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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妖俠傳》第三十九章 遇敵
  文墨回頭望那邊廂,英雄和路自安此時翻翻滾滾已是拆了數十招。英雄打得興起,拳出腳往,一派龍騰蟒行之勢,竟是隱隱壓了路自安一頭。文墨見英雄大哥微微佔了上風,便招呼皓華和素影過來,去看顧孫陽明和他身後的惠姨。孫陽明早堅持不住,已是跌坐在惠姨身旁,他先前見了文墨顯露身形之時,細細辨認了一番,就已認出是當日山谷之中的神仙哥哥。當下便是滿臉驚喜,卻是怕驚擾了正在對敵的英雄,只是將嘴抿得緊緊,並不出聲。

  文墨左手探入懷中,在懷裡玉佩上搓動一下,一身行頭換回了青藍短打道袍,站在一側替英雄掠陣。路自安見到文墨現身,因他是一身乞兒打扮,心下雖是驚疑,卻也不知文墨來歷,只是猜疑。待到此時見文墨換了道袍,當即便是一驚,知道這便是師門令函中所提到的那個勾結妖王、為禍世間的符道人,心下暗忖若不再拿出點真本事,今日只怕是走不出這汝河之畔了。

  當下路自安刀路一轉,道道金光炸起,連續劈出三刀,直奔英雄頭胸腹三處而來。這三刀去勢迅猛,明明乃是先後發出,後兩道刀光竟趕在了頭一刀之前,直似一刀劈了三條刀光出來,避無可避,唯有硬擋。英雄雙拳提起,交叉架在胸前,硬生生受了三刀,三聲巨響化作了一聲悠長的金鐵交鳴之聲爆出,英雄被路自安生生斬退了一步。頭臉之間包裹的圍巾被刀光切斷,自兩旁飄然落下,露出了一張白羆的面孔來。

  路自安向後躍了半步,叫道:“我道是哪裡來的江洋悍匪,原來是符道人到了,師尊言說你勾連妖族,圖謀不軌,我心說你與回龍觀劍派交好,此條訊息想來必有誤會,哪知如今看來,你和這妖族的交情怕是深得很呐。”

  文墨聽他兜頭一盆汙水潑來,皺了皺眉頭,回道:“在下出身玄門正宗,且修行低微,不知道妖王勾結我有什麽好處。真不知你們這亂七八糟的名頭是怎麽安到我身上來了?當真可笑。”

  路自安冷笑兩聲道:“你現下做的難道就不是袒護妖邪,聚眾傷人之事?”

  文墨指著孫陽明和惠姨道:“你們無故襲傷婦孺孩童,還意圖殺人滅口,我看為禍世間、圖謀不軌的,怕是你們天華宗吧。”

  路自安叫道:“妖邪精怪,人人得而誅之,什麽婦孺孩童,你這話可是真真可笑。倒是你當日在天河山殺我門下兩名弟子,如今上來便傷我兩名師弟,倒是真正的膽大包天。”

  英雄嗡聲說道:“弟娃,跟個瓜皮你說楞個多有啥子用,打一頓就好嘍。”

  路自安笑道:“妖魔鬼怪也敢口出狂言,方才放你一馬,如今你倒是蹬鼻子上臉了!”話音一落,他手中刀鋒往腰間一收,雙腳一錯,合身撲了上來。刀鋒連連閃動,幾道刀光自身前激射而出,直奔文墨而來,路自安身形晃動,卻是裹著道道寒光直往英雄殺去。

  文墨見刀光襲來,自己若是閃身避開,身後便是孫陽明。當下兩臂上金光暴起,兩道金甲光符已是自手中朱墨筆內竄出,附在手臂之上,隨後左格右擋,將襲來的刀光盡數打散,腳下晃動已是衝了上去。

  路自安手中招式連變,已然不是方才“關鎖金橋”的套路,刀勢輕靈詭變,往往一刀劈出,四下裡刀光攢射,手中一把長刀幻化成了四五把一般,金光迸射,宛若朝陽普照,瑞霞千條。正是一套“五路雲台刀”,講究刀落霞光起,瑞氣萬千條,與寒氣四溢的“關鎖金橋”乃是一陽一陰、一攻一守並作一套,合在一處正是天華宗中赫赫有名的兩儀刀法。刀光帶著條條金芒,將文墨和英雄一並裹在其中。

  素影和皓華二人查看了一遍惠姨和孫陽明的傷勢,隻覺越看越是心驚,兩人也是束手無策,再回頭看去,場內三人已是鬥在了一處。素影將身上鬥篷摘下,又團回燈籠提在手中,來回晃動兩下,沮喪道:“這個人厲害些,我有些抽不動他的情緒。”皓華在一旁道:“修士修為高上去,咱們這種攝人心魄的手段自然是大打折扣,我去幫符尊的忙,你在此護住這兩人便好。”說完身形一縮,化作一道白光,盤旋而去,沒入文墨體內。

