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至,眼下正是秋季最為寒冷的霜降時節。
所以平日裡女性們的穿著都相對保守,大多會用寬厚的襖服禦寒保暖,形製上以百褶和旋裙居多。
但秦疏影有些與眾不同,她往往會在穿衣中特立獨行,走出截然相反的路數。
例如今日她內裡所穿的,便是一件微微透肉的訶子裙,綾紋抹胸處繡有嬌豔的荷花,在柔軟的花尖上印有一道深邃的溝壑,甚是壯觀。
“郎君去床上坐著即可,妾身今夜便替君解除這相思之苦。”
秦疏影明眸含笑,用宛若凝脂的皓腕將窗扇合攏,紗幔撥下。
彩紗落地,遮擋住了她婀娜多姿的曼妙胴體。
許清能透過不同顏色的輕紗看到她模糊的身影,宛如一名仙女在層層畫卷中輾轉遊離。
現在看來,這房間裡的布置還真有點意思,比那些醉鴛閣有意思多了。
許清也搞明白了,前身為何會獨寵四房秦氏一人。
秦疏影挽起袖口,燃起了梳妝台前的熏香,隨後將房內的蠟燭一根根吹滅。
環境變得愈發幽暗,許清覺得口乾舌燥,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
雖然在來時曾幻想過這些劇情,但當它真的發生在自己面前時,許清還是覺得不太真實感。
“夫君,今夜不用疼惜奴家。”
秦疏影咬著豐潤的唇珠,眸光盈盈,滿含愛意的凝視著他。
片刻之後,衣裙落地。
許清還來不及反應,頓感一具溫暖甜香的嬌軀撲入懷中,將他壓在了床上。
緊接著,金簪取下,青絲滑落。
陰陽交錯,倒反天罡,突如其來的猛烈讓許清瞪大了眼睛,完全失去了主動。
他隻記得那晚很香,自己過上了迄今為止最為快活的日子。
……
次日。
當許清從床上蘇醒時,身邊早已沒了對方的身影,但他依稀能從床褥的褶皺以及香氛感受到殘留的余韻。
“少爺,您醒了。”
開口說話的人是昨日的那個小丫鬟,楊柳。
許清抬起頭,正見到對方面帶微笑,用細長的竹竿將屋內的窗扇拉開通風。
因為她的個頭嬌小,所以做這事的時候有些費力,需得借助竹竿這種外力。
“你家小姐呢?”
“出去啦。”
“又出去了?去哪啦?”
楊柳抬起螓首,嫣然一笑,笑容裡有一絲頑皮戲謔。
“少爺是覺得昨日還不夠盡興嗎?奴婢在側房可是沒睡上安穩覺……這邊的動靜好大,隔著牆頭都能聽到吱吱呀呀的聲音。”
許清被說的老臉一紅,輕咳了兩聲。
楊柳瞥見許清的表情,捂著嘴嬌笑道:“少爺害羞個什麽勁?男歡女愛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呀,更何況奴婢跟著小姐在花街柳巷裡長大,早就見慣了這類事情。”
“那夫人她……”
“少爺可別多想,我家小姐在望月樓裡做的是清倌,即便她自個兒願意,那老鴇也不想砸了這盆搖錢樹……當初慕名而來的商賈貴族能排到京城郊外,可到了最後呀,就只有少爺能成為我家小姐的入幕之賓。”
楊柳十分懂得許清的心意,三言兩語就解除了他心底的困惑。
過了片刻,楊柳將窗扇全開,竹竿收起,來到了床榻前。
她順手找了個墊子跪坐在上面,用柔綿的目光看向許清。
“少爺想知道什麽,楊柳慢慢給您說……不過少爺您先背過身趴著吧,奴婢給你揉揉腰背。”
這四房的服務太過到位,許清都忍不住在心裡給她點了個讚。
他就半推半就的趴了過去,享受著這帝王級的待遇。
楊柳將柔嫩的小手放在火盆上烤的溫熱,隨後探入了衣內,認真細致的揉捏起來。
“昨晚那事過後,得放松一下筋骨……話說回來,少爺的腰背真寬,奴婢覺得很有安全感。”
許清前世沒去過那些洗腳城,還是頭一次享受,“嘶”的倒吸了口氣。
“少爺,是力道太大了嗎?”
