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星河璀璨,燭影彌紅,秦淮河上,一艘奢華的畫舫內,幾名窈窕佳人,秀發披肩,赤足輕盈,應著樂曲翩躚起舞,姿態萬千,眼波流轉間,勾魂攝魄。
舞者前方,一人端坐太師椅上,衣著華貴,穿金掛玉,赤足踩在一塊價值不菲的名貴毛毯之上,一手撚著一顆晶瑩玉潤的葡萄正欲入口,一手擎著雕琢華美的玉盞,由一名臥坐在地板上的黃發胡姬持壺斟酒。
岸邊一道人影突顯,如驚鴻照影,身形輕捷,點水而行,轉瞬便已經來到畫舫之上,隔著琉璃簾躬身施禮
“大人!”
“嗯……”舫內之人將葡萄吞咽入腹,長籲一聲,將酒杯端起,借著搖曳的燭影看著玉盞內的美酒。“查清楚了?”
聲音中雖然包含一絲笑意,卻帶著一股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氣息。
舫外的人身子躬的更低了:“查清楚了,消息最先由江南五虎堂的一名小廝傳出,隨後逐漸傳播開來……”
“那小廝呢?”屋內的人伸出有些肥大的手輕輕撫摸著他身邊胡姬的金發。
“死了!”
“意料之中……”屋內之人說道“死因呢?”
“撐……撐死……”
“嗯?撐死?呵呵呵……”屋內之人冷笑。
“是的,據稱,那個小廝在一家餅店……”舫外之人額頭頓冒冷汗,急忙解釋,但馬上他便察覺到那位大人的不耐,當即說道:“大人,我們還繼續查麽?”
屋內人將一粒葡萄塞入胡姬的口中,同時手指輕探其唇間:“不查了,幕後之人已經把尾巴收拾乾淨了,你也查不到什麽玩意,就算查到了,那也是進了別人的套。”
“屬下無能!”舫外人連忙單膝下跪。
“算啦,也不怪你,敵暗我明,而且對方早已先手布局佔了先機,如此結果也是情有可原,嗯,傳我長老令,域外三鷹即刻入城,另外……”屋內的男人從懷中取出兩樣東西,手一抖,那兩個東西已經穩穩的穿過珠簾落入艙外男人的手中:“將此物送給悅來客棧的老板娘,就說,嗯……罷了,交給她就行!”
“屬下領命!”
“去吧!”屋內人揮了揮手,將酒杯倒進腹中“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舫外之人,躬身施禮,轉身隻幾個起落便已經消失在夜幕裡。
春宵幽夢樓,散財銷金窟。
這裡既是秦淮河兩岸的有名的妓院,更是這金陵城中數一數二的賭場。
夜幕降臨,幽夢樓內燈火輝煌,人聲鼎沸,醉生夢死。
金碧樓閣,綾羅輕紗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流光溢彩,宛如仙境。
戲台上,美豔女子,舞袖翩翩,歌聲悠揚;
賭桌上,珠光寶氣閃爍不定,金銀財寶堆積如山。
一名名身材曼妙的豔姬手托著各種事物穿梭於賭客之間。
多少人沉醉於酒池肉林之中,觥籌交錯間已是傾家蕩產,萬劫不複。
幽夢一曲千金散,煙雨樓台幾多情。
幽夢樓頂層,一女子依窗而望,正瞧見一道人影自河岸飛掠進畫舫,又看著他幾個起落蹬萍踏水,跳上對岸,隱於人群之中。
“看什麽呢?”女子的腰突然被人摟住,一個穿白衫卻敞胸露乳的男人自女人背後的黑暗中走出與女子一同看向窗外,眼神深邃嘴角的微笑帶著一絲神秘和挑逗。
女子嬌喘一聲,順勢倒在男人的懷裡:“沒什麽,有些熱,吹吹風而已!”
