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

　　羅夏不由錯愕。

　　他實在無法把宗教圖畫上聖潔美麗的天使形象，與這種看一眼就讓人掉光SAN值的奇葩畫上等號。

　　“天使永不閉眼，晝夜監督樹林。”火柴人接著介紹道。

　　天使在監督什麽?

　　羅夏很自然的產生疑問。

　　這個問題，不需要問火柴人。

　　自己觀察一下家族樹，很快就明白了。

　　家族樹的枝條，似乎具有生命，可以靈活自如的伸展扭動。

　　枝條不光看起來像赤裸人體，事實上的確可以異性結合，傳宗接代，繁衍出更底層的枝條，或者說“世代”更恰當。

　　羅夏在林間行走時，沙盤系統也在密切關注四周的家族樹，很快就總結出雌雄枝條結合的三條原則。

　　首先，不同植株的家族樹，雌雄枝條可以隨意結合，好比跨族聯姻。

　　其次，同一株家族樹上的雌雄枝條，總會避免結合。

　　最後，總有一些枝條與其它家族樹相距太遠，無法跨株結合，只能在家族樹內部解決婚配需求。在這種迫不得已的情況下，遵循“先遠後近”的原則結合。

　　羅夏還觀察到，在某些陰暗的角落，偶爾也會有同株枝條違背上述原則，試圖同性糾纏，或者近枝結合……

　　樹上的天使，一旦發現這種情況，立刻飛撲下來，狠狠懲罰違規的枝條！

　　憤怒的天使，瞪大所有眼球。

　　目光化作金色利刃，將人形枝條從樹上切割下來。

　　天使的翅膀，掀起風暴，將斷裂的人形枝條吹得飛出林外，流落荒原，自謀生路。

　　羅夏遠遠聽見樹林外圍傳來怪獸咆哮，可想而知，那些被逐出系譜叢林的流放者，恐怕很難在險惡的荒原上生存下去。

　　繼續向前走，林間樹木漸變稀疏。

　　散發出撩人香氣的灰霧也變淡了。

　　羅夏走走停停，觀察路邊的樹木。

　　稀疏的林間，樹與樹之間大多相距較遠，超出了彼此枝條能夠延伸的極限。

　　在這種情況下，不同植株的雌雄枝條，很難有機會直接結合。

　　隨著環境變化，羅夏注意到樹上又多了一種不同於天使的怪物。

　　身軀扁平細長，環繞樹枝攀爬，背部漆黑，腹部乳白，首尾兩端，酷似雌雄器官。

　　“樹上那種細長扁平的爬蟲是什麽?”羅夏問火柴人。

　　火柴人抬頭看了看，腦袋上浮現一個字:

　　“蛇。”

　　蛇?

　　羅夏懷著好奇，觀察林間的怪蛇。

　　唰！

　　一條蛇從樹上飛躍而起，身體如同飄帶般輕盈，在空中浮遊滑翔，跨越林間空地，在樹與樹之間架起一條橋梁。

　　蛇的頭部和尾部，分別與兩株家族樹上的雄雌枝條結合，身體繃得筆直，仿佛隨時會被枝條扯斷。

　　此類怪異情景，在林間隨處可見。

　　“蛇在做什麽?”羅夏問火柴人。

　　“在給樹授粉。”

