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行情不好，再過幾天看看。到時候一筆帳全給你結了。”商人指著幾大車的河魚，朝後面喊著“快點，今天這魚要運到城裡的東市，手腳麻利點。”

　　“你看看這幾天我才進這麽一點魚，以前可都是十幾車，生意都又不好做，又趕上國家有難，今天就算了。你下次來年底的時候，我給你全結了。”

　　大約六車滿滿的漁獲，從渡口往車上搬。漁夫哀歎一聲“老板不能這樣，我們快要給手底下的兄弟們發工錢了，這都要年底了。誰家裡還不屯一點臘腸。我上個月的錢都欠著，這一次不發工錢實在說不過去。這叫人怎麽活啊！”

　　十幾條漁船停在渡口的邊上，以前是覺得捕獲的魚少。現在是覺得賣出去的魚少。這淨壁河本身能夠拿到捕魚證就很不容易，什麽走關系打點就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可現在成堆的魚擺在船上沒人要，這看的人心裡疼。

　　“賈老板，你這生意來日方長的。整個京城的餐館都遭了殃，中心街的人都沒幾個還談什麽你這裡。生意不好做，也不要這麽死板。這樣我給你打一個欠條，就當我找你借了這筆錢。要不我可就到別的地方去了。”商人手裡握著十幾家酒樓的進口魚類，這在現在就是金飯碗，以前是舔著臉求別人多放一點好魚。畢竟淨壁河就是北方森林裡的冰河完全融化後的河流，水質乾淨，魚肉鮮嫩可口。

　　賈老板沒了辦法，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不過心裡卻在發狠:這個戰又不會一直打，等著一切收場之後，絕對不買給這個商人一筆漁獲。

　　小人得志的商人還在沾沾自喜，這段時間多少人都要請他吃飯，多少有些飄飄然。一個不怎麽有頭臉的人物，遇到一個風口。第一次被人獻殷勤，多了也就忘記自己是什麽。

　　商人看著賈老板身後的漁船，眼裡忍不住泛起一絲嘲諷和得意。

　　“好了好了，現在裝滿六車了。我們走。”商人運著一車貨，緩慢的在地上壓出一條痕跡。賈老板心裡窩火，但又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還有一百來號工人要養，他可不能和這些人得罪了。

　　現在就是當官的賺錢，其余的都是作著虧錢的買賣，就等著這一場戰能夠及時打完。

　　車隊一直進了京城的東市，他們的這些魚也是有些買不動。那些平時願意花點錢買淨壁河水魚的，都隻買些豬肉回家。魚已經很少有人買，都是直接送到各個酒樓裡去。

　　嚴家的奴仆都是這個時候來買菜，這幾天一直在魚這邊打著轉，就是在等淨壁河魚降價。嚴家是一品大員，手上肯定不缺錢。不知道這個仆人打的什麽心思，都不好混，想要掙些外快也是合情合理。

　　“老板這個魚怎麽賣。”嚴家人終於還是問出口。

　　商人抬起眼瞼，“今天這個魚，可是剛剛運來的，新鮮的很。要不要回去給大人嘗嘗。價格都不貴，這幾天的價格已經降得很低了。要不您買五條我送你一條。”

　　仆人臉上擠出一絲笑意。“不錯，那就給我來五條吧！”

　　商人也算爽快，手上拿了五條沒有傷的，魚鱗潔白沒有一處雜色。最後商人又從另一個池子裡拿出一條大魚，用另一個袋子給他裝了一條。這條魚份量不小，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在這些事情上商人從來不含糊。

　　“這五條魚是淨壁河的魚嗎?我這麽看著不太像。要是不是的話，你可吃不了兜著走。”仆人用手指在魚肚子上按壓，軟軟的一看就是今天剛到的。

　　“瞧您這話說的。這要不是今天運來的，我把人頭給您。”商人臉上擠滿笑容。

　　“行！有問題我可第一時間找你。”仆人提著兩袋魚就走了。商人卻眼睛裡冒著金星，他給仆人的那條大魚看著很大，但不是淨壁河裡的魚，像那樣的湖魚他要多少有多少，而且價格十分廉價。五條那樣的魚抵不了半條淨壁河裡的魚。

　　市場裡問魚的很少，一般都是貴族子弟來問，問了也不一定買。

　　“老板，你給我過來。”離開一刻鍾後，嚴家人又殺了回來。“你說你的是淨壁河魚，可是這個味道完全不對。”

　　商人眼睛珠子一轉。不用猜這個下人肯定是將那條大魚給了廚房，自己拿了一條淨壁河的魚。他倒是不怕，應該害怕的應該是這個仆人，只要自己將謊言戳穿，這個耍滑頭的小子後果比他慘。

