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地獄的深淵前,大戰讓全世界的光芒都在熄滅。”——1098年,希之翼領袖李澄。
維多利亞不會一直是晴天,自然也不會一直是陰天,這天便雨過天晴,但隨著傘兵控制區的不斷縮小,天蠍空軍越來越難將補給送到包圍圈內了。
第四集團軍將各個薩爾貢傘兵集團包圍,形成了一個個孤軍奮戰的區域,在倫蒂尼姆周圍的威脅解除後,高盧第七軍沿著鐵路飛速而下,但由於粒子武器轟炸摧毀了南方線,他們無法從這裡直達波瓦堡。
好消息是裝甲部隊差不多已經繞過了薩爾貢傘兵建立的防線,在緩慢的步兵還在逐一解除障礙時,兩個維多利亞坦克軍配合緊密,向前進的薩爾貢軍隊發起猛攻,他們損失了多達11000人。
但準備一口氣推進到波瓦堡外圍的薩爾貢第41軍被這次戰鬥打的只剩下60000人了,有經驗的寶貴軍官死傷更加慘重。
這個夏天格外漫長,天氣逐漸涼爽起來,雙方士兵源源不斷的送入諾曼底。查爾斯在核掩體內的專屬辦公室,從幾個幕僚的嘴裡了解到目前的戰線。
查爾斯皺起眉頭:“必須迅速殲滅薩爾貢傘兵,我再給瓊斯三天時間。”
“無論三天后能不能攻下諾裡伊,我都會把補給優先轉向南方的第二集團軍,薩爾貢人在諾曼底的攻勢已經十分強大了。”
“是,我會通知將軍的。”費爾南迪滿臉笑容,看向一旁沉默不語的亞歷克斯,他還在好奇約克國王今天為何不發一言呢?
亞歷克斯抬起頭,語氣輕描淡寫:“聽說可莉莎陛下失蹤了?”
“謠言,維皇狀態很好。”查爾斯語氣平淡。
“是謠言嗎?”亞歷克斯勾起嘴角,他發現自己進不去布洛塞宮了,“我想這件事情瞞不了太久,我聽說她去前線了,她那個叫迷迭香的小跟班什麽都瞞不住,她的筆記本什麽事情都寫的清清楚楚,自己還健忘。”
“皇帝如果死在戰場上,這可不妙。”
查爾斯歎了口氣,壓低語氣:“那我們該怎麽辦呢?在這個時候去查明皇帝跑去哪個部隊,然後宣布政府會把她拉回皇宮?”
“醒醒吧,亞歷克斯陛下,當好你的國王,第二帝國的皇帝沒什麽大不了的,你隨時可以取代維皇的位置,蘭開斯特或者法蘭貝爾王室也同樣可以,我相信菲利克斯也能當好一個陛下。”
亞歷克斯微微一笑,他的腦海裡冒出了可莉莎說過的話,她表達過戰爭再次爆發後,皇帝一定要去前線與士兵共同作戰,這似乎不只是說說而已:“有趣,我只是覺得,這是個很好的宣傳材料。”
“……可以一試。”費爾南迪點頭,“維多利亞的年輕人對戰爭越來越反感,如果皇帝能做出一個很好的表率,相信會激勵人們堅定信心的。”
查爾斯有些頭疼,看向旁邊的幾名官員:“都聽到了,還不去準備一下。”
“是的。”那幾名外交部官員滿臉無奈,他們馬上又要加班寫稿子了,宣傳部也逃不掉。
在諾裡伊前線,四面八方的維多利亞士兵終於將諾裡伊壓縮成了幾個狹小的街區,這裡駐守的7000名傘兵已經退無可退了,他們從兩萬人打到就剩這麽點人,防線變得搖搖欲墜。
“開火!把炮彈都打出去!我不要節省彈藥,也不想聽任何解釋,不管薩爾貢傘兵有幾條命,長生軍能復活幾次,我都要看到他們的碎肉放進醬缸裡,我要佔領諾裡伊,現在就要!”