許清擺了擺手,閉著眼睛問道:“沒有,力度方面剛剛好……對了,你家小姐都在外面見些什麽人呀?”
“都是些王公貴族,商賈名流……不過這些都怪少爺。”
“怪我?”
“少爺您從不參加這類場合,再加上大少奶奶不常在素州,三少奶奶又沉默寡言,所以我家小姐才會在外奔波。”
許清愣了愣神,完全沒想到這秦氏會有夜不歸宿的正當借口。
這算是惡人先告狀嗎?
許家作為素州的大家族,又有執掌大權的太后作為靠山,是該有自己的交際圈。
但他總感覺哪裡不對。
即便秦氏是替許家出面,那也不應該在外留宿多日呀,她畢竟是個女子,前身就沒意見嗎?
“少爺,您因為失憶的緣故,可能對許家和小姐的事情都不甚了解。”
楊柳輕聲細語的解釋道:“許家因為多代單傳的緣故,早在您祖母那輩,就改成了女性當家做主,男性傳宗接代的習俗……您姑姑本是繼老夫人之後的下一任家主,但也因為進宮這事,把家裡的重擔撂下了。”
“時至今日,老夫人年歲已大,家中諸事都交到了大少奶奶手裡。可現在大少奶奶和她阿爺在朝堂上紅的發紫,是您姑姑的左膀右臂,每日都有忙不完的國家大事,所以素州這邊的一些俗事,就都由我家小姐來打理。”
“府內的事務一般都是海總管親自處理,但涉及到外面的交際酒局,還有祖輩留下來的林場木倉,那都是我們四院的事情……如果少爺還覺得不放心,可以去側房看看近日送來的柬貼,大多都與此相關。”
“原來是這樣。”
許清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心中的疑慮也減弱了幾分。
許家祖上是靠販木發家,這事他在家譜族本裡看過。
如果涉及到生意上的事情,那秦氏需要操心的地方就不是一星半點了,為此盡心盡力倒也沒那麽可疑。
“柬貼就不用看了,我收拾收拾就準備回去了。”
“那奴婢替少爺更衣吧。”
許清起身後,楊柳的小手在許清身上來回遊離。
相比於小環,楊柳的穿衣手法明顯更為嫻熟一些,很快就幫他置換好了行頭。
“少爺,奴婢聽說您最近在三夫人那兒偷了不少的詩詞。”
許清對著鏡子擺了擺造型,心不在焉的問道:“怎麽?你也想要一首?”
“不是奴婢,是我家小姐喜歡……先前在望月樓的時候,有不少名人墨客會趕著去樓裡給她寫詩作畫,其中不乏一些當代名家。可小姐左瞧右看,發現就這四房陸氏的詩詞寫的最好,足以達到青史留名的地步。”
許清停住了手上的動作,轉過頭望向楊柳。
“你家小姐也想垂名青史?”
“少爺說笑了,小姐就是喜歡,別人有的她想要,別人沒有的她更想要……嗯,不過少爺您可能不清楚,我們四院跟三院的關系不大好,所以就只能通過您來拿詩了。”
許清想了片刻,笑著回道:“當然沒問題,鍍個金嘛,人之常情……你把紙硯備好,我這就把前兩天在三院那兒看到的詩詞抄下來,保管讓你家小姐出名。”
“謝謝少爺。”
楊柳嫣然一笑,如蝴蝶一般飛奔而去,留下陣陣香風。
沒過一會兒,她便端來一盤紙硯墨筆,呈到了許清的面前。
許清大筆一揮,對自己今日所抄的詩詞甚是滿意,隨即他就哼著小曲走了出去。
待到少爺的人影消失在門外,楊柳才敢將那張紙拿在手裡,細細品味。
“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凡夫。雖然不見人頭落,暗裡教君骨髓枯。”
饒是楊柳從小生長於風月場所,也不禁被詩詞上所露骨的內容晃愣了神。
這不就是再說小姐嗎?
