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張禁驟然回頭，只見原本的地上頭顱和躺椅上是女子消失，只剩地上的一件帽子，不禁倒吸口涼氣。

　　“詐屍了?”

　　“別慌。”

　　玉天離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嚇了他一個激靈，腳一軟，險些跪了。

　　“我去！！！”

　　(╬　　Д　　)”

　　“玉天離，是你做的?”

　　妙熙蹙眉驚異而震驚。

　　玉天離輕輕頷首。

　　見到他承認，即使是妙熙也不由驚訝。

　　變相的起死回生嘛。

　　你還真是……

　　妙熙盯著少年渡上暗金氣焰的側顏，了然一笑。

　　“不是，都是序列九，為啥你的技能這麽離譜，說，你不是是運行商的親兒子！”

　　張禁那就一個不敢相信！

　　憑啥他有槍，有蘿莉，有技能，我怎除了眼睛啥都沒有呢！

　　【靈覺之眼，發動。】

　　【女鬼屍:母親生前愧疚、不舍、想要再見孩子的心願成為怨念，借助支配術的序列契機，短暫回光返照，半人半鬼。】

　　玉天離唇角輕翹，暗金瞳宛若灼燒的神明。

　　“技能千千萬，看你怎麽使，每個人都該對自己的技能有一套專屬的理解。”

　　妙熙一怔，不由輕笑出聲。

　　“你還真是現學現賣啊！”

　　張禁忿忿不平。

　　玉天離只是笑了笑，暗金眼瞳望向前方，饒有興趣。

　　“那麽接下來，讓我們看看這對母子間最後的戲碼吧。”

　　……

　　014再見到熟悉的面容時，身形一頓，旋即滔天火焰自他身軀沸騰，情緒爆發！

　　手掌上的絲線化作利刃纏繞上女鬼屍上脖頸的線也隨之纏繞在014上，兩人像是蛛網作繭般捆縛在一起，哪怕雙方都想掙脫，可絲線卻如分娩時連接的臍帶般連接著這對母子。

　　嘶嘶——

　　細微的金屬摩擦聲擴散，絲線似觸手般將兩人兩米的區域內化作領域，無人能靠近。

　　化作詭異幾乎湮滅的情感此時如洪水一樣奔騰而出，他感覺像有一隻手握住了他的心臟。

　　他首次喊出了聲:

　　“我死了你還要管我，既然死了，就別再管我啊，爸爸死後，你跟個瘋子似的，一遍又一遍流淚，以可憐當作威脅我的籌碼，你不過就是怕，怕我活成當初那個連學都沒上幾年的你！”

　　而母親隱秘的情緒被人血淋淋地揭開，裹挾著撕扯筋骨血髒一般的痛。

　　兩人竟扭打在一起。

　　繚繞的鬼氣摧枯拉朽般侵略周遭，看得人暗暗心驚。

　　“你懂什麽，我怕你被時代拋棄，我無法給你強大的背景和渾厚的家底，只要這樣，只有這樣，你才能成功，哪怕你以後恨我！”

　　“憑什麽，憑什麽，你到底阻擋我多少朋友，你知不知道，在不缺吃穿的屋子裡，除了我之外什麽也沒有，我的人生只有你啊！”

　　014怒吼，空洞的眼裡明明沒有神采，可那股壓抑怒卻是掩蓋不住。

　　兩人的整個軀體，寸寸撕扯，血液和黑霧飆射，濺在地板之上。

　　“憑我十月懷胎生下你，憑我生病時徹夜不眠照顧你，憑我打碎東西後，我緊張你卻忍不住發脾氣罵你，憑吵架後，我還是做了一桌子菜等著你，一口沒動，憑著將你喂養成人！”

　　他一直怯懦、無能，背負著名為“愛”的罪，必然接納父母痛斥的罰。

　　可死後，他不再沉默！

　　女鬼屍左肩透骨，鮮血侵染在二者身上。

　　“媽媽，你是在自我感動，我很討厭，你也自私，但又缺愛，你通過付出來索取愛，讓我很厭惡，我一再遷就你，只因為你是我的媽媽啊！”

　　“我看的見，看的見，你每天起早貪黑，讓我天天吃核桃，海帶，從沒問我從來我喜歡你什麽樣，早早在校門口等我，出門你一直在背後看著我，我不餓，你也不吃飯，天天穿著舊衣服，我呢，我穿著新衣服時的不情願只會被你罵，你到是為自己活啊！！”

　　女鬼屍的身軀頓時燃起妖豔的黑紅之火，斥責大喊:

　　“那你倒是跟我說啊！！”

　　她宛若草從裡盛開的紅玫瑰，帶刺被敵視，草掠奪它的生氣，嫉妒她的獨特，被視為異類。

　　凝望著傲怒的蒼白臉龐，014眼角竟蔓延猙獰的裂紋，像裂開的瓷娃娃，又像淚痕，綴逸著漆黑的光。

　　他嘶喊，是一個孩子氣急敗壞最大的反抗！

　　“那你不是啥也沒跟我說嘛！！”

　　“你總在默默毫無怨言付出著，我除了理解你還能說什麽嘛！啊！否認你天天做家務的努力嗎?”

