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仍舊是提著買的吃食歸家的李大郎帶著同樣提著油紙包的王大膽他們回了李家。
吃過晚食眾人說了不到一刻鍾的話就都散了。
這一夜李家各房的燈火那是一直燃到過了二更天才滅。
李大嫂把他們這房的現銀都拿了出來堆在桌子上,一摞摞銀錠子擺在眼前,這場面實在是讓人覺得有些興奮。
李大嫂看向面露驚訝的李大郎和處變不驚的李二郎笑了笑道:“咱們這房的所有的銀子就是這些了。
我跟你們阿耶的意思是小六還小,”李大嫂說到小六郎,抬眼看向榻上早就進入夢鄉的小六郎,“離他長成需要成家立業的時間少說也得是十五年,那現在咱們家就先緊著你們兄弟倆的好。”
李大郎聽到這裡,就想要張口打斷李大嫂的話。
李大嫂抬手示意李大郎住口,“我知曉你是想說先分出來給小六留著,可是,虎頭你想,小六是我和你們阿耶的兒,他就只是你們的兄弟而已。
我和你們阿耶還沒到需要兒郎奉養的時候,小六的那一份兒我們接下來的年月裡慢慢積攢就是了。
未來,我和你們阿耶都百年了,你們倆有心幫襯這個小兄弟那就幫襯一把,若是顧不上那也無妨。
這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和你們阿耶都想得開。”
“阿娘和阿耶定是長命百歲的,等未來兒生了官,就給阿娘請封誥命!”
說這話的是李二郎,李大嫂著實是沒想到,她從未想過自己這個自幼就聰明的不得了的兒郎竟是還有這份心。
李大嫂笑了笑回應道:“好,阿娘等著。”
最後,一家四口商議把這些銀子留下三分之一作為應急,剩下的就都投到邢瑜所說的買賣之中去。
他們主要是考慮再過上三四年,到了弱冠之齡的李大郎可能會娶妻生子;
李二郎就比李大郎小三歲,哪怕李二郎說:“我怕是會晚上一些才會娶妻了。”
李大嫂也覺得提前準備起來,用李大嫂的話就是:“二郎聰慧,以後這官兒應是會越做越大了。
那說不定以後二郎能娶上官家貴女呢?
到時候聘禮出少了,豈不是讓人瞧不起?”
李家大房商議的意見一致,並沒有什麽分歧,李家二房這邊卻是有些壓低著嗓音的爭吵了。
“二郎,這要是虧本了可怎麽辦的好?”
“蘭娘,這做買賣本就是起起伏伏的,有賺錢的時候,自然就有賠本的時候,哪裡能次次回回都穩賺不賠?
咱們若是想要入股,就得承擔這個風險,這是應該的。”
李二嫂披著衣衫盤腿坐在床頭,昏黃的燈光照在她的側臉上,晦暗的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
聽了李二兄的話,李二嫂又想起之前在正堂的時候李父說的那些話來,她低下頭把針插好,放下手中縫補的布襪,轉了轉身子,李二嫂的大半張臉面向坐在她對面圓桌旁燙腳的李二兄身上。
把心中的話來回思量了兩遍,李二嫂這才壓著嗓子細細的衝李二兄道:“可是,二郎,那邢郎君當時不是對咱們說他有本事,定是能保穩賺不賠的麽?
既然他自己都說了是穩賺不賠的,那咱們哪裡用承擔這賠本的風險呢?”
燙著腳的李二兄停下了撲棱水的腳丫子,他怎麽覺得本還帶著些溫熱的水,這會子竟是覺得有些涼了呢?
緩緩抬起頭的李二兄往李二嫂那兒看去,雖說這個角度能看到李二嫂的大半張臉,但李二嫂的臉還是隱在陰影處的,其實是看不清李二嫂臉上的表情的,更別說李二嫂的眼神了,那是一丁點兒都看不見。
過了幾息的功夫,李二嫂沒得到李二兄的回答,她這才轉正了身子抬起頭往李二兄那處看,只見李二兄又撲棱了兩下水,就拿起一旁凳子上放著的擦腳的巾子擦幹了腳丫子,開門把洗腳水倒到小院子裡的樹根底下。
回到屋子裡後,在床榻邊上坐下,李二兄看著床裡頭睡著的小五郎,他拉過李二嫂的手,“二郎?”
一直未等到李二兄說話的李二嫂出聲喊了李二兄一聲兒後,李二兄這才好似從恍惚之中清醒過來。
“蘭娘,雖說我當初隻按著藥譜教你認了些常用字而已,並不是學三郎他們那般進書院,按著四書五經的讀書,但我覺得你並不是一個笨人。
邢郎君那話的意思,不過就是若是這買賣賠錢了,他就用邢家的錢給咱家補上就是了。
邢家那般大的豪商,能親自登門上咱家來說這入股的事兒,不過就是像阿耶說的那樣兒,是看在三娘的面子上,再有就是當初咱們救了邢小郎的緣故罷了。
這已經是莫大的幸事了,別人想要入股邢家的生意,怕是連邢郎君的面兒都見不上的。
我李家雖是小門小戶,但並未生計艱難到需要去佔這樣兒的便宜。”
李二兄的話雖然是壓著嗓子說的,但這越是說到後頭這話語聽在李二嫂的耳朵裡就是越發的嚴肅了起來。
“蘭娘,”放下了李二嫂的手,李二兄雙手放在李二嫂的肩膀處,掰著她的身子面向自己,李二兄看著她的眼睛繼續一字一句的認真道:“我李文(李二兄的大名)雖說只是長安城裡的一個小醫師, www.uukanshu.net 整日裡都站在藥櫃前,但我李文的脊梁杆子也是頂天立地的。”
李二嫂被李二兄話語裡帶出來的認真給嚇到了,她呆愣愣的看著李二兄一動不動。
放下了鉗製李二嫂肩膀的手,李二兄轉過身去,這會子是李二嫂僅能看到隱在陰影處的李二兄的臉了。
“你若擔憂賠本的事,那咱們這房,就別拿太多的銀子出來就是了。
家裡的銀子都在你手裡,你看著拿個數吧。
三郎、四郎都還小,更別說小五了,待得他們長大到需要娶妻的年紀至少要五六年的功夫,這家業慢慢攢也是能成的。”
說過這話,李二兄起身吹滅了床邊小幾上的燈盞,屋內頓時就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睡吧。”
摸索著被子,李二兄就直接進了被窩,閉上了眼睛。
看到這般作態的李二兄,李二嫂哪裡還敢多說什麽話?
李二嫂緩了兩息也摸索著被子委身躺了下去,心中不知想到了什麽的李二嫂,試探著在被窩底下伸手往李二兄身上摸去。
李二兄倒沒拒絕,伸出胳膊攔住了李二嫂的手,呢喃了一聲兒:“快睡吧。”
而仍舊住在李家的郭家兄弟屋子裡雖說沒有點燈,但兄弟兩人就著透過窗子的淡淡月光也能聊起天來。
“咳咳,咳咳,”心中有事的郭三郎本就沒有什麽睡意,耳邊淨是郭四郎和他說這長安城如何繁華,多麽大,人又多多,見到的胡人不比邊城少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