已經不複存在，剛才還與連夜雨閑聊的面上，已經沒有一點表情。

　季蒼茫則是似乎又蒼老了幾分，一副接近中年人的樣子，身材依舊偉岸，長袍依舊月白，面部輪廓依舊宏毅大氣，但眉宇之間，一副緊著的架勢，皺紋清晰可見，那皺著的樣子，仿佛天天在思索，永遠也不會再舒展開來一般，與一頭雪白的長發搭在一起，格外的充滿了滄桑味道。

　看向葉白的目光，格外的複雜，或許是因為葉白來找他，又或者是因為高有道的事情。

　葉白剛才神識見到二人時，還滿心的歡喜，此刻與二人目光一碰，竟生連招呼都不會打的感覺。

　“葉白，辛苦你了。”

　還是季蒼茫先開口，朝葉白淡淡一≯∽，..笑著說道。

　葉白點了點頭，喊了一聲“大師兄”，又朝高有道點了點頭，高有道沒有理會。

　“夜雨師兄，是你找到他們的嗎?”

　葉白不知如何開口，隻好先跟連夜雨說上幾句，緩解一下尷尬的局面。

　連夜雨看似大大咧咧，不愛動腦，此刻卻是心思十分玲瓏的看出了葉白的目的。哈哈一笑道:“這份功勞，我可不敢貪，大師兄和有道，是自己找過來了，幸虧我在外面歇了歇腳，否則定會與他們錯過了。”

　葉白哦然點頭。隨即就眼中猛的一亮道:“等一等，你的意思是，大師兄和有道不是在謎之雲海中和你遇上的，而是在外面?”

　連夜雨點了點頭。

　“葉白，發現什麽了嗎?”

　季蒼茫問道。

　葉白看向他道:“你上一次進謎之雲海，是在什麽時候?”

　季蒼茫沒有多想，直接回答道:“剛進絕望之地的時候，我來這裡探索過幾年時間，幾千年來。又來過一趟，除此之外，就一直沒有來過。”

　葉白哦然點頭，眼中疑惑之色，更深了起來。

　既然季蒼茫這麽說，那就表明，大日雷珠剛才感應到的，並非是季蒼茫的生生不息令。難道是其他氣運神物?又或者是未知的東西?

　葉白目光深邃下來，浮想聯翩。

　“葉白。你到底發現什麽異常了?”

　連夜雨是個急性子，見葉白不答，再次追著問道。季蒼茫亦看向他，目光深處，大有深意。

　葉白目光閃了一下，笑著說道:“只是生出一些想法。”

　連夜雨聽出葉白不欲多說。也只能有些無奈的不再追問。

　葉白問起季蒼茫進來之後的情況，季蒼茫娓娓道來，倒也不算複雜，進來之後，如同五人一樣。打探消息，見過步淵等人之後，首先趕往鬼墟，在那裡和萬古這頭大鬼神，打了不少交道，並在萬古的通融下，將鬼墟的每一處地方，看了一個遍，並未發現任何異常之處。

　離了鬼墟，又到謎之雲海，在這裡探索了數年時間，而他探索的方法，和眾人一模一樣。

　聽到這裡，葉白深深凝視了季蒼茫一眼，恰好季蒼茫也看來，二人目光一觸，深意暗藏。

　葉白立刻猜到，只怕季蒼茫和自己一樣，有著想同的境遇。

　隨後季蒼茫又趕往了空間亂流那裡，為了從這處地方，尋找出一點蛛絲馬跡，季蒼茫之後的時間裡，幾乎都在附近，一邊修煉，一邊觀察，其中過程，不多贅言。

　而他幾千年前，為什麽又來，季蒼茫沒有多說。

　“空間亂流那裡，可有什麽異常?”

　葉白問道。

　季蒼茫想了想，才鄭重說道:“我堅信那裡一定有和出路有關的東西，但除非能夠領悟那裡蘊藏的所有空間之道，或者最關鍵的那一條空間之道，否則都察覺不到，我才領悟了十之一二，還沒能找到。”

　葉白點了點頭，內心還存著去那裡看一看的念頭，他素來更信自己一點。不過眼前，這謎霧之海的秘密，還沒有揭開。

　“有道呢，你進來之後，過的如何，有什麽發現?”

