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車輪滾滾,由遠而近,宣告列車即將到站的汽笛聲也變得愈發尖銳。
穿越蟲洞的旅行,往往會給旅行者造成季節錯亂的感覺。
一個星期前羅夏乘坐的列車還在春雨綿綿的溫帶荒原上馳騁,如今已經身在熱帶雨林。
天氣實在太熱,羅夏換上清涼透氣的白色絲質襯衫和褲子,頭上戴著一頂遮陽帽。
透過車窗向外眺望,鐵路兩側栽種的棕櫚樹,在風塔襯托下顯得格外低矮。
灰霧被風塔吹散,熱辣的陽光直射下來。
當地婦女大多身穿清涼的白色麻布長袍,皮膚曬成淺棕色,頭上頂著成筐的香蕉、菠蘿、芒果之類熱帶水果,沿著站台吆喝叫賣。
羅夏聽不太懂當地方言,但是借助沙盤系統自帶的翻譯功能,簡單交流不成問題。
這趟長途旅行的第二個中轉站,以盛產可可、咖啡和橡膠著稱,故名可可鎮。
可可鎮常住人口約5000,地理位置相當重要。
從臨風城出發的列車,一路向東行駛,抵達終點站威普頓之前,需要穿越兩個蟲洞。
第一個蟲洞在凡達林鎮,第二個蟲洞就在可可鎮附近,可謂聯結東西兩大城邦的交通樞紐。
可可鎮南方和北部,還各有一處蟲洞,分別通往“蟲谷”和“雪山獸鄉”。
蟲谷和獸鄉,也都是迷霧國度著名的城邦,實力不在臨風城之下。
有可可鎮的蟲洞作為跳板,臨風城與這兩個城邦的地理距離不算太遠,但是至今還沒正式建立外交關系,更別提連通鐵路。
相比之下,臨風城與距離更遠的威普頓反而關系更緊密,合作修建了這條橫貫東西的鐵路大動脈。
之所以區別對待,主要是因為臨風城和威普頓都屬於“元素文明”一系,蟲谷和獸鄉隸屬於不同的文明體系,兩者在語言、風俗和文化傳統等各方面都存在較大差異。
迷霧國度的超凡力量,要麽是血脈天賦,要麽來自人工創造的魔導器。
超凡天賦只能靠遺傳,很難穩定且高效的散播。
真正具有影響力的技術體系,必須可以通過學習獲得,並且便於複製傳播。
用來製造魔導器的“鑲嵌術”,恰好符合這一標準。
迷霧國度數以萬計的城邦,不乏獨具特色的科技樹,然而歸根結底都源於鑲嵌術,其中影響力最大的四個分支,分別發展出一種文明體系。
羅夏最熟悉的莫過於“元素文明”。
采用經典的鑲嵌技術,以胚材、魔核和回路三大要素為基本框架創造出的魔導器,大多具有水、火、風、土、光、暗等元素特性,並且利用元素能量實現各種功能。
比如臨風城,從宏偉的風塔到小小一塊風訊石,都是利用風系魔力達到設計目的,屬於典型的“風元素文明”。
羅夏此行的目的地威普頓,一個被譽為“水都”的濱海城邦,廣泛應用的魔導器,理所當然大多屬於水系。
此外,擅長創造土系魔導器和操控重力的淘金堡,擅長利用火系魔力和魔導熔爐的灰燼城,也都屬於“元素文明”的大家庭。
蟲谷和獸鄉,還有與威普頓隔海相望的翡翠島,則屬於四大文明體系中排名第二的“圖騰文明”。
圖騰藝術,也被稱為“活體鑲嵌術”。
圖騰師以活生生的動植物乃至人體作為胚材,魂靈為魔核,藥液為油彩,鋼針為畫筆,以描繪刺青的手法鐫刻魔導回路,直接將活物改造成魔導器!