　　“天天上學的我也很累呀！我也想說一下，但就怕你來一句;誰不累，我怕呀，怕我最親的人都不理解我了，我不敢說，我也真的很難過！”

　　解釋就是頂嘴，沉默才是乖孩子，不說話就是賭氣。

　　她的臉尖銳、刻薄，可臉部的皺紋卻是實實在在在生活裡一點點積攢的。

　　“什麽，你說什麽，為了你，我甚至自殺，你懂那種人頭離體的痛苦嗎?你知道嗎，沒有你，我還有什麽活下去的理由！！！”

　　“媽媽的人生也只有你啊！”

　　一旁三人微微吃驚，聽到這些發言，玉天離心裡就一個念頭。

　　荒唐！

　　原來她不是被孩子殺死的嗎?

　　居然是自殺嗎?

　　也就是說，在兒子死後，母親選擇了自我了斷，陪他而去。

　　妙熙握緊了拳頭。

　　玉天離微微蹙眉。

　　而張禁早就看得大腦短路了，咽了咽喉嚨，左手摸了摸脖子。

　　到最後，兒子都沒有殺死母親，而母親也真的做到了，而兒子當做人生的全部。

　　“自殺，自殺，好，好好，你居然連死都不放過我嗎！！！”

　　看到她被絲線束縛，依稀可見裂開的血痕脖頸時，014徹底崩潰！

　　尤其是擾亂視野的隨風飄亂的青絲中摻雜白發，撕心裂肺的感覺像是一把利刃直戳胸口！

　　“啊！！！”

　　崩—

　　014肌肉繃緊，理智喪失皆化作力量，他掙脫開手臂纏繞的絲線，像把多年稱為“虧欠”的枷鎖徹底舍棄！

　　他不再被所謂的“愛”和“道德觀”捆縛。

　　他僅僅是他自己！

　　孩子是父母的一切，甚至可以舍棄生命，可孩子也可以為了母親而犧牲啊！

　　為什麽不考慮孩子的心呢?

　　彼此好，才是好。

　　可惜單方面的付出，只會成為愛你之人的負擔。

　　那麽，欠你的，只能來世償還了。

　　014擴散的震蕩波伴隨著詭異的青綠鬼焰幾乎摧毀了屋裡的一切，天塌地陷。

　　牆壁應聲而碎，灰塵的味道伴隨血腥席卷。

　　“那麽，你和我過年時看焰火，過生日許願時，那些開心都是虛假的嗎?”

　　女鬼屍受著渾身被火焰焚燒的痛苦，卻渾然不顧，瞪大眼盯著兒子恐怖的臉龐，抓住他肩膀的手，青筋裸露，哪怕被燒得焦黑。

　　“怎麽可能啊會是假的啊！！！！”

　　在力量宣泄的最後，014一頭撞在女鬼屍的脖頸，黑紅的血與火淋漓肆虐！

　　不知是何等心緒，女鬼屍被火焰吞沒，小鬼手搭在她的頸部，竟是孩童般親呢的姿勢。

　　或許只有死才是解脫。

　　以他們為中心，兩人相擁於崩塌在倒塌的天花板建築裡，在砸落的房屋牆壁裡，動蕩塌陷。

　　哢哢——

　　轟隆——

　　“啊！”

　　還沒反應過來，張禁隻覺地板一塌，想要抓住什麽，卻想要呼喊，卻來不及了。

　　“救…啊！”

　　抓向空中玉天離的方向，余光卻瞥見他那果決轉身的背影，那麽冷漠，毫不猶豫。

　　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沒回頭看他一眼。

　　“玉天……！”

　　張禁希冀的眼裡的光定格住，跌入黑暗。

　　火焰席卷，牆壁的裂縫密集，不堪重負，玉天離一把抱住妙熙。

　　“玉天離！”

　　妙熙驚呼！

　　而玉天離無言肅然地護住她的後腦貼著胸口，讓她無法說話，而在這裡也無法逃脫的兩人也只能隨著地板塌陷，墜落無盡黑暗！

　　蓬——

　　緊接著，包括屋子在內，整棟樓房轟然倒塌，塵煙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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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火、黑煙、血霧混合的倒塌的房屋蘊藏著平凡家庭的一場悲劇。

　　到最後，母子間誰都沒有捅破“面子”這層窗戶紙。

　　體諒真的很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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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都進入了一個副本，這個副本名稱叫做“我愛你，但不能讓你知道。”】

