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半夜,時間不早了。”
“唐棣,你要看書,就自己在藏經樓看書吧!我先回了。”
目送女子宛如天上精靈,流落凡間,在月色下沿著山頂的天梯蹦蹦跳跳離開,一條紫帛在她肩頭如雲彩般飄飛遊走,暫住藏經樓的唐棣微微一笑。
“祝仙子慢走。”
得到清虛子許可,可以閱讀樓中所有經書的他,輕輕闔上門扉,在那一格格的書櫃間穿梭,暢遊在無盡的道家經典藏書之中,阿奴在他身旁也是跳來攀去,時不時幫他從書架高處拋下兩本他吃力墊起腳尖也拿不到的經書。
跳起腳來也夠不著最頂端的經書的唐棣,氣喘籲籲地指著最頂端塵封已久的各類經書,“阿奴,把那兩本,滿是灰塵的,幫我拿下來看看。”
“吱吱!”
阿奴輕松一個猴子倒吊,吊上書櫃,然後一個後空翻,從最頂端拋下兩本塵封已久的經書,唐棣輕笑一聲謝過,投書報果,反手丟了一個仙山上摘的仙果於它。
“接著,你的獎勵。”
“吱吱。”
惹得阿奴高興的一個猴子摘桃接住,小嘴啃了起來。
唐棣也非常滿足。
如饑似渴的抱著幾本從沒見過的古籍經書,回到窗邊,撥亮風中的油燈,開始如癡如醉的閱讀著這些寶貴的藏書。
一人一猴相伴,臨窗挑燈夜讀的唐棣,突然聽到一個瘋瘋癲癲的聲音在午夜的藏經樓響起……頗為瘮人……
還反覆喊著:“啊!血!血!”
他微微蹙眉,和阿奴雙雙疑惑抬頭,目光在頭頂的閣樓板上逡巡,許久,他快速對阿奴豎起一指,輕“籲!”一聲,然後悄然放下手中的《道德真經》,躡手躡腳的帶著阿奴,循著聲音的源頭,鬼鬼祟祟爬上木梯。
……
來到藏經樓的最高處,唐棣只聽頭頂又傳來一聲略微熟悉的喘息聲,“咳!咳!……阿迷,我沒事。”
緊接著,瘋瘋癲癲的聲音再度響起,其中還夾雜著閣樓板上,來來回回焦急的腳步聲,“血!血!血!……”
“來,我給你帶了雞腿飯,快吃!”
許久,閣樓上傳來一陣類似於老鼠啃食食物的細嗦吃飯聲。
來人聞道:“阿迷,雞腿飯好吃嗎?”
“好吃!好吃!”
透過藏經樓閣樓板上的一道木縫,唐棣只見一間低矮的閣樓中,被喚作“阿迷”的迷症女子捧著一大碗黃粱米飯拌雞腿,大口吃著,偶爾回著話。
而那個受傷,正屈尊蹲在她面前的人,則是今天拚了命也要衝進火場拯救仙丹的青年煉丹師劉玄靖,看她吃的香甜,劉玄靖似乎也餓了,然後一把抓過她手中的雞腿,借著她的手,咬住她的雞腿。
他意猶未盡的撕咬下來一大口雞腿肉,點了點頭:“今日這雞腿確實好吃,後廚那些家夥沒有故意把餿了的雞腿留給你。”
“嗯!嗯!”
阿迷只是埋頭吃著米飯,似乎並不懂劉玄靖此言何意。
“來,吃完了,我們洗把臉。”
只見阿迷吃完雞腿飯,劉玄靖端來一盆清水,拿著布巾沾了沾水,親自替她擦拭著紅撲撲的猶如猴子屁股的臉龐。
濕布巾擦過她的地方,漸漸露出白皙如玉的臉蛋,還有菱形的紅唇,許久,待劉玄靖替她將臉手全部擦拭乾淨,遠遠的,唐棣只見狹窄的縫隙中出現一道令人癡迷的倩影。
那道倩影如同天上皎潔的月光,穿透霧氣朦朧的山林,灑在了這間逼仄不堪的矮小閣樓上。
他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腦海中不禁浮現一句詩。
獨上高樓,望斷天涯路,佳人身在此處?
閣樓上,劉玄靖見此,愛憐似的伸出大手,摸了摸她的嬌顏,看著銅鏡中的女子,替她解開那兩條醜陋的大紅辮子,又重新梳頭打扮一新,一個在夜裡煥然一新的阿迷出現在銅鏡中,令劉玄靖的眼中不禁出現幾分癡迷:“阿迷,看看你多美!”
“可為何你會變成這樣?”