　　“你在說什麽?我明明從箱子裡給你拿的淨壁河水的魚，你自己幹什麽了你自己不知道。不要以為你是嚴家的我就怕你，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倒是你每天在這裡東張西望，今天突然到我的攤子這來，還說這樣的話，你真是一個活不明白的東西。”商人底氣十足，東市的幾個商人都知道他家是唯一一家買淨壁河水魚的。一般來說不會出問題，畢竟嚴家可是朝廷大官，沒必要為了幾兩魚錢得罪這樣的人家。

　　“你還有理了。”仆人怒氣一下竄上來。“你們這些商人，就是王朝的蛀蟲。要是沒有你們這些混日子的，你們也不至於窮成這個鬼樣子。”仆人身後走出來三個家丁，每一個都比商人高出一個頭。

　　“把他給我帶回去。”

　　商人眼看情況不對立即慫了。去到嚴家見不得到管事的另說，這些家仆糾集在一起，相互維護一致對外的事也不少，最後倒霉的還是自己。可是也不能承認他家買的是差貨，這樣他就別想在這裡買下去。這關乎到他唯一的生計。絕對不能退步。

　　“我怕勸你們不要狗仗人勢，小心我將你們告到衙門，到了哪裡皇帝說了算，不是你們嚴家。“商人也是有脾氣的，這次的事八成事這個仆人知道商人給他的大魚不是淨壁河的河魚，生了氣，找這個理由來找她麻煩。

　　“算了吧！他家賣的什麽魚我們能不知道?他就是東市唯一賣淨壁河水魚的。你們算了吧！為這事鬧開你們也別想討到好。”

　　“你是什麽東西，我的事你也敢管?”仆人掀翻了那個人的毯攤子，散落的西紅柿滾了一地，他耀武揚威的踩上一腳。“告訴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別人的事你少管。”

　　“真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東西。什麽人都敢拿來插一腳。”

　　店鋪老板只能打碎牙朝肚子裡咽。他能說一句話已經是很不容易，特別是這段時間，每個人的心裡都因為戰爭十分忐忑，這個時期也是最混亂的時候，盡量不能多惹事。

　　三個家丁抓住魚魚販子，駕著一路出了東市。

　　被掀翻攤子的老板，大喊一聲“這日子要怎麽過，這些王八蛋，一個個像不是爹生媽養的。什麽東西。”他將西紅柿一個個撿起來。

　　魚販子給帶到嚴府的西邊房間。

　　苦草和牛糞被曬幹了就堆在這個房間，家仆將這個魚販子關在柴房。

　　魚販子看著這些人走遠，眼裡的神色漸漸陰沉。口裡卻大喊著罵人的話。什麽難聽說什麽，市場裡那些汙言穢語全部說了出來。一點也不客氣，罵娘這種事當然是少不了。

　　付管家一個人來到柴房，將門內鎖好。“你就是東市的小販?”

　　魚販子斜著眼睛打量。 這個管家一口流利的方言，聽著應該是西邊的人。“大人，你好好看看啊！我可是東市唯一一家被允許買淨壁河魚的，我怎麽可能自斷生路賣雜魚。我不要命了嗎?我能拿到這個資格跑了多少人，您也應該猜得到有多不容易，都是那個買魚的自己耍滑頭，現在讓我來背鍋，您一定要名查。”

　　“你就是燕王派來的?”付管家緩緩說出。

　　魚販子嚇了一跳。“大人你在說什麽?”

　　“早上的消息已經傳來，我帶你去見謝幕僚。他已經在西苑等久了。”付管家道“不錯，這段時間機靈點，以後不見到我不要暴露身份。”

　　魚販子站起身，鞠了一躬，都是燕王的人也就沒必要裝。

　　魚販子換了一身衣服，隨著付管家一路出了嚴府。西苑的湖心亭，落滿了雪花，湖上面結了一層薄薄的冰。船夫在東邊等著他們。魚販子換了一身衣服，看上去立刻就不一樣了。挺拔的身子，帶著一個帽子。

　　“去吧！我就不上去了。”付管家指著小船，上面的船夫也是身強力壯。輕輕用長篙朝著湖心亭劃去。遠遠的地方，上面是白色的下面的湖心亭也是白色，近一些了可以看出亭子那一點。

　　風刮起來，雪覆蓋了亭子上的黑瓦。亭子裡就只有謝幕僚一個人，一個閃著紅光的爐子在慢慢燃燒。

　　魚販子縮縮脖子，手在口袋中拿著那封密信。兩人隔著湖泊在空中對視，謝幕僚往爐子裡加了一塊木頭，爐子上面還有一個爐子看著像是酒，跑著滾滾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