接受圖騰師改造的生物,身上被刺出千奇百怪的魔導紋身。若是活人,就被稱為圖騰武士,若非人類,則被稱之為圖騰獸。
羅夏對圖騰和紋身沒有偏見。
但他必須承認,無論前世所在的藍星,還是今世生活的臨風城,紋身這種藝術形式都不被社會主流所接納。
看到花花綠綠的紋身,人們難免聯想到囚犯、黑幫混混乃至野蠻人。
或許正是出於這個緣故,自詡高雅的臨風城貴族階層,不願意跟那些崇拜圖騰、渾身刺青、與毒蟲野獸為伍的臨邦打交道。
四大文明體系排名第三的煉金文明,致力於研究物質的合成、提純和萃取工藝,配合“煉金法陣”——本質上就是魔導回路,生成各種稀奇古怪的魔法藥劑。
煉金師們不滿足於研究礦石和植物藥材,對人體實驗也有著濃烈的興趣。
以動物乃至活人作為載體,喂食魔藥,植入經過培養的超自然細胞,或者直接移植怪物的肢體和內髒,試試看會發生什麽有趣的事情。
接受煉金實驗的生物,倘若存活下來,並且僥幸沒有被折磨到發瘋,往往可以獲得超凡力量。
這些成功的作品,被煉金師們沾沾自喜的稱為“縫合怪”或者“合成獸”。
某些瘋狂的煉金師,甚至拿自己做實驗,把自己改造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四大文明體系中排名最末的“構裝文明”,歷史最悠久,一度是全世界影響力最大的文明體系。
只是隨著上古構裝帝國的覆滅,這個曾經輝煌無比的文明體系也漸漸沒落,許多精妙的構裝技術早已失傳。
構裝技術,也被稱為“機械鑲嵌術”。
精通這門技藝的鑲嵌師,號稱“奇械師”。
他們擅長運用機械零件,配合魔導回路,拚裝出複雜的魔導機器,稱其為構裝體。
簡單的構裝體,比如發條機器狗,活化稻草人,跳舞玩具娃娃,自動上弦的鍾表,只能按照預設程序,執行簡單的任務。
檔次更高的構裝體,具有發達的智力,可以隨機應變,執行更複雜的任務,相當於羅夏前世的人工智能。
機械師可不止會擺弄金屬零件,對機械與血肉之軀的結合同樣感興趣。
他們嘗試將魔導機械裝置植入人畜體內,創造出半生物半機械的改造人和改造獸。
按照羅夏前世的觀念,構裝文明發展到一定階段,必然會過渡到賽博文明。
改造人,本質上就是植入義體的賽博人。
據文獻記載,構裝帝國的全盛時期,智能構裝體和植入義體的改造人已經很普遍,沒有接受過改造的自然人反而是少數派。
當時的技術熱點是對改造人進行更深層的基因編輯,試圖將改造特征遺傳給後代,稱其為“智械族”。
直到構裝帝國覆滅,這種能夠遺傳賽博義體、天生半人半機械的智械一族,也沒有被大規模製造出來。
少數勉強算得上成功的智械族實驗體,也隨著帝國的覆滅湮沒在歷史的塵埃當中。
羅夏憑直覺認為這門技術非常危險,沒能流傳下來,也不知該說是遺憾還是幸運。
除了四大文明體系,迷霧國度還存在很多小眾文明。
比如魔卡文明、言靈文明、回音文明、孢子文明、靈能文明、佔星文明、火種文明、暗影文明、晶體文明、死靈文明、寄生文明、蟲群文明、深海文明等等……
在羅夏看來,文明類型只是一個宏觀概念,是指該智慧族群呈現出的主要特征。
哪怕在這個迷霧籠罩的世界,宛如孤島的各大城邦之間也無法真正做到完全隔離。
不同的文明體系之間,或多或少會相互滲透,相互影響。
臨風城售賣的各種藥劑,本質上都是煉金文明的產物。
噴氣車的風動引擎固然屬於元素文明,但是複雜的傳動零件卻是構裝文明的產物。
羅夏不會刻意區分文明類型,也沒興趣比較文明之間的優劣,他的原則是什麽好用就用什麽。
位於大陸交通十字路口的可可鎮,同時受到元素和圖騰兩大文明體系影響,當地居民也是兼容並蓄,秉承什麽好用就用什麽的態度。
鐵路落成之前,可可鎮的居民大多來自蟲谷和獸鄉,民風粗獷,崇拜圖騰,血祭盛行。
近十年來,由於修通鐵路,可可鎮因其獨特的地理位置,成為食鹽貿易的中轉站,受臨風城和威普頓影響更大。
街頭聳立的風塔,取代了曾經的圖騰柱。