舉起望遠鏡的維多利亞117師的一名團長暴躁的咆哮著,臉上青筋狂跳,整個團部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他今天如果打不下敵軍的陣地,明天說什麽師長都要把自己槍斃掉,更別提他自己都沒臉在其他團長面前出現了。
隔壁123師把師長都搭進去了,四個團長全都陣亡,這個幅員不足五十公裡的小鎮子已經足足報銷了兩個師長,遍地都是坦克殘骸,他感覺當年索恩河都沒有打的這麽慘烈。
維多利亞軍隊已經拿出了吃奶的力氣,要是還收拾不掉這群毫無後援的傘兵就太丟人了,如果援軍再不南下,很快他們就得在諾曼底平原面對展開的敵軍坦克,那簡直是一場大災難。
團長再次吼道,掄圓胳膊就差自己親自上陣了:“你們自己看看,自己到底是怎麽打的仗,我們在這裡已經拖延了快三周,諾裡伊今天必須奪回來!奪回來!”
“是,長官,我們立刻組織攻勢!”被罵的灰頭土臉的前線營長滿臉難色,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們已經損失了快一半的兄弟,現在還要挨上級的罵。
於是接下來的攻擊時間,維軍的前線連長把所有怒火全都傾瀉到了薩爾貢傘兵身上,上百門重炮參與了對諾裡伊的總攻,在《維多利亞天命昭昭》的歌聲中,工兵攜帶炸藥包和爆破筒朝著各個建築衝了過去。
砰!轟!維多利亞的諾爾諾斯自行火炮不斷開火,給地獄添加了新的交響樂,這種由諾爾諾斯公司生產的火炮每分鍾都可以發射25發125mm炮彈,將對方的陣地蹂躪成一團廢墟,一發接著一發,仿佛千斤頂壓的薩爾貢人抬不起頭。
然後是尖銳的進攻哨聲,如同潮水般的維多利亞步兵不要命的頂著傘兵的猛烈開火衝進了敵軍掩體,三個步兵團同時發起進攻,伴隨著閃動的曳光彈飛向遠方,這個方向立刻陷入一片火海。
薩爾貢陣地立刻反擊,不斷有路上的步兵被子彈擊中,在地上掙扎呻吟;於是在損失了數十名友軍後,第一個維多利亞步槍兵開槍打死了建築背後的敵人,隨後越來越多的維多利亞士兵突破子彈火網,衝上了市中心的建築,整場戰鬥立刻轉變為慘烈的近距槍戰。
撲哧!在一棟破損的教堂內,刺刀穿透血肉的悶響讓特拉奧雷心慌不已,他轉過身開槍打死了大門附近的敵人,回頭就看到沙祖爾滿臉血跡的用刺刀殺死了另一名靠近的敵人。
“維皇萬歲!為了可莉莎陛下!”在不遠處又有五名維多利亞士兵面容猙獰,衝到附近的空地上,朝著這邊瘋狂開火。
一名薩爾貢開槍打死了排頭的敵軍,隨後第二名維多利亞士兵立刻殺死了他,雙方面對面的機會很大,幾乎不會打空,這裡就是以命搏命的地獄,士兵咬著牙頂著狹小的走廊前進。
在教堂頂樓,有兩個維多利亞士兵在掩護下搭上附體,試圖直接翻過窗戶,手中的衝鋒槍火力很猛,連續打死了幾名傘兵,子彈擊中台階,木屑橫飛。
特拉奧雷拔出短刀,衝上前狠狠刺向翻過窗戶的維多利亞步兵,他處於對方的視野死角,在敵人拿槍指著沙祖爾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時,他的短刀如願以償穿透了對方的喉嚨,那發子彈也擊中了沙祖爾的腿,哀嚎立刻傳了過來,現場一片混亂。
“維多利亞萬歲!”第二個維軍步兵滿臉鮮血,一道細長的口子沿著面頰延伸到嘴巴,如同惡鬼般衝上來,狠狠刺中了旁邊的戰友,然後舉起槍朝著特拉奧雷開火,或許是傷勢太重,這發子彈擦過了他的脖子,造成一道血痕,特拉奧雷隨後轉過身,一槍崩飛了敵人的頭骨。
“我被擊中了!我被擊中了!”沙祖爾激動的喊道。
“他們快進來了!他們在客廳!”房間裡的另外一名薩爾貢傘兵也哭喊著,手上的動作一刻未停,朝著窗戶連續丟了三顆手雷,也不敢去看下面的情況。
“快來幫我!”沙祖爾捂著自己受傷的腿慘叫著,舉起步槍崩掉了從大門走進來的敵軍,然後就地一滾,靠在牆邊奄奄一息,眼看著特拉奧雷自己端起槍衝了出去,他叫罵到:“不、不!你這該死的混蛋!別去送死!”
