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當……”
“叮當當……”
二人一猴正歡快的吃著,突然門外路過一隊抬著棺材搖著鈴鐺的抬棺人,唐棣見了幽幽歎道:“世道多奸……可憐又是哪家冤死了人,趕在黑夜將屍體草草了葬。”
“你怎知是冤死的?”春嬌問道。
看著地上“劈啪”炸響的篝火,火中張牙五爪的暗影就入冤死的鬼魂在火苗中跳動喊冤,唐棣幽幽道:“只有那些死的不明不白的人,才不能見光,才會選在夜晚匆匆行喪。假若我記得不差,棺木白者,多為早喪未出嫁的年輕女子。”
“你看那口棺材是白色的吧。”
春嬌福至心靈,不知為何看著那八名身著赤衣的抬棺人肩上扛著白色薄棺,突然害怕的扯了扯唐棣道,“那我們還是回避點!”
“你們道家不是講,天官賜福,百無禁忌嗎?”
唐棣不以為然一笑,翻動著就要一面烤焦的野雞,“比起活人,他們都冤成鬼了,有何可怕的?”
“不過成人敗鬼罷了。”
春嬌道:“可我師父說了,白喪穿白衣,夜喪穿黑衣。若撞巧白喪的隊伍,避讓三舍;但若遇上夜間吊喪的人,則要回避半裡;可夜喪若著赤衣,則要回避一裡。這抬棺的八大金剛身著赤衣,死者怕是大凶大怒而死,怨氣極重,我等生人還是免近,以免魂體相衝,後果不可預知。”
“是啊……”
唐棣聞言面色深沉,深深盯著火苗裡狂叫鳴冤的暗影,似乎陷入某種思考,徐徐道:“既是冤死,自然不願合眼了。既死不瞑目,又何談入土為安?”
“只能以死鳴冤了!”
唐棣轉過目光,再度落在漆黑的廟門外,只見門前的一株老槐樹簌簌飄下數片葉子,落在那一口白色的薄棺上,八個抬棺人似有若感,腳下一頓,身形悠然一定。
唐棣眉頭不禁一皺,不動聲色輕輕握緊手中匕首,只見那個打頭的赤衣道人腳尖一轉,小心的回身抬手,撫去棺上的落葉,又拂袖拭去薄棺上的雨珠,聲音嘶啞,語氣輕柔,開口道:“英英,你淋了一天的雨,肯定又冷又餓,這裡有座廟,我們進去歇歇腳吧。”
來人自說自話。
春嬌看了那對方一眼。
只見來人頭戴偃月冠,身著赤衣,腳踩圓口十方鞋,分明是個道士打扮,雙手合抱薄棺,後脖頸還插著一面引魂幡,可臉上詭異的戴了半幅三屍神面具,露出一雙空洞洞的黑眼,而面具的耳翼兩側,則卷起數個小孔,有風經過,居然發出如喪樂般的聲響。
原來是一名趕屍道人。
春嬌還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趕屍人,而對方身著赤衣,按陰間的規矩,是為了提醒路過的生者避讓死者,以免身前遭受了極大冤屈,身負怨氣的死者衝撞了活人。
可不知為何春嬌見了這位道友不感親切,反而聲音微顫,稽首道:“福生無量天尊,不知這位道兄打哪來?”
湘西道人聲音嘶啞,稽首還禮:“貧道自湘西來,棺材裡是我的女兒,我要送她回家。”
唐棣看著對方,也拱手問道:“敢問這位仙長,不知令愛怎的年紀輕輕就早逝了?”
湘西道人面攸身回眸,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用空洞的眼盯著唐棣倆人,而是反問,“你怎知我的英英早喪?”
一念逝下,道人的前腳便已踏入進廟門,緊接著,八個抬棺金剛如木頭般緩緩落下棺材,往廟堂中平平一落,然後赤衣道人從腰間的陰陽魚袋裡,掏出一把黃紙一撒,再往供桌上擺上一個靈牌,上書:亡女白英之靈位。
土地廟瞬間成了死者的靈堂。
面具下那雙深不可測的黑洞洞的眼睛,只是空洞洞的一轉,輕扯出頸後的一支陰幡,在手中一搖,陰風吹過,一連串喪樂聲泣耳哀鳴,就連供桌上的紅燭的燭火還有土地公頭上的簪花,也乘機搖曳的厲害,讓人見了不寒而栗。
春嬌臉色微變。
唐棣也暗自凝神,拱手冷聲繼續道:“高人雖不露面,可是這副白棺不足七尺三,可見白姑娘尚未成年,便遇不測,實乃不幸。”
此刻,天色已然全暗,廟內光線很暗,只有兩根紅燭,一堆篝火,在寂靜的土地廟裡發出火苗爆炸的聲響。
而道人手中的引魂幡飄向哪裡的火苗,哪裡的火苗便乘風散發著古怪的藍火。
春嬌心中驚懼,面露恐色,心想現在哪是雙方寒暄的時候,攜著唐棣的身子想要往土地公的方向退後,此時她的心頭只有她師父交代的那句話,反覆在腦中警鈴大作:夜遇行喪,著赤衣之人, www.uukanshu.net 且記,回避一裡。
春嬌拉著唐棣的衣襟,示意他趕緊走人:“這位道兄若要留宿此地,那我們酒足飯飽就不久留了,先走一步。”
可是唐棣卻一個步子不肯挪動,下一刻,只見那道人機械的轉過僵硬的脖子,瞧了他們一眼,然後默念咒語、禱告神靈,對著棺材大喝:“此處非爾安身斃命之所,爾今枉死實堪悲悼。故鄉父母依閭企望,盼爾回鄉。爾魄爾魂勿須彷徨。”
“急急如律令,起!”
原本躺在地上的棺材居然豎了起來,裡面響起一個女聲,聲音宛如少女,“格格”發笑。
“哥哥,姐姐,為何要走?”
“我們一起玩啊……”
這冰冷的女聲,就像母雞被人割斷脖子後,從喉管裡發出來的“咕咚”聲,讓人聽了,不禁全身發麻。
就連鎮定如唐棣,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令人心下奇怪且發毛的女童聲,她到底是人是鬼?
心下不禁油生出一絲恐懼,只見那口棺材離他們只有七八步距離。
“爹爹,英英餓了。”
春嬌害怕的將身子往唐棣旁側靠了靠,拉住他的袖子小聲道:“唐棣,待會我數一二三,我們就跑!”
唐棣卻不信這世上真有什麽鬼。
多半是人,裝神弄鬼。
他雙眼微眯,盯著那副白棺,彎腰拾起火上烤著的野雞,反而上前一步道:“白姑娘,若是不棄,小生這裡有半隻烤野雞可供飽腹!”
白棺中卻發出一陣“格格”的笑聲,只聽白英道:“你這書生倒是大膽,竟不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