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顧自的帶著興奮神色望向李三娘的芸娘,到得這會子,終於是覺出不對來了。
她收了臉上欣喜的狂熱神色,略帶了幾分忐忑不安看了李三娘一眼後,就往李三娘身旁坐著的她自己較為熟悉的吳母身上看去。
吳母僵著臉坐在那兒,接收到芸娘的眼神,她心中無奈但還是帶著求救的目光轉而看向了李母。
李三娘黑著臉不說話,這院子裡的女娘們就都不敢說話了。
怎麽說?
大概是醫師身上自帶的威嚴?
不過,李母作為李三娘的親阿娘,又是一個常年在鄉民中給人接生的穩婆,自是對李三娘的黑臉無所畏懼的。
“這神山是?鬼婆婆又是?轉胎丸為何?”
面對李母這還算溫和的提問,對面坐著的內心惴惴不安的芸娘此時才有了點兒膽量來,敢於開口回話了。
不過,芸娘一個自小只在鄉下生活過的女娘,就算面對李母,也還是有點兒怕的。
畢竟,再是沒腦子,她也是能看懂在場眾人在她說了自己吃了轉胎丸後的神態變化的,更別說李三娘那都要耷拉到地上的臉,根本就不加掩飾自己的不虞來。
吳母於心不忍,畢竟是一個宗族裡自己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女娃娃,因此吳母在李母面前訕訕開口:“過了村口前頭那條河,往前面翻過一座山,那邊兒山上有個小道觀,傳說那上面是蛇神娘娘的道場來。
因此,附近的村民就稱那山為神山來。
這鬼婆婆是那山下村子裡一個瞎了一隻眼的跛腳婆子,因著那邊離著長安遠了些,少有醫師,鬼婆婆會點子看頭疼腦熱的手藝,還兼著供奉山上的蛇神娘娘,說是她能連同陰陽來,叫著叫著就成鬼婆婆了。
至於那轉胎丸的事兒,俺倒是當真不知曉了。
最近家裡忙著收晚麥,很是有些日子沒在村子裡串門子了,不知道這轉胎丸是什麽時候出現的事。”
芸娘這會子就趕緊趕上去接話道:“這轉胎丸是鬼婆婆她那兒壓箱底兒的好東西,要不是俺婆母娘家是山那頭的,都不能知道這好東西來。
嘻嘻,這些都說了,三娘子,你幫俺看看唄?
俺這胎是不是真的轉成男胎了?”
李三娘本就黑著的臉,在聽了芸娘這話後,這黑臉的程度直接就又加了一個度。
因著李三娘不回話,也不看人,芸娘這會子是真心的害怕了,她再次求助的看向吳母,小聲囁嚅:“嬸娘,嬸娘,俺......”
李三娘想起了自己在現代的時候於醫院坐診的時候發生的事兒來。
醫院可真的是匯集了社會上千奇百怪的事兒,且在這其中各種各樣的小心思是好壞皆有的,有些是真的讓人覺得驚世駭俗的。
因著重男輕女的封建糟粕遺留問題,國家法律上規定了不可私自進行非醫學需要的性別鑒定,這是在全國每一所公立醫院的彩超室的牆上貼著的,上面有的甚至還有舉報電話。
這流產女胎,人為干涉男女自然性別比的後果是很可怕的。
先不提這流產對於女性身體的傷害,就隻這干涉的後果,是會造成適齡男女在總量上的巨大差異,從而影響社會穩定的。
李三娘當時在婦產科坐診的時候,甚至有那婆婆帶著兒媳婦前來的,當場直接對著李三娘說:“大夫,你給我們看看這肚子裡是男是女?要是女孩兒,我們可不要。”
李三娘當場就被震驚到了!
那可是公立醫院,這婆婆就那麽明目張膽的說這話,簡直不可理喻啊。
當李三娘指出“非醫學鑒定胎兒性別屬於違法行為”這一點的時候,那婆婆竟然說:“嗐,我們家的種,自己的肚子還不是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不可能的,我們這兒是不可能給看男女的。
這是男是女不都是你們家的孩子,怎的就非要男孩來?”
最後,那婆婆帶著低眉順眼的兒媳婦兒罵罵咧咧的離開了診室,過後她們有沒有去私立醫院,李三娘就不知道了。
還有一個事兒,有個懷孕了的孕婦,她不知是在哪兒聽說的,這吃什麽中藥就能控制生男生女來,然後自己不知在哪兒吃了什麽中藥,也確實是懷孕了,但這孕婦也吃成了重金屬中毒,變成了急性尿毒症來了醫院。
李三娘看著面前佝僂著身子坐著很是不安的芸娘,大大的歎出一口氣來。
這現代有那九年義務教育都有數不清的人上當受騙,此時大唐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的鄉村女娘被騙倒也是可以理解了。
雖不是恨鐵不成鋼的鬱悶,但李三娘難免是有些生氣的。
可一想到,芸娘這般也是為了好好的活下去,就沒辦法橫眉冷對了。www.uukanshu.net
“我是自小學的正經兒的醫術,這治病救人就只能是治病救人,逆天改命的事不是我們這等醫師能做的事。
我沒辦法看男女,不論你是吃了什麽,不論你是吃與不吃,我都是看不了男女的。
這男女是上天安排的,不是人可以干涉的。”
李三娘說完這些,就站起身,對著吳母道:“勞累吳家嫂子帶我去菜地瞧瞧,我打算弄些菜蔬帶家去。”
吳家大嫂趕忙起身,領著李三娘並秋香就往後院兒不遠處的菜地去。
吳家院子裡頭隻留下愣怔住了的芸娘,並目瞪口呆的吳母她們。
這在場的沒有真傻的,吳母在心中砸吧砸吧李三娘剛才說的話的意思,“這該是說那鬼婆婆就是個騙子了吧?”
吳母瞧著芸娘那樣子,還是有些於心不忍,她和仍舊坐著的李母說了聲兒後,就上前拉了芸娘來,想要親自送她回家去。
待得吳母和芸娘都走出了院子有一會兒了,吳巧蘭才大舒一口氣,對著還在院子裡的李母、李大嫂和李二嫂說:“真是賴我這張嘴了,早知道能惹來這般事兒,我就不在她們面前誇獎三娘子了。
這下子,還累的三娘子跟著受罪來。”
李母自不會認為這事兒賴吳巧蘭,“與你何乾?你現在不說,往後鄉裡還能不知曉三娘的身份?
再說了,三娘自是願意給那些身有疾患的婦人幫助的,讓她們知道了,以後不舒坦了找去醫堂也是好事。
只不過,總有那腦子拎不清的人在,巧蘭,你可不要自責己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