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娘被隊正帶到了京兆府,雖然沒被當作犯人對待,但門外站著的人還是表明了李三娘是被監管了。
擺脫被人毀掉雙手,被人一刀割喉的命運後,李三娘現在捧著溫熱的茶杯,心裡想著,不知自己是逃出生天了,還是之後要落入深淵。
要問李三娘她是否後悔將手術刀插入黑衣人的脾髒?
絕不後悔!
那種境況下,李三娘實在做不到,既能護好自身性命,還要不傷害黑衣人的性命,並同時製住黑衣人的行動。
若是李三娘是個懂幾分武藝的人,該是能有幾分勝算的。
可李三娘只是個懂人體解剖的醫師,在了解到黑衣人是不良人的敵人後,想要保住自己的命,李三娘在那一刹那間,本能反應就是將刀刃插入脾髒的位置。
當時那種姿勢,還是如此短的幾秒鍾的時間,李三娘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就是如此。
李三娘不後悔殺了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選擇,如何後悔?
李三娘是害怕,害怕對自己的處決是自己無法承受的,害怕李父李母和李家其他人尤其是露珠兒,他們也無法承受失去李三娘的痛楚。
長壽坊,李家。
一向是帶著點點笑意的不可先生,此時臉上卻是烏雲密布。
原來,不可先生收到了監視李家的暗探傳來的信息,這才得知了李三娘在下值路上遭遇歹人的事。
當時,不可先生就覺得此事非同一般,必是與不良人有著不淺的關系。
不可先生整合了最近的幾處消息,還在駝背仆從和幾個暗探的護衛下,到了永平坊李三娘殺人的巷道裡,拿了不良人的腰牌與金吾衛的兵士看了,才入內在仆從舉著火把的光照下,來回仔細的勘探了現場。
不可先生還看了現場留下的兩個大活人,和那個失血過多被李三娘殺了的黑衣人,可以確定活著的只是長安城裡最普通的不乾正事,做些替人打架欺壓良民壞事的青皮嘍囉。
不可先生雖然沒有翻動屍身,看了黑衣人那張臉也沒什麽印象,可卻從黑衣人使用的刺殺李三娘的匕首上,找到了一絲詭異來。
那匕首看著並沒有什麽特別,除了刀身偏薄之外,好似沒什麽獨特,就是最為普通的銳器。
可心思縝密善於觀察的不可先生,在用手帕墊著,拿著那把匕首仔細觀察的時候,還是在刀把尾端找到了一個小小印記。
那是一個圓圈裡帶有一個點的印記。
而這個印記正與不良人最近在查的兵符丟失案相關。
李家除了被不良人監視著,還因為武帝的近衛指揮使上報的異人錄中有李三娘名字,另外被近衛的暗探監視著。
所以,好巧不巧,不可先生勘察完現場,正想離開時,卻是與被自家阿娘催著相看女娘而弄得十分厭煩,為了擺脫被薛母嘮叨,以職務為緣由而從家出來探查的薛耀相遇了。
薛耀,武帝近衛指揮使,長安城裡最有實權的近衛頭子。
不可先生,不良人長安處總掌事,暗地裡長安城裡第一人。
王不見王,後不見後。
各自領域裡的王者,終究是因著李三娘的案子,機緣巧合之下,見了第一面。
只不過,此時,二人都不確定對方到底是誰,這麽大本事,能讓金吾衛在外站崗,在京兆府都沒有入內勘察之前,自己入內看命案現場。
不可先生因為腿疾,出入的地方都需要坐著輪椅,倒是格外顯眼一些。
所以,薛耀心裡倒是有了幾分了然。
二人沒有交談,也沒有點頭示意,只是平淡的擦肩而過。
此時,不可先生看著在場眾人帶著希冀的目光,平淡的開口:“三娘子既然是我不良人的人,我必保三娘子平安歸家!”
李二兄會做人,聽了這句話,趕緊起身行禮,“有不可先生這句話,我們就安心了。”
然後,不可先生就詳細詢問起了李三娘白日出門起,到現下為止的所有事。為了保住李三娘,李家眾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統統都講給了不可先生聽。
那邊等不可先生走了後,薛耀也和自己的人仔細的勘察起現場來,要知道李三娘能上異人錄,就代表著她的某些行為對於大唐來說是有用的。
有用的人,不能在他/她沒用之前就死掉。
而且,李三娘身上到底有什麽值得對方派出一個殺手來刺殺於她。
薛耀辦的案子多,自然也看出黑衣人是個身有武藝的高手,而那李三娘,在異人錄中明白的寫著不會任何武藝,非常普通的一個女娘而已。
不對,倒也不普通,至少李三娘配的迷藥就很好用。
薛耀踢了踢還在昏睡當中就被金吾衛分別捆綁起來的青皮和大漢。
薛耀覺得此事值得上報給武帝知曉, www.uukanshu.net 說不得其他暗衛,比如不良人那裡就有其他情報與李三娘這件案子相關。
西市,一處民居。
“郎君,黑狼的任務失敗了。”半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對上稟報著。
一身大紅色胡服扎著滿頭小辮子卻是漢人模樣的郎君,呷了一口茶後,才發出一聲:“哦?死了?”
“是,郎君,黑狼死了。”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現在情況如何?”
“不良人那裡的瘸子和武帝身邊的薛耀都去看過現場了,可能會看出點兒什麽,黑狼那人做事不算周密。郎君,會不會影響到咱們在江南道的布置?”
紅衣郎君起身,來到窗前打開窗子,看著天上隱約還在的月亮,深吸一口氣,回應黑衣人道:“無妨,若是有影響,再來一次就是了。”
京兆尹照樣在快到五更天的時候醒了過來,收拾妥當後,正打算好好喝上一碗羊肉湯,就有人進來稟報:“府尹,夜裡金吾衛遇到人命案子,現下殺人者正在府內等著,現場已被封禁。柴司法從金吾衛那裡得知,夜裡薛耀指揮使去過現場。”
京兆尹一聽武帝的近衛指揮使都出動了,這是個大案啊,怪不得第一時間就報給了他,而不是去找少尹訣事。
京兆尹端碗喝掉最後一點兒湯底,“趕緊的,咱們去府內看看吧。”
李三娘就穿著那身兒灑滿了黑衣人的血,現下血跡變成黑色,已是看不出原來是鵝黃色的襦裙,在屋內枯等到了五更天。
天亮了,審判總歸是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