　　【我看著你做菜受傷，我也會心疼的，但我真的想自由啊！】

　　【——你一輩子都在等我的感激，可你不知道的是，媽媽，我一輩子都在等你道歉。】

　　【愛是最大的鳥籠，懦弱的鳥到死都無法逃脫，唯有魂歸天地才能展翅翱翔。】

　　【——到最後誰都無法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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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置身在黑暗的無盡深淵裡。

　　無限墜落，玉天離似無歸浮萍，並沒有預料的撞入一樓，懷裡的妙熙也不知何時消失。

　　閉著眼，他想要睜開，身子卻不受操控，意識清醒，想的事卻與做的事不符。

　　恍惚間，黑暗逐漸消褪。

　　他看到了一幅幅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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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男孩從學校的圍欄外看到不斷咳嗽的男人遠去，原本帶笑的臉迅速平靜。

　　“我在裝病請假的時候，他在裝健康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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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看到跪坐在地上的捂住嘴，痛哭的黑衣女子，小男孩像是沒有分清楚發生什麽。

　　“媽媽，爸爸走了嗎?”

　　“沒事，媽媽在。”

　　母子相擁在一起，女子啜泣，小男孩輕拍她的肩膀，可眼角晶瑩滾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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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裡。

　　晚上回家的爸爸打著電話，嘴角帶笑，急匆匆回家。

　　“兒子，你被催啦，爸爸給你買玩具了，你放心，我沒走大道，這裡人少，你說爸爸像不像特工啊?”

　　這時，一陣晃眼的車燈照的過馬路。

　　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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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天離眼瞳微動。

　　原來是這樣的車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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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能不能別老媽，媽，媽的叫，你安分一點，好好寫作業不行嗎?”

　　“可…嗯好。”

　　坐在書桌前，低下頭的男孩沒有反駁，剛剛一直在忙碌打掃家務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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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我想出去玩。”

　　“出去玩，都快考試了，還出去玩，你能不能長點心?”

　　男孩表情從小心翼翼變成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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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你直接從全班第一變成了全班25名，你幹什麽吃的?我才多久，不管你，你就這樣了！”

　　暴躁的母親將試卷打在神情有些黯淡的少年臉上，少年不躲，表情有些恍惚，看起來有些難受。

　　“媽，我好像有點不舒服。”

　　“不舒服，你又沒發燒，又沒碰哪塊，我看你就是裝病，你知不知道我成天提早貪黑的供你上學，大不了你就下地看看，你知不知道我給你報了那些補習班要費多少錢，你還不知足，我這都是為了你好。”

　　少年麻木地低下了頭，不說話，只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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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燒的男孩靠著床頭，媽媽喂他吃粥。

　　很甜，比蜂蜜還甜。

　　“好好待著。”

　　然後女人把做好的紅燒肉和雞腿，放在他的床頭，又從兜裡取出一瓶剛買的果汁。

　　“我去給你盛飯。”

　　女人將剩余的粥喝下，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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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發上的父子。

　　“爸爸，媽媽為什麽老罵我啊?”

　　“兒子啊，媽媽是這個世界最愛你的人，誰都沒資格說她，即使是爸爸也不行。”

　　揉著他的頭，男人道:“如果這件事真的是媽媽做，www.uukanshu.net我希望如果媽媽原諒你，你也要原諒媽媽，這才是男子漢。”

　　“我就是說說，我怎麽可能會不原諒媽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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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在臥室裡，少年坐在床頭，屋子昏暗壓抑，自言自語:

　　“爸爸，我想去找你了，我好累了，我到底怎麽樣才能像個男子漢一樣保護媽媽啊，我真的想讓媽媽開心啊，為什麽我什麽都做不到啊?”

　　自責、惱怒等情緒侵襲著他，流下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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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熊熊燃燒的大火裡，男孩看向玉天離，眼神澄澈，笑道:

　　“抱歉了大哥哥給你添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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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等玉天離開口。

　　啪嚓—

　　光輝碎裂似鹽鹼的平原，跳躍著的細碎光芒，又像初雪瑩亮般漾起水晶般的波瀾。

　　置身在光輝的人影不斷墜落，失重感襲來，隨著跌入天使的懷抱裡，翅膀覆蓋溫馨暖柔。

　　得到愛，為了愛，只能成全這場悲劇嗎?

　　別說。

　　玉天離感覺這種夢墜挺舒服的，就這麽安安靜靜墜落，其實也未嘗不可。

　　隨著失重後的踏實，玉天離悠悠睜開眼，乳燕歸巢般的溫暖包圍著他。

　　眼神糊塗、茫然，大夢初醒般地恍惚，手指傳來的熟悉觸感、柔軟、綿柔。

　　偏頭，他正蓋著被子躺在床上，枕著潔白的枕頭。

　　望向窗戶外。

　　染著光的塵埃飄落在床鋪上一片，像是一件燦金色紗衣，他才知道……

　　天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