特拉奧雷心跳加速,臉上滿是冷汗,坐在角落用突擊步槍瞄準大門,他知道門對面有好幾杆槍,那扇薄弱的木門根本就擋不住子彈。
而且一發火鑽步槍發射的焰爆彈已經在上面穿了一個窟窿,打碎了窗戶,爆出的烈焰與濃煙已經讓房間內相當難受,如果自己衝出去,留下全屍的可能性不大。
“啊!”就在他猶豫的時候,就聽到門後傳來了慘叫,是埃尼斯的聲音,特拉奧雷腦海一熱,直接一腳踢開大門,大喊大叫朝著門後扣動了扳機,突擊步槍立刻傾瀉出一連串子彈。
三名驚慌失措的維軍士兵似乎沒想到這個敵人能這樣魯莽,被直接射殺在原地,而另一名士兵朝著他開槍,雙方差不多同時射中對方,特拉奧雷感覺自己的胳膊劇烈一顫,然後是劇烈的疼痛。
可惜,他看到埃尼斯躺在原地,兩隻眼睛失去光芒,特拉奧雷沉默了一會兒,用繃帶迅速纏繞在手臂上,咬了咬牙,迅速回頭帶上另外兩人離開了這裡。
從諾裡伊中心廣場到歌劇院再到一號瞭望塔,到處都只剩下遍地的彈坑與鮮血淋漓的屍體,雙方士兵死在一起,再被炮火一同掩埋。維多利亞步兵挨棟清洗建築,用火焰噴射器和衝鋒槍配合,將每個房子裡的薩爾貢人無情屠戮,傘兵往往沒有任何機會投降。
這大概是最絕望的死法之一了,薩爾貢士兵只能固守在一棟棟孤立的建築裡,看著走到街上的友軍被機槍殺死,或者等在原地的人被火焰燒死,沒有任何機會,只能盡力在敵人靠近時多帶走幾個敵人。
“我們不要俘虜!殺光他們!以女王陛下之名,帝國不允許任何踏上倫蒂尼姆的敵人投降!”維多利亞軍士長提著滴血的步槍,走過滿目狼藉的戰場,無視了那些雙目顫抖的新兵,狠狠地朝著自己的手下喊道。
“帝國萬歲!用薩爾貢人的鮮血,鋪築屬於中陸的明日帝國!”
說完,那些雙手舉高的薩爾貢傘兵就看到那些維多利亞士兵舉起槍,朝著他們開槍,幾十個排成排的俘虜還沒等反應就倒下了,很快鮮血就匯成一灘巨大的血泊。
“不……我們投降了,你們這些混蛋不能這樣做!”一名薩爾貢老兵用蹩腳的維語憤怒的喊道,下意識想要去拿地上的石頭,然而這有什麽用呢?
一名菲林步兵怒瞪眼睛,把刺刀狠狠刺入了老兵的胸膛,看著對方不甘的倒下,“去跟你的薩拉懺悔吧,下次不要踏上維多利亞!”
在北部地區20公裡外,一個流淚的通訊兵急匆匆的衝進團部,朝著團長喊道:“我們贏了!我們終於贏了!我們揍翻了所有薩爾貢傘兵龜孫子,他們被打的哭爹叫娘!”
“長官!薩爾貢傘兵完蛋了!天蠍空軍已經撤退了!再也沒有什麽能幫他們了!”
