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嫂神采奕奕的對著李家眾人如此這般那般的描述一通,又忙喝了口水之後繼續向大家講述李三娘今兒乾下的大功德。
李大嫂還照貓畫虎學了李三娘救那小郎的動作,是拿年齡第三小的已八歲的李四郎作演員來模擬再現當時的場景的。
最後以那錢娘子可能要來家裡感謝才完結。
這麽一頓栩栩如生的現場描述,讓大家連飯都沒心思吃了,匆匆咽下嘴裡的番薯,收拾了碗盤,四小隻一一給每個人都倒了一盞清茶。
李二兄又在眾人圍聚的四周點上艾草驅蚊,眾人才七嘴八舌的競相向李三娘提問起來。
“姑姑,你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按壓那小郎的腹部的?若是成丁,也能如此救助麽?”
這一問是李大郎提的,讀了書能識字還會武的小郎君不是沒有,那勳貴人家裡的郎君們可都會這些,但平民百姓裡家能有這麽一位郎君,沒有哪一位不自豪的,是非要在熟人面前顯擺自家子孫長長面子的。
李大郎就是李家會向外人炫耀的那個子孫。
“姑姑,為何如此行動就可將那小郎救下?可是有什麽竅門?”
這一問就是那聰慧過人的比別人的小腦瓜子想的更多的李二郎是也。
李三娘都把目光轉向李三郎了,他卻是什麽也沒說。
“三郎可有疑問?”
“姑姑,侄兒沒什麽疑問,知道姑姑救了那小郎是一件大功德的好事就行。”
這善良淳樸的人的想法就是這麽平平無奇卻讓人覺得心頭一暖。
“四郎呢?”
“姑姑,咱們什麽時候吃那糕點,我剛看了,有好幾種我還從來沒吃過呢。”
聽到李四郎如此饞嘴的發言,眾人被逗的笑的哈哈大聲。
李四郎倒是有些奇怪,覺得自己沒說什麽趣事兒,怎麽都笑了起來。
李四郎被大家笑的有些不知所措,就像往常一樣看向李大郎,期望李大郎為他解釋。
李大郎收回嘴角的笑意,抬手拍了拍李四郎頭上的小揪揪,搖搖頭說:“無事,是他們不懂你,那糕點明日再吃,今兒你晚飯就沒少吃,吃多了可要積食難受了。”
李四郎乖巧的點點頭,沒再糾結眾人為何大笑了。
思慮少的孩子能活的更快樂。
旁邊的小露珠兒看看李三娘,又看看李四郎,小眼睛滴溜兒轉,她雖不明白他們為何要笑李四郎,但能覺出來他們在笑話小孩兒,所以她也沒開口,隻坐在她自己專門的小竹櫈上給躺在她腿上的小黃一下下順毛。
盡管小黃是一隻短毛狗,露珠兒還是盡責的給他順毛,有時候還呼嚕一下小黃的下巴和肉呼呼的小肚子。
李三娘看著小露珠兒那鬼精鬼精的,這麽點兒大就會看大人臉色的樣子,頓覺可愛到爆炸,瞬間懷念現代的手機,這時候就該拍照留念啊。
“大郎問的很是關鍵,我按壓的不單純是那小郎的腹部,而是肚臍與胸骨之間的位置的上腹部。
這力氣的大小看被救的人年紀、體型來改變,孩童就稍使力即可,成丁和高壯如大兄這般的男子則要使大力氣,但不可過大,以防胸骨斷裂。”
李三娘一邊說,一邊招呼李大郎到跟前,伸出手在他上腹部的那個位置比示了一番。
“並且這個方法用於自救也是可以的,力大者可以自己手握拳衝擊按壓這個位置,力弱者可找一堅硬的物件上用上腹部去壓,像咱家這個竹椅子的椅角就可以,經過反覆多次衝擊,即可把堵物從氣道裡頂出了。”
“至於二郎問的原由也甚是簡單,二郎去屋裡拿你阿耶的一個水囊來,我演給你看,通俗易懂。”
待李二郎拿來李大兄每日上值時帶的羊皮水囊來,李三娘把水都澆在院兒裡的棗樹根上,對著水囊吹氣,把水囊吹鼓,趕緊塞上木塞子但並不擰緊。
李三娘又讓李二郎去存藥材的庫房拿了一片白芷切片,並掰成比水囊嘴兒稍大些的樣子,李三娘拿著這片白芷趕緊打開瓶塞放到水囊嘴兒處,然後雙手用力從水囊底部擠壓,瞬間水囊嘴兒上卡著的白芷片就飛了出去。
李家眾人都看呆了,反應最快的是李父,李父捋了一把自己精心保養的胡子恍然大悟道:“這水囊兒就是人的肺,就和那太醫署印發的冊子裡寫的,人的肺裡有氣,能吸能呼,若是以拳頭衝擊上腹部就可使人肺中的氣湧向氣道,從而把堵物咳出。”
“阿耶總結的很對,就是這麽個意思。”
聽了李父的話,現場懂了的都點了點頭,就連李四郎、露珠兒和小黃在一旁也隨大流的點點頭。
“三郎說這事是一件好事,我覺得確實,現在天下承平,哪裡有不愛孩子的人家,不論是小郎還是女娘都是害怕失去的。”