“熱?”男人看著女子赤裸的身上僅披的紅紗,在女人的嬌嗲中伸手將這最後一縷遮掩取下,順著半開的窗戶扔了下去。
“我想,現在你不熱了!或者,更熱了?”男人貼近女子的耳畔,輕聲挑逗。
女子貼著男人火熱的胸膛,嚶嚀一聲,將整個人埋進了他的懷抱“您……您壞!”
“壞?”男人低頭看著嬌羞的女人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你還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壞呢”
說著兩人倒在床上,一時間紅紗翻湧,燭影搖晃。
良久,男人抽身,披著衣服端坐在椅子上,將一杯美酒吞咽入腹。
“呵呵……”他笑了起來,似乎在回味什麽,酒杯落下的瞬間,他的手拿起了之前放在桌上的寶劍,緩緩抽出。
劍是上等的劍,黃銅的劍顎擦得閃閃發光,上面還鑲嵌著一粒明珠。鱷魚皮包裹的劍柄,頂部則鑲嵌著一顆貓眼石,劍身尚未完全出鞘,劍光寒意已經充溢整個房間,劍身幽藍,劍鋒雪白,三尺長劍,吹毛斷發。
“這可真是把好劍!”女人慵懶的聲音自床上傳來。
男人點頭,目光沉醉在那幽藍的劍身,雪白的劍鋒:“是啊,這確實是一把好劍,一柄極好的劍,也是一柄極美的劍!”
“美?”女人翻身而起,赤裸著身子走出紅帳。
“那您說,是劍美,還是我美?”女人的聲音中她的聲音中藏著淡淡的醋意,帶著一份難以言喻的驕傲。
她傲然挺立在男人面前,大膽地展示著自己的嬌軀,似是在挑戰男人的目光,欲讓他評斷,欲讓他抉擇。她堅信自己絕對比劍更美,這毋庸置疑,因為劍是冰冷鋒利,殺人取命的凶器,而她卻是熱情似火,溫婉如水的女子,活生生,嬌滴滴的人兒。
這二者之間,又怎可相提並論?
男人的臉上又掛起了一絲邪笑,方才他在窗邊,便露出這樣的笑容,現在看著手中的劍,和眼前的女人,他又露出了這樣的笑容。
他握著劍,凝視著眼前的美人,眼神中再度流露出難以言喻的欲望。
“自然是你……”
男人尚未說完,“美”字便梗在喉頭,刹那間,隻覺喉間一涼,一股鏽味湧入口中。
雪白的劍鋒穿透了他的喉嚨,幽藍的劍身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劍,是他的劍,竟然被那赤裸的美人緊握在手中。
就在方才,僅僅一瞬間,男人尚未看清女人的動作,他手中緊握的寶劍便已經落入了女人的手中,隨後,刺進了自己的咽喉。
他抬頭望向她那嫵媚的臉龐,那雙曾如秋水般清澈,如烈火般炙熱的眸子此刻冷漠如冰,毫無昔日的柔情蜜意。隻余一泓平淡,平淡的毫無情感,好似隨手碾死一隻螞蟻。
她收回寶劍,在男子白衫上輕輕一拭,劍尖上的血跡隨之消失。她滿意地點了點頭,眼神中閃爍著凌厲的光芒。
這時門開了,一個小廝打扮的男人站在門外,他低著頭,絲毫不敢看屋內的情景,低聲說道:“尊上,方才廿五傳來消息,動了!”
美人轉身問道:“誰動了?”
“正氣堂,江南王家,蓬江會,白馬劉家……所有人都動了!”小廝回道。
“都動了?呵呵呵,還真沉不住氣,那我們也動,傳我令,難知如陰繼續隱藏,不動山,徐如林立刻行動……”她將寶劍收回鞘中,眼神中閃爍著凌厲的光芒。
“既然他們都動了,那我們就攪亂這局勢,把水攪渾,才能找到可乘之機!”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充滿了狡黠和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