  文墨見皓華歸位,當下雙手往外一推,將逼近身前的刀光盡數彈了開去。英雄在一旁心領神會,足下用力一蹬,力由地起,直從腰身背脊一路傳到右拳之中,一股巨力猛地轟擊而出,拳風鼓動,直激起一聲虎嘯之聲。路自安見這一拳來得凶猛,自是不敢托大,橫刀一封,堪堪抵擋,卻是被英雄這一拳之勢逼得連退三步,連忙扎下馬步,卻是又往後滑了四五尺,兩隻腳在地上直犁出了兩條深溝。

  文墨見路自安被英雄逼退,朱墨筆在手中滴溜轉了幾圈,幾道光符已是成型,乍看之下與之前所用雷符並無二致,但光符之間隱隱透著股股灰白霧氣,霧氣之間又是鋒芒內斂,似是殺機內含。

  文墨手中朱墨筆連點幾下,數道光符激射而出,英雄便往後一躍,跳出圈來。路自安見幾道光符來得蹊蹺,心中暗忖文墨既然被稱做符道人,這幾道符咒必然另有門道,當下便自袖中抖了一朵紅蓮出來,蓮花盤旋飛出,邊飛蓮瓣邊四處飄落,一半在路自安身邊悠悠蕩蕩護住周身,一半飄去護住了趴在地上的藍、林二人。

  幾道光符盤旋遊動,將路自安團團圍了起來,彼此之間又有電光繚繞,正是文墨用熟的符陣之法。只是此番不止符文數量多了一倍,其中又混入了陰符之氣,再加上皓華的幾絲金精,彼此滋養生化之後,雷符之中已不是前些時候的凡雷之力,紋路之間繚繞的雷光早已換作金精陰雷。

  雷符盤旋不休,路自安左右閃避,卻怎麽也衝不出陣去。光符倒似是他的護身法陣一般,只是繞著他盤旋。路自安心下一動,帶著光符直往英雄衝了過去,只可惜才衝到一半,身旁光符一陣白光大作,彼此間的雷光轟擊出來,將路自安身旁填了個滿滿當當,半點空隙也未曾留下。

  路自安周身飄舞的蓮花花瓣紅光大盛,化作一片光膜將他護在其中,隻撐了幾息,光膜轟然破碎,白茫茫的電光便在他周身來回跳動,直將他電的亂顫亂跳。路自安自幼在天華山上修習,原本尋常雷法倒也不能將他傷到身形都無法控制,只是這一輪金精陰雷卻絕非尋常,路自安隻覺得電光劃過之處,先是焦灼劇痛、宛若刀割,而後又是一陣陰寒順著傷口直滲進來,凍得骨髓都要裂開一般,漸漸覺得心中悲不自勝,一顆心仿佛刀子絞來絞去,險些一口真氣都要散去。

  文墨見雷符陣甩出,電了幾輪,路自安已是倒地不起,渾身白煙冒出,身上傷口處焦黑一片,但臉上卻是口唇青白,臉色青紫,倒似是將行凍斃之人一般,看來應是不能再起身爭鬥了。文墨松了一口氣,一時對陰符加持下的雷符威力極為滿意,他放松心神,回頭朝著素影那邊望去,卻見得孫陽明滿面淚水趴在那蛇妖身上,頓時心下一緊,趕忙放出皓華,招呼他將地上三人用他們自己的腰帶捆起來,自己朝著孫陽明那邊兩步跑了過去。

  文墨和英雄走到近前,孫陽明抬頭看了他倆一眼,帶著哭腔道:“姨姨不行了,哥哥你們想想辦法。”

  文墨蹲下身來,只見那蛇妖面色慘白,望著自己,便開口道:“我們昨日中午才把這孩子送回孫府,卻不知孫府中到底出了甚麽事情?你又是這孩子的什麽人?”

  蛇妖出得孫府之時便被路自安打傷,她妖丹拿去給孫陽明吊命,自己又被正陽節的陽氣烤得頭暈眼花,衝出城時早已傷勢極重。她心下執念頗深,只怕旁人將孫陽明擄去害死,全憑一口妖氣撐到此處,到了此時見險境已退,一口氣便漸漸散了,面上也是死氣漸重,所幸妖族到底根骨堅韌,倒也不會似人族一般登時咽氣。

  蛇妖勉力將上身撐起,開口道:“這位恩公,我乃是伏波山下一條青蛇成型,名叫青虺。將要修成人形前,曾得這孩子母親救命之恩。其後盤桓數載,終於尋到這孩子,只是他母親卻已是難產身亡了……”說到此處,蛇妖喘了幾口氣,又強撐著道,“我自賣為奴,入了孫府之中,以幻術迷了他全府上下,只求能……只求能保這孩子長大成人……如今只怕是看不到那天了……”說到此處,青虺已是喘不上來什麽氣,說話也慢慢變得極為艱難。

  文墨不忍,忙道:“你且歇一歇,我們來想想找什麽地方給你治治傷,前面就是臨汝城了,總能找得到人的。”

  青虺搖搖頭道:“恩公……恩公不用為我費心了……這孩子……這孩子今早上已被他父親打得幾乎死去了……我用妖丹吊著他的命……不然這孩子……怕是早就咽氣了……我正……正是要帶他……出來尋人醫治……”

  文墨聽了,心下一驚,口中喃喃道:“妖丹……妖丹沒了麽,那又如何是好?”