李三娘環顧一周後,看著李父李母臉上浮現一絲溫柔才說道:“兒始終記得少時跟著阿耶背記那些藥材藥方,看阿耶給人看診開房,阿娘給人接生,兒就覺得這給人緩解或解除病痛,給人家帶來新生就是功德了。
阿耶以前常對二兄和兒說,那窮苦人家來看病必是熬不下去了才來的,既然如此就幫上一幫,也是一件好事。
兒常看著阿耶給人免了診金,藥錢也是賠本給了的,兒想著,將來兒要是學有所成,也要如此做,才不枉阿耶的教導。
所以,大功德這一說法就算了,我就是巧了,遇上了而已。”
李三娘這一段兒感情剖析,讓李父李母心中酸澀,李父是想起了李三娘還是一個扎著小揪揪的小童兒時就跟著他在醫堂看診了,這麽些年了,小童自己都有了自己的小童,卻始終記得她阿耶的所言所行。
李母卻是想起了李三娘少時膽子大,未及笄還是個少女的時候就非要跟著她去人家家裡看看女人生產是如何的樣子。
但這麽些年過去了,那個有著明朗笑容的少女不僅有了自己的寶貝,還記著她說的,有能力則幫,做一件就是一件好事的話。果然不愧是自己的貼心大寶貝。
李父示意李大郎,這事兒聽完了就趕緊回屋子寫大字兒,別忘了月底前每人給他的十篇大字兒就好。
趕了四小隻回屋後,這個點兒了,小露珠兒也有些困覺了,眯瞪著眼睛,還非要給小黃順毛,小黃倒是老老實實的趴著不動彈,任由她擺弄。
李三娘一把把露珠兒抱到懷裡,一下下拍打她的後背,沒一會兒露珠兒就被哄睡了。
好了,孩子們都可以說是都暫時下線了,接下來就是成年人的談話時間了。
“三娘說的錢娘子應是大理寺少卿錢少卿家的小兒媳婦,那小郎該是錢娘子唯一的孩子。
坊間流言說是錢家小郎去年上跟隨錢少卿去江南查案子,路遇水匪,九死一生,曾經還虛弱的下不來床。”
“坊間流言不可盡信,但三娘救得那個小郎確實是他們夫妻現在唯一的孩子,這意義不小。”
李大兄沒覺得李三娘救了大官家的子孫是有利可圖,倒覺得跟這種人家牽扯上麻煩可不小。
一是大理寺少卿本身就是個不好坐的位置,這位錢少卿也是去年帶著兒子去江南查了個大案才升至少卿的,那原本的少卿是因收受世家的賄賂隱瞞案情被不良人找到的證據拿下的,揪出一連串來,武帝對待這種囊蟲是從來沒有赦免的。
當時下了場大雨,不然京兆府門前的血腥氣哪裡能那麽快消散。
“大兄不必如此緊張,這樣的人家自不會張揚,估計到時會發名帖低調前來。
咱們行的端做得正,若是有麻煩前來,到時自有解決辦法。
換個方面想,如此有了些交集,也算咱家多條人脈關系。”
李二兄沒在官場,不是很在意李大兄的擔憂,隨口安慰了幾句後就滿心好奇的問李三娘:“三娘這法子在哪兒看到的?或是有人教授?果真神奇。”
李父沒開口,也是這麽奇怪李三娘所學皆是自小由他教導,雖然李三娘在改方上有些天賦,但這急救之法可是新奇的法子。 www.uukanshu.net
李父也想到了難道是太醫署新近印製的書籍裡寫的?
“二郎,最近聯盟會裡可有新書送來?”
“阿耶,最近可沒有,要有新書,兒也是先拿給您看的啊。”
武帝登位後,大力推廣各行各業廣開聯盟,探討技藝,促進發展進步。
太醫署就專門集合了太醫署內的名醫大家、長安城內在冊的坐堂大夫、長安城內的各大藥商們一起開了集會,宣告成立自己的出版社,往後會印製些醫藥經典來,各家要有少見的書也可送到出版社印製,旨在貫徹武帝所說的百家爭鳴,促進醫藥發展進步。
所以,集會的每家基本上都交了定錢去買那太醫署出版社印製的醫藥書來,除了早就有的書,太醫署後來還出過不少小冊子,好多大夫都印證了上面寫的法子行之有效,導致就連長安城外的知道幾個方子和一些土辦法的村醫也都托了貨郎帶了這些冊子來,不認字的還會找那書生給念著聽聽。
其實,李三娘和李大嫂傍晚坐驢車往家走的時候,就在路上想了這個知道如何急救的法子怎麽才能自圓其說。
李三娘也想到了,可以大言不慚的說這是自己想出來的,但實在做不到,畢竟李三娘僅僅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實踐者而已,剽竊可恥。
還能說是偶然看書看到的,但問題就隨之而來了,什麽時候在哪兒看的書,書呢?可還有其他急救方法?
一個謊言需要無數個謊言去圓啊,而且,以後絕對會掉馬的。
所以,李三娘決定撒一個無影無蹤的彌天大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