他不解的看著美人兩眼混沌無神,猶如身患迷症的癡兒,宛如情人一般呢喃,替她扶正發髻,折下臨窗的一支梅花,插入她的發髻,頓時一個氣質清冷高貴,眼神中還帶著對塵世的懵懂無知的仙子,出現在唐棣的一隻眼中,使得他的呼吸隨之一滯。
唐棣只見,那緊緊懷抱著她的青年煉丹師,突然聲音暗啞的發誓道:“放心!阿迷,我一定會煉出頂級仙丹,治好你的迷症。”
說罷,他從懷中掏出一隻玉盒,然後從玉盒裡取出一丸今日他煉製的地元丹,頂著額前燒焦的一撮黑發,齜牙笑著送到迷姑面前。
“來,阿迷,這是你最喜歡的糖豆。”
為了煉製這顆仙丹,他這些時日幾乎日以繼夜地守在煉丹爐前,精心挑選最珍貴的草藥,仔細稱量每一份劑量,不敢有一絲錯漏,一遍又一遍地嘗試,只為了燒出最頂級的仙丹,甚至丹爐爆炸,頭髮燒焦了,他也在所不惜要跑回去找回來。
不容一粒仙丹有失。
此時人前文雅俊秀的煉丹師,在人後露出猙獰扭曲的表情,他的身體也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著,眼神專注而炙熱,仿佛他的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了丹藥。
“吃下這一顆地元丹。”
“就不會有人再嘲笑你!”
看著那丸帶著粉色光澤的糖豆,阿迷恐懼的往後退至梳妝台,難得喊了一聲:“不要!”
“乖!地元丹乃天家至寶。”
“吃了它,病就會好的。”
“不要!不要!”
阿迷瘋狂的扭打著。
可是劉玄靖一把大力抓過她的手臂,將她強製抓了回來,抵在梳妝台上,然後捏住她的下頷,掰開她的嘴,將一整顆鵪鶉蛋大小的地元丹渡進她的嘴裡。
“這些仙丹全都是進獻給大明宮裡的聖人的,尋常凡人一生都難以享用得到,每一粒都是有數的,浪費一粒,就少一粒。”
“不能浪費!”
“要全部吃進去,才有效果!”
“浪費多了,我可是會被發現受罰的。”
劉玄靖的眼神格外猙獰,語氣又格外輕聲細語的對她勸說道,手上的力道卻一分不減,“阿迷,你不想我受祖師爺火燒鍛煉之刑……也不想我因為你,被人發現除名,無緣再做煉丹師,對吧?”
“來!那就乖乖的!吞下去!”
“嗚嗚嗚嗚……”
“不要……”
女子雙手用力扭打著,臉上升騰起一層層詭異的緋紅,她試圖推開他,可是根本推不開,晶瑩的淚珠自眼角滾了下來,滴落肩頭。
身上壓著的煉丹師紋絲不動,一點點將整顆地元丹強行渡進她的紅唇中,直到她將整顆地元丹服食進去許久,才肯罷手。
“你真乖。”
只見阿迷吞下整顆地元丹後,額頭開始滲出汗水,面色如紅霞般緋紅,眼神也愈發迷離。
唐棣深知這是地元丹開始生效了。
此時,那個劉玄靖又從玉盒中取出剩下的另一粒地元丹,送入自己口中,一口吞下,然後拉起似乎更加迷症的女子,說道:“阿迷,吃完金丹,我們必須立刻修煉,才能消化金丹的全部靈力。”
“嗯……”
說完,二人便在蒲團上盤膝而坐,劉玄靖腳分陰陽, www.uukanshu.net 手掐子午,傳授她丹道心法口訣和注意事項。
“此乃我丹道《日月合璧》之法門。”
“修煉此法,需飲食有節,起居有常。以胎息吸氣,絕谷定慧。戒葷斷情,身顯純陽。百日築基,煉精化炁。”
在最高的閣樓上,二人沐浴在清冷的月色中,迎著冰涼的夜風,衣襟微敞,相對而坐,仿佛不食不饑,不飲不渴,周而複始,相互不斷行功打坐,變化身法。
劉玄靖一邊手把手的教導,一邊傳授她口訣:“日月合璧事非玄,玄關一竅天外天。
恍惚杳冥中有象,陰陽隱顯慧眼看。
陰交陽會道中情,仙師印心海天清。
日月坎離非虛語,乾坤一馬走杳冥。
玄中有玄開玄竅,星月明處見光輝。”
……
在夜半的藏經樓裡響起這些莫名的對話,唐棣沒有想到這藏經樓的閣樓上居然藏了一對神仙眷侶,被他聽了個壁角。
真是尷了個尬。
他趕緊逃也似的離開閣樓附近,遠離那擾人清夢的奇怪對話,可奈何腦子裡都是些奇奇怪怪的畫面,就算看書也看不進去,呼吸還特別熱。
不知道是不是清虛子送給他的那粒金丹在作怪,他隻覺丹田中此時火燒一般的滾燙,他起身走出藏經樓,就著經樓外的一處泉眼取了幾杯冰涼的泉水,可是無論如何,也壓不下去那股熱流。
整個人坐立難安。
站在冷風中,也兀自發熱。
“該死!凌雲不在身邊,不然他倒是能幫他看看是什麽原因,解解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