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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客斷夜行》山雪相依
  楚山河送走了他所有的朋友,小木屋裡只有他和白啟興兩個人了,他的朋友們來時如風,去時如風,在這座草居中未留下一絲痕跡。閻羅門八大閻羅自從幫助他們門主楚山河抵禦外敵後也已經遠遁江湖,銷聲匿跡了。除了白啟興外這裡還有一座孤墳陪著楚山河,孤墳中住著的是楚山河初入江湖時傳授他釀酒技藝的師傅,授業恩師終生難忘,多年以後他又回到了這裡可是師傅已經不在了。

  山谷的風很輕,月很明,夜卻一點也不安靜,不過對於一個漂泊多年的江湖浪客來說這個地方雖不華麗但卻充滿了濃厚的煙火的味道。世界很安靜,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有多高貴,他也是天下黎民百姓中的一人,他又開始釀酒了,釀酒的種種工具靜默在小屋裡就像在等一位遠遊歸來的老朋友的召喚,彼此一陣寒暄後獻上一杯濃厚純正的佳釀為老朋友接風洗塵。楚山河挽起衣袖忙碌開來,他與老朋友的寒暄就是讓種種工具都運作起來,等到谷物精魂凝結成一滴滴美酒時他們就會一起洗洗風塵暢飲醉人的佳釀,歎一歎人生。

  屋外傳來腳步聲,腳步聲很輕如一陣輕飄飄的風疾然而至。楚山河內力雖以遠不如前但耳力依然很好。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魚小丸道:“你又開始釀酒了。”

  楚山河笑道:“小丸姑娘光臨寒舍有失遠迎。”

  魚小丸不屑的“切”了一聲道:“我這才走了幾天就給我來這一套。”說著背著手,翹著嘴這邊晃晃,那邊轉轉,這裡點點,那裡碰碰。

  楚山河道:“你來肯定不是看我釀酒的吧。”

  魚小丸道:“白啟興呢?”

  楚山河道:“吃完飯睡了,你肯定也不是來看興兒的吧。”

  魚小丸道:“你怎麽一點都不解風情。”

  楚山河看看魚小丸道:“天要下雨,魚姑娘要嫁人天經地義,我需要解何風情?要不要我做媒?成婚時請我和杯酒。”

  魚小丸道:“什麼德行?”

  楚山河道:“你該不會老鴉盤樹枝不當喜鵲想充鳳凰吧。”

  魚小丸跺著腳連呸三聲道:“什麽老鴉喜鵲鳳凰的有你這樣說話的嘛。”

  楚山河道:“給魚姑娘賠禮道歉了,請贖罪。”

  魚小丸道:“這還差不多,本姑娘我跑了這麽久來給你送點消息,腰酸腿疼口還渴,你不請我喝杯茶歇歇腳?”

  楚山河道:“我這裡的茶哪有魚姑娘的茶好喝。”看看魚小丸的臉色連忙道:“魚姑娘請。”

  魚小丸道:“好了,好了,言歸正傳。關則寧一撤兵,邊境戰事不斷如今漢都四面受敵,而且東面已經失了很多土地了,據說關則寧要親征。”

  楚山河道:“丞相文韜武略還有擺不平的事嗎?”

  魚小丸道:“那是打仗哎。”

  楚山河調侃道:“你不天天跟打仗是的嗎?”

  魚小丸道:“你真的一點都不想管?”

  楚山河道:“天要下雨,人要打仗我怎麽管?還是去喝茶吧。”

  魚小丸道:“你真不怕這江山打著打著就打沒了?”

  楚山河道:“如果關則寧和咱們魚姑娘一樣估計江山會遲早打沒嘍。”

  魚小丸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本姑娘告辭了。”

  關則寧出征在即,楚山河卻獨自一人來到關府,楚山河一身酒氣闖進關府內撒潑打諢,關府內的守衛被他打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有人趕緊稟告給關府內唯一當家人關暮雪,關暮雪聽後道:“豈有此理,他難道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說罷拿著一柄劍來到楚山河面前,二話不說一劍刺向楚山河後心,楚山河微微一側身將她劍讓到胸前,雙指一夾,關暮雪手中的劍就像嵌到石頭中一樣,任憑她生拉硬拽。楚山河微微一笑,另一隻手如閃電一般握住關暮雪手腕一擰,關暮雪吃痛手一松劍便落在楚山河手中,他接住劍後一橫卡到關暮雪咽喉。

  關暮雪怒道:“我以為你是個醉鬼,沒想到你武功如此乾淨利落。”周圍的人看到此場景臉色被嚇的蒼白毫無血色。

  楚山河喝了口酒道:“小娘子長得可真水靈,年紀不小了吧。”

  關暮雪聽後臉漲得通紅,氣不打一出來道:“混帳無恥。”

  楚山河笑嘻嘻道:“這府邸不錯,以後借來住住,我們兩個住在這裡怎麽樣?”