　葉白又問向高有道。

　高有道卻冷冷道:“我與閣下之間，再沒有什麽可說的。”

　葉白聞言，頓時訕訕，氣氛再一次的尷尬起來。

　“葉白，陪我走兩步吧，我有很多事情，想和你聊一聊。”

　季蒼茫沉聲說道，打破沉默。

　葉白點了點頭。

　“夜雨，冬陽，酥娘和婉貞若是在此期間出來了，囑咐他們不要再進去了，等我們回來。”

　季蒼茫又吩咐了連夜雨一句，連夜雨應是。

　季蒼茫法力一動，腳下升起一團白雲，托著他的身軀，朝遠處飛了出去，葉白則是腳踏遁光跟上，速度不快。

　……

　“葉白，有道找到我之後，將我進來之後，發生的事情說了說，我真的很想立刻揍你一頓，你怎麽能這麽乾?”

　飛出沒多久，季蒼茫的威嚴聲音，就響起在葉白的耳中。

　葉白聞言，苦笑了一下，沒有辯解。

　季蒼茫再道:“……這件恩怨，總歸是要你自己去和有道化解，我想，我們沒有任何一個人，希望看到你和有道徹底形同陌路。”

　葉白點了點頭。

　季蒼茫談起正事道:“你在謎之雲海中的時候，是否感覺到了大日雷珠的異常?”

　“你也感覺到了嗎?”

　葉白精神一振道:“我最初還以為你在附近，但你既然已經幾千年沒進去，那就只能是其他氣運神物。或者其他與九祖相關的重要之物。”

　季蒼茫點了點，轉了瞥了他一眼道:“你想到了誰?”

　葉白笑了笑道:“若到這一步，我還猜不出來，那就太笨了，天道不管之地，再加上這麽高明的陣法。再加上可能有九祖的氣運神物，九成是陣祖搞出來的花樣！”

　陣祖！

　陣祖！

　莫非這裡真的與陣祖有關?

　葉白說完，又補充道:“傳言陣祖的氣運神物，並不在時空星海，也因此造成了時空星海的沒落，若無意外，引起我們氣運神物異常的，極可能就是陣祖的千幻迷天旗！”

　“我也是這麽想的。”

　季蒼茫點頭同意。

　葉白有些興奮起來，問道:“後來呢。你遇到什麽了?”

　季蒼茫道:“第一次靠近那裡的時候，我遇到一股空間波瀾，悄然改變了我的方向，將我卷了出來。”

　葉白道:“我也是如此，你第二次進去的時候呢?”

　季蒼茫苦著眉頭道:“第二次進去的時候……我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來意。”

　葉白聽的心中的凜了凜，這個身份，顯然是指木祖傳人的身份。季蒼茫也的膽子也是夠大，這個表明。肯定不是神識傳音，而是用喉嚨說出來的。若被其他修士聽到，保管盯上季蒼茫。

　“你就不擔心被人聽到嗎?或許在霧氣的其他方向裡，有其他的修士。”

　葉白有些瞳孔凝縮的問道。

　“葉白，我沒有其他選擇！”

　季蒼茫無奈說道，隨後就道:“不過既然四萬年都沒有修士找上我，那就一定沒被其他人聽到。”

　葉白無話可說。

　不等葉白再問。季蒼茫接著道:“那一次，襲向我的空間波瀾，晚來了小半盞茶的時間，我可肯定，他是在斟酌我的話。考慮要不要見我。”

　葉白馬上問道:“他有沒有見你?”

　季蒼茫搖了搖頭，說道:“我再一次被改變方向，送了出來。”

　葉白沉默下來。

　季蒼茫又道:“在考慮了三萬多年之後，我又一次去到那裡，就是幾千年前那一次。”

　考慮了三萬多年?

　什麽事情，要令季蒼茫考慮三萬多年?

　葉白聽的先是楞了楞，隨即腦中電光一閃，立刻問道:“難道你這一次，暴露鴻蒙始源的事情了?”