但是,據說當地還保留著一年一度的狩獵祭祀。
這項傳統風俗,原本有著驅散灰霧和祈求豐收兩項職能。
如今驅散灰霧的職能已經被風塔取代,狩獵祭祀也就變成了祝願豐收的“播種節”。
說來趕巧,羅夏一行途經可可鎮這些天,恰逢當地在籌備播種節。
羅夏覺得有必要在鎮上多待幾天,參加這項民俗活動。
一來是滿足好奇心和求知欲,二來也是為了豐富沙盤系統的數據庫,猛恰經驗值。
列車再次拉響汽笛,緩緩減速進站。
羅夏提著秘銀手杖走出包廂,準備下車。
路過侯爵夫人和艾蒂的包廂,正想敲門,招呼母女倆下車,忽然聽見爭吵聲,透過鎖孔傳出來。
羅夏收回敲門的手,側耳傾聽。
似乎是阿佳妮和奧娜起了爭執。
侯爵夫人正在沒好氣的數落女騎士。
瑪麗安在旁邊打圓場,勸兩人都消消氣。
隔著房門傳來的動靜模糊不清,但是借助沙盤系統自帶的降噪放大功能,羅夏基本可以聽清女人們爭吵的內容。
原來奧娜就出生在可可鎮,當地還有她的親友,然而女騎士似乎跟家裡人鬧得很不愉快,離家多年,重返故鄉,卻連下車探親都不情願。
阿佳妮見奧娜賴在車上不肯走,就問她跟家裡人到底鬧了什麽矛盾,時隔多年還耿耿於懷。
奧娜明明有心事,偏不肯吐露,這讓阿佳妮既生氣又難過,覺得她對自己不坦誠。
在羅夏印象裡,奧娜一向是性格豪爽的大姐頭,難以想象她也有近鄉情怯的一天。
這種事情,羅夏覺得自己幫不上忙,就先行下車,在站台上等候同伴。
羅夏腳剛沾地,小販們立刻包圍上來,熱情兜售各種熱帶水果混合香料、蘆薈汁調製的飲品。號稱美味可口,乾淨又衛生,甚至還有壯陽補腎的奇效。
羅夏表示不感興趣,小販還是賴著不走。
受到如此熱情款待的外鄉人不止他一個。
羅夏注意到,一位衣著得體、頭髮花白的老人也被成群的小販圍攏,七嘴八舌的向他兜售土特產。
老人看起來是一位風度翩翩的儒雅紳士,被過分熱情的小販搞得手足無措,滿臉無奈的從口袋裡掏出錢包,打算隨便買點東西打發掉他們。
錢包裡厚厚一疊鈔票和閃亮的銀幣,立刻引來貪婪的視線。
一個賣煙草的小販,突然從側面衝過來,肩膀結結實實撞在老人背上。
身材瘦削的老人被他撞了個踉蹌,帽子掉在地上,被風吹著向前翻滾。
銀色手杖適時伸過來,挑起地上的帽子。
羅夏撣落禮帽上的塵土,走向白發老人。
耳畔回蕩的系統提示,促使他加快腳步。
滴滴——
“觸發支線任務:見義勇為!”
……
賣煙草的小販, 原本打算趁老人彎腰撿帽子的機會,偷走他的錢包。
沒成想半路殺出來一個多管閑事的青年,替老人拾回帽子,使他的算計落了空。
老人站在人群中央,左手拿著錢包,迷茫呆滯的表情仿佛在夢遊。
這副好欺負的樣子,助長了小販的氣焰,突然衝上去又推了他一把,惡人先告狀:
“嘿!老家夥!怎麽走路的,沒長眼啊?”
老人被他推的一個趔趄,手腕一抖,錢包裡的硬幣撒落在地上,一陣叮叮當當。
銀幣反射陽光,亮得刺眼。
圍觀的人群立刻騷動起來,爭先向前,伸手去撿落在地上的銀幣。
啪!
一支比銀幣更耀眼的手杖,搶在所有哄搶的人們之前刺向地面,吸住一枚銀幣,緊接著是第二枚,第三枚……
羅夏穿過人群,從容前行。
所過之處,銀幣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釘,自動粘附在他的秘銀杖上。
銀幣當然不是鐵釘,之所以被吸過來,只因羅夏逆向啟動手杖上鐫刻的魔導回路。
噴氣轉換成吸氣,如同一台高壓吸塵器。
趁火打劫的小販們沒能撈到油水,紛紛出聲咒罵,望向羅夏的視線也帶上敵意。
羅夏快步上前,將老人和賣煙草的小販隔開,不動聲色間破壞了他趁亂搶奪老人錢包的企圖。
煙草小販立刻氣得變了臉色,拔出匕首,一聲不吭扎向羅夏後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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