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手上前檢查高恆忠的身體,探了他的鼻息,又查看了脈搏,他帶著些小心的對著端坐在這高家正堂的椅凳上的徐敬真道:“協理,死透了。”
徐敬真點點頭,副手就繼續補充道:“應該是早前就服了毒藥的,到了剛才這才毒發,毒發攻心直接吐血而亡了。”
“收斂好,終究是曾經為國盡忠的老臣了。”
“是。”
徐敬真起身走到門口看著外頭已經變小的雨勢,心中隻覺雨停了,但這風可就要起了啊。
正堂外頭的院子裡,黑鱗衛仍舊拿刀押著高家的家眷,徐敬真看到那抱著三歲小童的女眷,轉頭對著副手吩咐道:“高家的東西全部封箱帶回,院子裡的人死了的都收斂好,活著的,尤其是女眷和小兒讓兵士客氣些,過後少不得刑部那邊兒會提審的。”
“是,協理。”
黑鱗衛的行動迅速,不過兩個時辰的功夫,還沒到正午呢,除了高家正門的封條之外,好似這裡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只有高家的左鄰右舍那幾戶離得近的人,他們在自家的宅院裡還能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從高家飄出來的血腥氣。
黑鱗衛是武帝私軍是人盡皆知的事,這回黑鱗衛夜半圍高家,臨近天明又衝入高家,天明後還抬出十數具蓋著白布的屍身的事兒,屬實是讓人害怕的很。
要知道,上一次黑鱗衛出現的時候,長安城朱雀大街的高台上被砍頭的人可是有數十之多的。
久居長安的人都是有腦子的,知道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
讓大家討論下長安城的貴人們的風流韻事,那都是如數家珍的;
可這等涉及私密的大事,當真是事實擺在眼前,都沒幾個人會往外說的。
黑鱗衛夜半圍高家的事兒,那是直到五日後的大朝會上,徐敬真上奏本了,才在朝堂之上被眾人裝作才知曉的樣子。
當然了,身居高位的紅袍郎官們自然是早就知曉的了,畢竟早前武帝可是在小朝會的時候就單獨和他們通過氣了的。
“......就是如此,臣以為這等叛臣闔該按律嚴懲,以正國法。”
徐敬真面色肅然的如此總結道,這般冷心冷清,惹得不少郎官都在自己的位置上與旁人小聲議論了起來。
只不過這當堂議論的都是紅袍下的郎官,身著紅袍的郎官還能不知道武帝這是和徐敬真一起聯合做戲呢?
果然,看著朝堂上的議論發酵的足夠多了,就有一往日裡與高恆忠政見相悖的郎官躬身出列了。
洋洋灑灑的長篇大論,辭藻華麗的都能當作范文讓人全文背誦了,其實總結起來這郎官說的意思就是:“謀逆是不可赦免的大罪,但看在高恆忠歷經兩朝,曾經也是一位為國為民的臣子的份兒上,給人家留條血脈吧。”
最後,武帝下旨肯定了高恆忠的謀逆大罪,但也同意給高家留一條血脈。
刑部、不良人和近衛軍三撥兒人都對在大牢裡的高家人進行了審問,面對面上是明顯什麽也不知道的女眷和幼兒,不過就是象征性的問了問話,就隻一天一頓稀粥那麽養著了。
倒是高家的兩個嫡子一個庶子遭受了嚴刑拷打,不良人的手段多些,還真問出了些東西來。
至於高家已經出嫁的兩嫡女一庶女,除了那個庶女是嫁在了江南東道,其余兩嫡女均嫁在長安。
刑部派了郎官上門例行詢問後就輕輕放過了出嫁的兩嫡女。
可兩位嫡女中的一位倒是有心,花了不少錢財找關系,想要進大牢探望親人去。
若是按法理規矩來說,該是不能讓人進監牢探望的,但因著不良人和刑部的故意放行,想要以此為餌,看看能不能釣出什麽人來。
所以,高家嫡女高慧貞竟真的在夜色下身著全黑的鬥篷進了關押高家女眷的女監牢之中了。
花費了不少嫁妝銀子才得了這麽個機會的高慧貞把自己隱在兜帽下,跟在女獄卒的身後,小碎步極快的往地牢深處去。
到了地方,高慧貞看著鐵柵欄裡頭半臥著的高夫人,心中心痛不已。
“母親!”
“貴人還是小聲著些的好,一刻鍾的時間,貴人記著些。”
女獄卒留下一盞昏黃的油燈後,就摸黑離開了這處監牢,把時間留給了高慧貞。
高夫人半臥在草堆上,在這昏暗的監牢之中呆了數日的人,她覺得自己好似是出現了幻聽,聽到了出嫁了的大女兒的聲音。
“母親!
阿娘,阿娘,阿娘你還好麽?
兒來了,兒......”
最先反應過來的,反而是高家大兒媳,她縮在角落裡,抬起頭借著牢房上頭小小的窗口透進來的月光,看到了摘下兜帽的高慧貞的臉。
“慧貞!”
“嗖”的一下子從角落竄過來的高家大兒媳一把就抓住了高慧貞從柵欄伸進來的手,“慧貞!
慧貞,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感覺自己這話好像說的不太對的高家大兒媳又緊跟著改口道:“不是,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公爹做的那些事,我們這些女眷哪裡知道些什麽啊?
慧貞,www.uukanshu.net 慧貞你......”
高家大兒媳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反應過來的高夫人拽住了,就算是在監牢之中,高家大兒媳對於婆母的威嚴仍舊是害怕的。
縮著身子的高家大兒媳閉上了嘴,連她情急之下抓住高慧貞的手都放了下來。
轉而是高夫人握住了高慧貞的手,“慧貞!
你怎的來了?
你來作何?
趕快走!”
“阿娘,阿娘!”不過兩聲喊娘,就已經淚流滿面的高慧貞心中實在是心痛的很,一向是體體面面的出現在人前的高夫人,此時此刻蓬頭垢面,發髻都歪了,這般不體面的樣子,哪裡是早前那被人豔羨的三品淑人?
往常最在意外在儀態的高夫人這會子哪裡顧的上自己的容貌儀態?
“聖人寬宏,準了三郎的小兒一條性命,那孩子是你親侄,往後等我們......你若是能把朗哥兒接過去撫養,那是再好不過了。
給高家留一條血脈這就足夠了。”
不等高慧貞反駁,高夫人就催著她走,正好這時那女獄卒的腳步聲也從遠處傳了過來。
最後,在獄卒的催促聲之中,高慧貞最後看了一眼高夫人,跪地對著高夫人磕了一個頭後,滿臉淚痕的戴上兜帽跟著女獄卒離開了。
而隱在監牢暗處的不良人暗探緊跟著高慧貞和女獄卒也往出走了,只不過走的是密道。
不良人暗探眼尖,他看到了高慧貞與高夫人隔著鐵柵欄雙手緊握的時候,高夫人是把一個東西塞了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