　能有什麽東西，令陣祖心動，放他們一條活路?顯然只能是鴻蒙始源，也只有這樣東西，會令季蒼茫也無法立刻下決定。

　季蒼茫點了點頭，目光深邃下來道:“不錯，我向那裡說，我的手裡，有一團鴻蒙始源，願意用這團鴻蒙始源，來為我自己，為這裡所有的生靈，換一條出路。”

　葉白怔然，看向季蒼茫的目光裡，多了別樣的東西。

　……

　換成葉白來，他能做到這一步嗎?

　葉白不知道。

　季蒼茫卻在此時，少見的有些戲謔的笑了笑道:“葉白，你不必這麽看著我，我相信若我真的將我手裡的這團鴻蒙始源送出去了，你就是硬塞，也會再塞一團給我的。”

　葉白聞言，哈哈一笑，這是他！

　“然後呢?”

　葉白問道，其實從季蒼茫的動向裡，葉白猜也猜的出大半，但還是想親自聽一聽。

　季蒼茫道:“這一次，幾乎是我的話音剛剛落下沒一會，那空間波瀾就來了，仿佛對方連考慮都不打算考慮一下。”

　葉白眉頭皺了皺，想了片刻，就搖頭道:“這是沒有理由的，九祖當年為了鴻蒙始源的事情，大打出手，可見他們對此物的志在必得之心，若裡面真的是陣祖，他怎麽會不心動?難道陣祖死了，裡面的只是他的傳人，根本不知道鴻蒙始源的事情?”

　季蒼茫搖頭道:“我亦不知。”

　“或許我們從一開始就猜錯了，裡面根本不是陣祖?”

　葉白再次思索道。

　季蒼茫沒有回答。

　葉白再次看向他道:“有道的卦象，是如何顯示的?”

　季蒼茫道:“他進來之後，打探過消息，就直奔三處地方來找我，我們後來是在空間亂流那裡會合的。我也是從他那裡，知道你們要進來的消息，算算你們若真的來，必定先去打探步淵師叔他們的消息，再從他們那裡得到我去鬼墟的消息，最後必定來謎之雲海。因此算算四萬年時間道，我就先和有道來謎之雲海會合你們。”

　季蒼茫先把來龍去脈道了一遍，隨後才道:“有道算不出來出路究竟在哪一處，但除了鬼墟，謎之雲海，空間亂流這三處地方之外，再沒有任何地方卦象顯示異常，所以只能是這三處地方，謎之雲海在他的卦像上。顯示的最是一片模糊，無法猜度。”

　葉白微微點頭。

　季蒼茫接著道:“鬼墟那裡，萬古告訴我，絕望之地裡的三大星主修士，曾經聯手來找過他，對著某個地方，展開了狂轟爛炸，但最終依然打不穿這條傳言中被堵塞起來的黃泉通道。”

　“謎之雲海中的神秘存在。又始終不理我，我只能去空間亂流那裡碰碰運氣了。”

　葉白再次點頭。表示理解。

　回過頭去，神識肉眼一起看了看連夜雨和高有道的方向，見李冬陽，李酥娘和慕婉貞，仍然沒有出來，葉白目光微閃了一下。問道:“你和雲海深處說話的時候，有提起過我和其他六團鴻蒙始源的事情嗎?”

　“沒有。”

　季蒼茫搖了搖頭。

　葉白唯一沉吟之後，目光一定道:“大師兄，我們再去一趟，我想和雲海深處的那位存在。也說上幾句，看看能否讓他開口。”

　“不擔心被人聽到嗎?”

　季蒼茫難得的笑著打趣了他一句。

　葉白苦笑了一下，回道:“我有其他選擇嗎?”

　二人相視一笑。

　話雖如此，葉白依舊謹慎問道:“大師兄，根據你的經驗，進出一趟謎之雲海，正常大約需要多久?”