　　羅夏恍然醒悟，相距太遠的家族樹，雌雄枝條無法接觸，就由蛇來充當結合媒介，看起來就像插頭和插座之間的延長線。

　　並不是所有的蛇，都願意充當家族樹的傳粉工具。

　　羅夏走出不遠，就發現一條消極怠工的蛇躲在陰暗的林蔭深處，首尾自行銜接，扭曲成莫比烏斯環的形狀。

　　這種行為，也是不被允許的。

　　時隔不久，附近樹上的天使就發現了，撲下來瘋狂攻擊銜尾蛇。

　　眼中射出無數神聖的光之利刃，轉眼間就將銜尾蛇砍得稀碎，血肉淪為樹林肥料。

　　譜系森林中的種種見聞，看似荒誕詭異，無處不在的裸體男女，雌雄結合，充滿了肉欲的暗示，羅夏卻絲毫也不覺得興奮。

　　在這片叢林裡，肉欲表象之下，令人窒息的清規戒律無處不在。

　　雌雄枝條結合，並非出於愛情或者娛樂，只是在天使監督下執行傳宗接代的任務。

　　直到離開系譜森林，羅夏才擺脫壓抑的氛圍，感覺渾身輕松了不少。

　　林地之外是一片白色平原，腳下已經看不到彩磚道路，羅夏唯恐迷失方向，只能緊跟在火柴人身後。

　　腳下地表光滑潔白，宛如精美的瓷器，踩上去的觸感卻很柔軟。

　　羅夏極目遠眺，發覺平原有輕微的弧度，地勢朝左右兩側緩緩下降。

　　視野盡頭，左右兩邊各有一片譜系樹林，規模看起來比剛才穿越的那一片小很多。

　　走在平坦的原野上，天地之間寂靜無聲。

　　除了沉睡的艾蒂，只有在前帶路的火柴人為伴，羅夏心中泛起一絲難言的寂寥。

　　漫無目的走出不知多遠，前方的地勢終於有了變化。

　　一座目測三米高的小山丘，聳立在白色平原上，顯得有點突兀。

　　羅夏靠近小山丘，風中飄來濃烈的香氣。

　　香氣來自山丘表面塗抹的乳白色油膏，羅夏用手杖刮下一點兒，湊近鼻子聞了聞，芳香當中還夾雜著一絲淡淡的清涼氣味。

　　刮掉白色油膏的山丘表面透出暗紅色澤。

　　出於好奇，他又用手杖刮掉大片油膏，使被遮掩的山丘暴露出本來面目。

　　緊繃繃的半透明皮膜下方，隱約可見似血非血的淡紅色濃稠液體。

　　羅夏試著用手杖戳了一下。

　　噗！

　　山丘表面突然裂開！

　　岩漿般的膿液噴薄而出！

　　羅夏吃了一驚，飛快的逃離現場。

　　回頭再看，塗抹白色油膏的小丘正在緩緩坍塌，內部積蓄的液體朝四周蔓延流淌。

　　羅夏擔心自己闖了禍，連忙追趕火柴人。

　　火柴人也覺察到後面的狀況，回頭看了一眼，搖頭攤手，好像在為羅夏調皮搗蛋的行為感到無奈。

　　終於走到白色平原盡頭，前方是一座高聳的山嶺。

　　火柴人直接穿山而過，羅夏沒這個本事，隻好啟動噴氣背包，飛躍山嶺。

　　山嶺的盡頭是一道峭壁，羅夏降落下去。

　　回頭再看，發覺背後是一道聳立的高牆，高牆兩側分別有一座漆黑深邃的洞窟，似乎是隧道出口。

　　他靠近右側洞窟，好奇的朝隧道內張望。

　　黑洞洞的看不到盡頭。

　　隧道內壁，生長著長短不一的黑色植株，表面還有一層透明粘液。

　　就在他開啟沙盤系統采集信息的時候，隧道深處突然傳來恐怖的呼嘯聲！

　　羅夏心頭一凜，火速逃離隧道， 躲在高牆之下。

　　呼——

　　洶湧的氣流從隧道中噴出，恍若暴風。

　　過了許久，氣流才平息下來。

　　火柴人停下腳步，連連朝羅夏招手，似乎很焦急的樣子。

　　羅夏連忙朝他飛奔過去。

　　就在身後，隧道中又傳來氣流呼嘯聲，仿佛巨大的抽氣機，將外面的空氣吸進去。

　　背後襲來的強大引力，使羅夏不寒而栗。

　　幸虧火柴人及時警告，提醒他遠離洞口，否則這會兒恐怕已經被吸入隧道深處！

　　隨著遠離隧道，潮汐般起落的暴風也漸漸平息下來。

　　橫亙在羅夏和火柴人前方的是一道裂谷，前後兩側翻卷的岩壁，泛起豔麗的朱紅色澤，表面布滿縱向紋理。

　　岩壁坡度不算十分陡峭，觸感光滑柔軟。

　　羅夏索性直接滑下去，直落千尺谷底。

　　裂谷另一側，呈現出對稱的坡度，想爬上去可沒那麽容易。

　　羅夏啟動噴氣背包，直接飛了上去。

　　翻越裂谷，向前走出不遠，羅夏不得不在一道懸崖跟前止步。

　　潔白的懸崖，邊緣圓潤光滑，坡度已經不能用陡峭來形容。

　　放出魔寵蚊蝠實地觀察，懸崖竟然向內側傾斜，羅夏站立之處，懸空向前突出。

　　沒辦法，羅夏隻好再次啟動噴氣背包，凌空飛躍懸崖。

　　身在高空，俯瞰大地。

　　前方出現兩座高達千米的半球形山巒，仿佛一對雪白的沙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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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插圖:舊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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