  關暮雪一咬牙,抬腿踢腳,內含內力,硬生生踹在楚山河腹部,楚山河倒地,關暮雪竟一時沒反應過來,因為她本沒想到會一擊踢中,因為此人武功絕對不弱。關暮雪趕緊拿起劍來,橫在楚山河咽喉,關暮雪道:“真是風水輪流轉,你來本府鬧事的目的是什麽?蓬頭垢面,我倒要看看你的真面目。來人把這人給我綁起來,打盆水來好好給他洗洗臉。”

  楚山河乖乖就擒,一盆冷水潑在他臉上,又將他的臉擦淨。關暮雪在一旁看著他,道:“你好眼熟。”

  楚山河道:“當然眼熟。”

  關暮雪吃驚道:“白……白......依山。”

  楚山河道:“你該不會常年久居家中過起了不食人間煙火的日子來了吧,這幾天的事情一點都沒了解嗎?”

  關暮雪眼中含淚道:“你本不應該來的。”

  楚山河道:“剛見面被你打了一頓,又被你綁在這裡,算是送你的禮物也是對你的歉意吧。”

  關暮雪道:“有何歉意?你不見我有什麼錯?只是我一廂情願罷了。”

  楚山河道:“你這樣說的話好像真不是我的錯。”

  關暮雪手中劍一揮,將楚山河身上的繩子斬落,楚山河道:“我此次前來是想......是想......帶……走你,暮雪。”

  關暮雪道:“那好,我們走。”

  這下楚山河反倒是愣住了,弱弱地問道:“你......怎麽會這麽痛快?而且你......為......什麽要跟我走?你......”

  關暮雪道:“我不要家嗎?你是不是想問這個?”

  楚山河道:“你現在貴為公主......怎.....麼不去皇宮裡面?”

  關暮雪道:“因為我在等你,等你見我一面。”

  楚山河道:“我一個罪人又怎會值得讓你如此執著呢?”

  關暮雪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郎無情女有意,這怨不得你。”

  楚山河道:“我的確是隻將你當作妹妹的,你何苦呢?”

  關暮雪道:“我一廂情願罷了。”

  楚山河道:“那我問你,我一直沒有在你的世界中出現過,你不怨恨我嗎?”

  關暮雪道:“可你一直沒有在我的世界裡離開過我對此感到很滿意。”

  楚山河道:“真讓人捉摸不透,那你願意跟我走?”

  關暮雪道:“我願意。”

  楚山河道:“可你父親呢?”

  關暮雪道:“我要走他攔不住我的。”

  楚山河道:“你若走了你父親也沒有親人了吧。”

  關暮雪道:“這就不用你來操心了。”

  楚山河道:“那我豈不是十足的罪人。”

  楚山河十二歲逃離皇宮闖蕩江湖,當時的他的確沒有太多兒女感情,故此他敢拋下一切奮不顧身去追求自己心中的江湖,關暮雪一直強調自己一廂情願也並不錯,但是楚山河自殺兄逼父後就一直活在愧疚之中,所以一旦與自己有關系的人產生矛盾一定率先會往自己身上攬責任,所以他認為他的確對不起關暮雪,讓關暮雪等了太久,另外還有他擔心白易川或是其他人不會對關則寧下手反而會對關暮雪不利,到時關則寧前有坑後有淵會陷入兩難抉擇的境地,所以他不希望自己想到的事情會發生他要保護關暮雪。

  聰明的男人也有犯糊塗的時候,尤其是當認為自己像強者一樣站在女人面前時。

  關暮雪與楚山河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馳,關暮雪認為自己的父親做了天下君王,這手中的王權是從白依山手中奪過來的,她擔心白依山會找她父親報仇,她也怕她父親會窮追不止地追殺白依山,所以她一定不能讓這兩個男人進行一場生與死的較量,她賭不起,所以她一定要跟白依山走,避免他與她的父親兵戎相見,這一點楚山河卻忽略了,忽略了關暮雪的用心。

  當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想法時矛盾就會產生,如果關則寧知道了自己的女兒和白依山一起離開了,難免不會想到自己的女兒會被白依山用來威脅自己。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想過很多事情卻始終沒有為自己的女兒想過,他認為關暮雪只要不做出過分的事情那她自己的事情都可以隨著她自己的性子做。

  楚山河還是帶走了關暮雪,關暮雪道:“你不怕我父親到處找你?”