　季蒼茫想了想道:“快則十數日，慢則近年，除非是有哪個家夥，長時間的躲在裡面療傷或者修煉，或者尋找出路，那我就說不準了，我們的肉眼和神識，都無法找到他。”

　葉白點了點頭，想了想道:“我們等一段時間，挑個長時間無人進去的時候再去。九祖傳承之事和鴻蒙始源的事情，實在太重大，我不希望出現任何意外。”

　季蒼茫點了點頭，說道:“我上一次，也是這樣等待了一段時間的。”

　又聊了一些別後之事，二人張臂撕空，來到連夜雨和高有道身邊之後，並未多說，等待起來。

　一直等了近三個月的時間，李冬陽，李酥娘和慕婉貞三人才陸續出來，當然沒有什麽發現，不過見季蒼茫和高有道已經等在外面，均都十分高興。

　聊完之後，問起下一步的事情，季蒼茫並未詳細說，隻說在附近找個漂浮大陸，暫時呆下，他和葉白要尋找合適的時機，再進去一趟。

　連夜雨幾人聞言，不免有所思，但均都知趣的沒有追問。

　……

　七人尋了最靠近的一塊，荒蕪的漂浮大陸住下，葉白每天負責以龐大的神識之力，觀察有無修士進謎之雲海，其他六人，則是開鑿出洞府，專心修煉。

　時間一晃，就是十二年。

　足足等了十二年，葉白才找到一個在兩年時間裡，都沒有任何修士進謎之雲海的時機，再此之前，陸陸續續，均有打打殺殺，追追逃逃的修士進出雲海，就如同之前的青魅兒一般。

　葉白甚至心細到將一個個進去的家夥，一起記了下來，然後再算他們有沒有出雲海，發現所見進去的，均都出來了，才又放了一層心。

　這一日，葉白喊出季蒼茫，季蒼茫和幾人交代了幾句之後，就和葉白一起，再次踏進了謎之雲海中。

　二人都曾到達接近中心的地方，季蒼茫領頭開道，葉白這個憊懶家夥，這一次索性直接踏著季蒼茫的腳步前進，論起嚴謹和對每一個前進方向的掌控能力，季蒼茫比起他來，可是還勝一截，等待了十二年的時間，顯然必須一次成功。

　二人一步一步行去。

　時間再一次的，慢慢騰騰的朝前行走。

　不知過了多久之後，大日雷珠和生生不息令的異常，再次傳來，葉白二人，同時停住腳步，知道離某個地方，已經不遠。

　“拜見前輩，我等二人又來求見。”

　季蒼茫先是朗聲道了一句，霧氣中自然無人回答。

　葉白擔心自己還沒說話，就被空間波瀾卷走了，季蒼茫話音落下，他就大聲道:“前輩，若你真的是陣祖，請先聽我們把話說完，再趕我們離開。”

　無暇去管空間波瀾，葉白緊接著又道:“我和大師兄，已經去過七彩琉璃洞天了，裡面那七團鴻蒙始源，一起被我們取了，雷祖曾留下話來，任由我們兩個處置，前輩一定很想離開這方大千世界，回到故鄉神域對不對?隻請前輩開啟一個通道，放我們出去，鴻蒙始源就可雙手奉上。”

　這一路上，葉白已經想過好多，就要在最短的時間裡，把最重要的事情，先說出來。

　這一段話，說的是又急又快。

　話音落下之後，葉白又補充道:“前輩，你和其他八祖，當年被天道算計，落的藏身這裡的下場，難道不打算討回來了嗎?只有鴻蒙始源，才能令你達到更高的境界。”

　葉白再道。

　“前輩，請你看在我們兩個是九祖傳人的份上，賜我們一見。”

　葉白第三次說道。

　這第三句的聲音，落下之後，沒片刻的功夫，細微之極的空間波瀾的感覺，再次被二人捕捉到，苦悶之色，一起浮現在二人臉上。

　“前輩，我們兩個，以後大部分的時間，會在空間亂流附近，若你改變了主意，希望你能來見我們一面。”

　葉白最後道了一句，給自己留下一線希望。

　與季蒼茫交換了一記眼色之後，二人一起，朝其他方向裡走去。

　……

　二人不知道，在另外一個有些遠的方向裡，一個青年模樣般的修士此刻，眼中正露出震驚與狂喜之色。

　二人竭力不想讓其他人聽到他們的話，但就是被人聽到了，聽的真真切切。盡管此人並沒有看到葉白二人的樣子，也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但卻知道了，他們以後的大部分時間裡，將去空間亂流附近。

　此人，也不知道已經在雲海中呆了多久，但肯定是十二年之上，或許更久。

　……

　人算，不如天算！

　葉白和季蒼茫，還在為自己，為這裡的所有生靈，謀一條出去的通道，卻不知道，一場針對他們的大風暴，不久就要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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