隨後,她的臉龐升起朝霞,微微泛紅,輕聲啐了一口。
“真不是個正經人。”
……
許清從四院出來,就直奔著自己院子走去,路上他一直在想下毒的事情。
眼下的線索全斷,調查陷入了僵局。
四院的說辭應該是真的,因為楊柳口中的事情很難作假,找海總管和其他下人一對便知。
但他還是放不下心。
凶手必定出自於後院,可如果對方不是三院四院裡的人,那就只能是海大富掌管的大院出現了問題。
可海總管在許府待了這麽久的時間,下毒的機會應有盡有,又怎麽會做出這種傻事呢?
這於情於理都說不通。
所以許府後院一定有問題,究竟是哪處被自己忽略掉了?
許清走到院子門口,就瞅見身材魁梧,穿著深藍色袍服的焦亭長站在門口等候。
對方那極有辨識度的刀疤橫跨右半張臉,嚇得小環躲在門框後瑟瑟發抖,生怕對方強行闖入。
許清的回來,更是讓小環緊繃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裡。
“少爺……你先別過來,這個人長得好凶,人也好怪……而且他一來就說要找你查案,少爺,你快去找海總管把他趕出去吧!”
許清對這蠢丫頭的擔心哭笑不得,“你也不想想,咱們這兒是許府,有誰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海總管放到府裡?”
“哦哦。”
小環想明白了這一層,就明白了院前的這個人雖然長相嚇人,但他是真有事找自家少爺。
焦亭長在看到許清後,畢恭畢敬的彎身拱手,行了個大禮。
“許公子。”
許清點了點頭,漫不經心的問道:“焦亭長今日怎麽沒穿官服?”
焦亭長目色深沉,眼神平靜的答道:“案子還沒查明白,不太方便穿。”
許清皺起眉,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古代有句俗語叫民不與官鬥。
因為尋常人家勢單力薄,是經不住官府搜查的。
那賣油郎住在素州城裡,又有人報出了藏身地點,按理說很快就能被緝拿歸案,怎麽會拖了這麽久的時間?
“焦某人來這兒,就是想請許公子與在下同去西街,去那些賭坊裡面調查清楚。”
“那些賭坊還在營業?”
古代雖然允許賭坊的存在,但西街的賭坊畢竟藏匿過人犯,應該會被官家封市停業才對,怎麽會一點影響都沒有?
許清看焦亭長面有難色,便沒再細問。
他轉頭衝院子裡的小環說道:“家裡的事你先幫我瞞著,晚上睡前留個縫,明早我會偷偷溜回來。”
“哦……好的,少爺。”
小環聽到賭坊查案這些詞,心裡很是擔憂。
但她身為少爺的心腹和貼身奴婢,又不能忤逆自家少爺的意思,隻得點了點頭,按照許清的吩咐照做。
……
素州最熱鬧的地方是東西兩市, www.uukanshu.net那裡的店鋪林立,巷子各處都會有席地而坐的商攤小販。
商販們從全國各地而來,售賣著五花八門的東西,才造就了素州江南重鎮的繁華市景。
不過東西兩市有所不同的是,西市上的酒肆花樓,花鳥棋鋪會更多一些。
如果順著巷道來到西街,還能看到彼此相鄰的賭坊藏在深處。
當許清與焦亭長來到川流不息,車水馬龍的西市門口,他就問起了焦亭長此行的目的。
“遇到什麽難事了?”
焦亭長微微一愣,顯然沒想到自己還沒開口說任何話,許清就能猜到他有事相求。
“伱雖然只是個亭長,但畢竟是在素州知府手下做事,台上台下都是有些權重的……連續兩日都沒能破案,只能說明你們在查這賭坊的時候受阻,對方的背景很難處理。”
焦亭長聽完許清的分析,瞪大了眼睛。
因為一切正如對方所說的一樣,那日他帶著府衙官差趕去查封,被這些賭坊裡的小二堵在了門口。
這裡家家都有官府所簽發的文書,享有豁免權,蓋有府印公章。
最後雖然是掌櫃出了面,讓他們搜了後院客房,可焦亭長還是覺得這些賭坊大有問題,應該藏有某些不能說的秘密。
“許公子料事如神,在下佩服。”
焦亭長對許清的本事再也沒有半點懷疑,索性將那日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許公子,事情大致是這樣的……後來小人在排查各家賭坊的時候,雖沒有搜到東西,卻發現了一樁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