  楚山河猛然一驚道:“對啊,如果她知道你跟我在一起會不會想偏了。”

  關暮雪道:“不會,我在信中已經寫明白了。”

  楚山河道:“都寫了什麽?”

  關暮雪道:“你猜不到?”

  楚山河道:“這怎麽猜得到。”

  關暮雪道:“那為什麽你不了解我呢?”

  楚山河道:“因為……因為了解對手是為了保命,了解女人是為了貪圖享受,可是如果連小命都不保了,那還談什麽享受呢?何況……”

  關暮雪道:“何況什麽?”

  楚山河道:“何況對於很多人來說人生就是一場苦修,只有很少的人才會享受,而我希望和大多數人一樣通過規矩的約束身體的苦修讓心中獲得一份寧靜。”

  關暮雪道:“這很重要嗎?”

  楚山河道:“對於別人來看這的確不重要,但是對我來說這樣的修行就是讓我成為我的一種力量。”

  關暮雪道:“初始我隻當失去了一位兄長,後來隨著年紀的增長我發現我對你的感情已經不是兄妹之情。富足的生活的確讓我感到很舒適,但是我的心對你一直念念不忘這讓我反而很反感這樣的舒適。我之前找過你,用盡各種辦法,但是我太渺小了,微不足道的力量根本拽不住漂流在大海裡的浮萍,所以我每天將自己放到你喜歡讀的書裡面希望能讀懂你的心。”

  楚山河道:“暮雪,我也不知道你竟用情如此之深。”

  關暮雪道:“這種情感日甚一日很多時候我都在想你,想到柔腸百結你不會知道的,你有沒有想過我?”

  楚山河道:“反而是我對不起你了,現在我很堅定地告訴你,你若願隨我而去我定不負雪兒托付之情。”

  關暮雪道:“我們現在是幹嘛?是出來遛馬的嗎?”

  楚山河道:“只要暮雪你開心,往後的日子裡我可以永遠陪著你。”

  關暮雪道:“我雖癡情但是我並不自私,你一直心有所向,你若離去我也會尊重你。”

  楚山河道:“不會了,再也不會了,我楚山河真是這麽不識抬舉的人嗎?若我沒猜錯我所去之地你也會跟著我去吧。”

  關暮雪莞爾一笑道:“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

  楚山河如釋重負道:“天下要打仗了。”

  關暮雪道:“我雖然不出大門,但是我對消息還是有一定了解的, 所以我很抱歉我父親對你所作的一切。”

  楚山河道:“大可放心,我從未放在心上,只是關海升老丞相被人暗算而死。”

  關暮雪驟然停住了馬,楚山河看見關暮雪這般模樣心中忽然明白了什麽道:“你好像不知道?”

  關暮雪道:“二叔、三叔回來過幾趟他們從沒有對我說過。”

  楚山河心想道:“他們怎麼還滿著你?”道:“人經生老病死劫,應知悲歡離合是常事,如果想哭的話就通通快快哭一場吧。”

  關暮雪道:“我到不想哭,隻覺得這個世界變得很空洞,有些東西我抓不住,他們存在過現在卻變得很飄渺。”

  楚山河道:“這跟死亡的感覺如出一轍,這是實話,足以說明這份親情深深烙印在你的心裡面了。”

  關暮雪道:“我應該怎麽辦?”

  楚山河道:“堅定些,向前走,走得遠了就發現一切都會成為歷史。”

  關暮雪道:“就這樣走?”

  楚山河道:“就這樣走,一直走,悲傷就會離你而去,眼淚也將不會再流,不要感受這種空洞的感覺,要讓自己變得充實。因為空洞無助的感覺更接近死亡,要想活著,就要首先讓自己覺得自己是活著的。”

  關暮雪道:“那我們走吧。”

  兩匹馬飛快地向前奔跑,關暮雪在前,楚山河在後,楚山河一直默默地在背後守護著她,現在他又多了一份責任,他心想人生真的很有意思,我就想簡簡單單的活著可偏偏老天爺總會丟給自己一些責任要承擔,累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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