團長滿意的點著頭,幾乎要站起身自己走到前線去,為了這一刻已經等了不知道多久。
“快點,把旗幟給我!”
在看到薩爾貢人發射了代表撤退的信號彈後,熱淚盈眶的菲林士兵如此大聲喊著,頂著眼前的子彈雨,用突擊步槍打翻了兩個敵人,另一個旗手拉開槍栓射擊,突然端著那面雙翼龍旗飛速狂奔,從他對面的建築物窗口卻突然飛出一枚子彈,打在他的胸口上爆出血花。
“醫護兵!有人被擊中了!”士官長看到附近的戰友接二連三倒下,咬牙罵道。
這名旗手艱難的被幾個戰友攙扶著,將睜開眼睛盯著眼前的一切,咬咬牙高高舉起手臂,將那面旗幟掛在了高台上,淚眼模糊,隨後從遠方飛來另一發子彈擊中了他的頭顱,於是這名旗手徹底倒下,死去前,臉上也掛著釋然的微笑。
“維多利亞萬歲!”後方的戰友迅速開火,用狂風驟雨般的火力將遠處的窗口打的支離破碎,一名傘兵的屍體墜落下來。一輛黑爵坦克從屍體旁邊跨過,用車載機槍屠戮了無處可逃的敵人。
薩爾貢傘兵拚命朝著從缺口湧入的維軍步兵射擊,直到打光最後一枚彈藥。有一枚炮彈從眼前劃過,炸碎了不遠處的圍牆與台階,許多石塊重重拍在身上,然而維多利亞士兵前仆後繼,殺死了所有視野中的敵人。
8月9日上午,維多利亞的國旗終於被重新插上了諾裡伊大樓上的屋頂,而市中心廣場的一小撮薩爾貢傘兵不得不從這個位置撤離,撤退到邊緣地帶,由於援軍一直未能抵達,他們士氣低落,只能絕望的在廢墟中搜尋食物。
諾裡伊之戰,薩爾貢傘兵損失14000人,維多利亞有78000人傷亡或失蹤,另有198輛坦克及自行火炮被擊毀,不過第四集團軍守住了首都。
維多利亞付出巨大代價打開了通往海岸的道路,還有大概20萬名薩爾貢傘兵在核心圈地區作戰, 不過這些分散的傘兵很難像諾裡伊這種集團傘兵卡死重要的交通線,只需要時間慢慢消化而已。
……
特拉奧雷在又一個黎明的微光到來之前抱著突擊步槍躺在廢墟裡,默默咬著乾癟的黑麵包,他身邊倒著三四個維多利亞人,其中一個人的面頰已經被打爛了。鮮血沿著地面流淌到一條發臭的汙水溝裡,那裡面的水已經被染成了紅綠色,溶解了鮮血和氯氣,每天都有最親密的戰友身亡,或許很快,他也能從這個絕望的地獄中解脫了。
望著外面的人間地獄,特拉奧雷狠狠吸了幾口帶著源石刺鼻氣息的空氣,他知道自己在死後,靈魂也永遠無法走出這片戰場了,他的一切都奉獻給了薩爾貢,心裡卻又如此憎恨這裡。
沙祖爾在他的身邊垂頭喪氣,埃尼斯沒能撐過來,就在昨天的戰鬥中,一枚飛來的炮彈擊中了高樓,他死於飛濺的彈片,無聲無息,沒能說出任何遺言。
士兵們的死亡往往是突然降臨,也幾乎來不及互相交流除了戰鬥以外的事情,可能只是一個瞬間就會莫名其妙死去,老兵也會和新兵死的一樣簡單。
“我不敢相信,我們還剩下幾個人?”沙祖爾數落著手中的狗牌,低聲說。
特拉奧雷放下了火箭筒,笑著說:“怎麽,你怕了?”
“我倒是不怕,只是在這裡這樣死去實在是太沒意義了。”
沙祖爾盯著如墨的黑夜,這大概是他最後一次看到泰拉的星空了,全世界的光芒都在熄滅,就讓這頭叫做戰爭的怪物繼續肆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