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司沒什麽出去蹦躂的想法，反而，隻想在小小的書店裡苟到百毒不侵。

　　他這裡與其說是書店，實則書籍並不出售。

　　而楊司也是吃的官家飯，靠官方給他發工資。

　　看書的人一波波地進入書店，他們各自從書架上找到書本，找位置坐下，翻開，然後攝取知識。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兩個小時之後，他們會擁有更多的知識去抵抗外界汙染。

　　若是出了意外，那書頁上被他們撚過的地方將保留他們最後的指紋。

　　楊司低著頭，發著呆。

　　面前桌面上是一層銀白色，帶有不少灰黑破點的漆面，細膩的金屬質感摩擦著指肚，和一雙略有些呆滯的眼神。

　　他有些困，為了盡早把淨化刷滿，幾個月來五十多本書一字不差地仔細閱讀過去，楊司沒多少時間睡覺。

　　閱讀效率也在下降。

　　“篤篤……”

　　這時有人敲了敲桌子，隨後，視野之中伸進了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掌，以及白色月牙明顯的粉紅指甲。

　　楊司抬起頭。

　　一個塗著大紅色口紅的女人站在櫃台前。

　　微微上挑的眼角和嘴角，凸起的唇珠和飽滿的額頭，鼻尖和兩側的桃粉嬌面勾勒出底子。

　　她的唇角飽滿而豐潤，眼角彎出一分媚態，是美人。

　　美中不足卻是，她眼底的血絲讓整個人看起來無比倦怠，臉色煞白，搭配大紅色口紅。

　　有種惡鬼出墳的美感。

　　“發什麽呆呢?晚上想吃什麽?我幫你帶些來。”

　　女人細細開口，聲音像是調音師捏來了山間的流水叮咚和雲間的薄霧朦朧，一入耳，便令人身心輕松。

　　“你怎麽來了?”楊司抬起頭。

　　“今天閑，幾個醫師出去追從你書店跑出去的人了，我趁這個時候出去，否則，天色就晚了。”

　　女人儀態萬千，將上半身靠在櫃台上，一隻手頗有些慵懶地托著下巴。

　　她的外衣稍微敞開，露出其中一件純白色的工作服，工作牌上，工作單位則是……紅葉精神病院，護士，莫香。

　　因為接收精神病人的原因，工作單位又在楊司書店旁邊，一來二去，兩人便認識了。

　　畢竟這個時代發瘋什麽的已經不算大病，只要沒有發生【認知畸變】，都可以接受。

　　出於方便，莫香經常會給楊司帶些餐飯。

　　“所以，想吃什麽?”

　　“嗯……你順路給我帶什麽都可以。”

　　楊司對此沒什麽要求，餓不死，就行。

　　“好。”

　　莫香挪開身子，柔若無骨的手掌像是蝴蝶一般在空中揮了揮，離開了書店。

　　楊司望著她離開的身影，感覺一股微弱的消毒水以及花香的混合氣味縈繞在鼻尖。

　　這時，他也想起看看時間。

　　石英石的老式掛鍾安安靜靜地掛在一旁的牆面上，仿佛有人注意到它時才開始走動指針，發出嘀嗒的聲音，告訴他人自己沒有懈怠工作。

　　4:51

　　還有一個多小時打烊。

　　5:55時，楊司會趕人，六點天就要黑了，主要是怕顧客回家的時候掉溝裡，或者看到一些奇怪的東西。

　　“希望這一個小時之中不會再發生其他事情了。”

　　楊司如此想道。

　　時間流逝。

　　他沒再看書，而是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精神狀態會影響對知識的吸收。

　　不同的認知不同的人對於一本書中正面和負面的知識吸收比例不同，從楊司本人對於書本中的吸收比例來看就可清楚。

　　就像自己的這家書店，外面會有警衛巡視，每個進入書店讀書的人必須經過檢測並且持有讀書證件，也就是一定的資格。

　　這種資格按楊司的理解大概就是吸收淨化屬性的速度大於汙染屬性的速度。

　　如果他只是這個世界的普通人，或許早早在看第一本書時，整個人就變成這個世界的形狀了。

　　黑暗一點點爬上外面的玻璃窗，某種無形的手在刮擦著透明的玻璃，咯吱咯吱地抓撓，這座書店之中，有吸引那些東西的某種特質。

　　時間流逝。

　　沒過多久。

　　書店的門口傳來打開的聲音，隨後，一絲溫熱的飯菜香氣像隻蟲子似的鑽進楊司的鼻腔。

　　漆黑的視野裂開一絲光亮，莫香提了提手裡的飯菜，嘴角揚起笑容:“飯到了。”

　　楊司坐起來，看了看時間。

　　5:21。

　　莫香總是這麽準時。

　　“南街的羊肉湯，給你要了兩個餅。”莫香隨口說道。

　　“多謝多謝。”

　　楊司硬生生拖著困倦的身體坐正，似是想要提提精神，他開口想要開啟一段話題:“南街的羊肉湯還開著門嗎?”

　　“放心，是羊肉，不是什麽奇奇怪怪的肉類，我確認過了。”

　　莫香將袋子遞過來。

　　楊司接到手裡時，觸碰到她的手指，一絲滲人的冰涼傳入感官。

　　“我的意思是那家店老板的精神狀態還好?”

　　“還可以，能開店的店家理智肯定更穩定，不過，看樣子也做不久了， www.uukanshu.net 剛才見到那老板正在吃晚餐，很新鮮……”

　　很新鮮……

　　楊司有些沉默，記得不久前那老板的食物已經是一分熟了。

　　不過區區生食，最多點評一句各有所愛，精神狀態不太正常而已。

　　“沒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晚上還要值班，臨時停屍房那邊晚上還缺人手，有些亂跑的需要人扛回去。”

　　莫香並沒有停留的意思，直接說道。

　　“不坐會嗎?我請你看書。”

　　“不了，這段日子不太平，你自己小心點。”

　　莫香提醒道。

　　楊司有些奇怪，“怎麽呢?”

　　“前段日子，源戟公司事發了，那公司上上下下都是公司老板想象出來的偽人，現在混進社會了，你是開書店的，理智應當沒問題，可要小心一些看起來奇怪的家夥。”

　　說著，莫香的臉色正了正。

　　“你一定得小心些，這種能靠著想象力扭曲現實的家夥肯定不是什麽普通角色，這代表了強大的理智以及能侵染這種理智的……大汙染。”

　　聞言，楊司留了心，點點頭:

　　“不用擔心我，我這警衛不少，你自己小心。”

　　“嗯，拜。”

　　“拜。”

　　……

　　看著莫香從店裡離開，楊司心中莫名悵然，天天在書店裡待著，身心都麻木了，有個人陪著聊聊天還是舒服的，更何況是個美人。

　　“不過，偽人……就是那些不是人但努力模仿人類的東西吧?”

　　楊司撇了撇嘴，“融不進去的圈子就別硬融了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