  青虺繼續道:“我的……我的妖丹……是毒丹……這孩子……之前傷得……極重,想來……是他家……他家的趙姨娘……動了手腳……求恩公……將這孩子……身上的毒素……除去……他才能活……我……我來世……做牛做……”說到此處,青虺眼中已是光彩全無,不再動彈,整個身軀慢慢變作灰白色,一股風吹來,便散成了滿地塵埃。

  孫陽明呆呆看著,突然整張臉都擠在了一處,全身蜷作一團,脖子額頭上青筋都爆了起來,用盡全身力氣張大了嘴巴哭嚎,只是口中卻是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素影見狀連忙將他抱著,輕輕在他背上拍打,口中連連道:“不哭不哭。”手下卻也不敢猛地將悲氣全數抽走,只是輕輕慢慢地逐層消去。

  文墨呆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來。眾人聚在一處,正在不知如何處置時,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句冷冰冰地話語:“文墨你好大的膽子。”

  文墨聽聞聲音,連忙轉身,卻見一名白衣男子站在自己身後五六丈開外,面如冠玉,俊雅軒昂,此刻卻是滿臉寒霜,也不看自己,只是望著自己身前地上躺著的三個人,卻不知他何時已將路自安等三人都救了過去。

  英雄自旁邊一步跨在文墨身前,將文墨素影一起護在身後,拳架拉起,獠牙呲出,沉身喝道:“瓜娃子,你是哪一個?”皓華在一旁已將手中哭喪棒橫在胸前。

  那白衣男子正是肖凡,他早間已是到了梁縣,只是聽縣令言說本門三位師弟都已出外追捕一隻妖精,便耐著性子在府中等候。誰知等了半晌,卻未見三人回返,料想抓捕一隻小妖決計花不了這麽長時間,只怕是出了甚麽岔子,當下便順著師弟們沿途留下的師門標記趕了過來。

  肖凡此時見一隻白羆對著自己喝問出聲,言語殊為不敬,當下冷笑一聲道:“哪裡來的夯貨蠢物,也敢在我面前出言不遜。”右手袍袖一揮,一股大力卷起一陣颶風,隔著五六丈的距離奔襲而來。

  英雄低吼一聲,左腳踏前一步,右拳在腰間微微一凝,猛地一拳擊出,拳風所及竟是一股熾熱,與那襲來颶風轟隆一聲撞在一處。一時之間,四下裡罡風亂卷,在地上犁出數道深溝,卷的地上野草一團團四處亂飛。

  文墨看著地上深溝,心下當即明白,對方卷來的那道颶風其中竟是前後蘊含數道走向勁力全然不同的力道,若非英雄橫練鐵骨、勁力無儔的身手,換作自己去接,怕不是要被其中暗勁撕扯,吃個大虧。

  肖凡見對面倒也並非庸手,冷冷笑了一聲道:“文墨你勾結妖王在先,擄掠幼童在後,真當人族地界便可肆意妄為不成?”

  文墨回道:“你也是天華宗的吧,你們是血口噴人上癮了還是怎麽著?這孩子被家裡人打到幾乎咽氣,若不是被蛇妖青虺所救,只怕是早就沒命了,你們要是真為百姓著想,倒不如找個醫術高明的來給這孩子看傷!”

  肖凡道:“少在那裡囉囉嗦嗦,我此次奉朝廷之命來捉拿你這勾連邪魔的賊人,你不如乖乖束手,倒還保得條性命。”

  文墨高聲叫道:“勾連邪魔?我可不曾勾連你們天華宗!”

  肖凡聽聞,心下奎怒,卻不做聲色,只是搖了搖頭道:“倒是口尖舌利,如此,就把命留下來吧。”當下右手在腰間一抹,一柄軟劍掣在手中,劍刃透著一股青光,劍身上裹著一股寒霧。他身形微微朝前傾了一下,便帶起一道白影,轉瞬已衝至眾人面前,手中軟劍劍尖飛快抖動,在周身猛地抖出數十個圓圈,隨後手腕一抖,劍光帶著圓圈直朝著眾人罩了過去。

  英雄見那軟劍絕非凡品,倒也不會傻傻地迎面撞上前去。雙手攥拳猛地往地上砸去,直將周邊地面都轟得隆起,直將那十幾道劍光衝散,隆起的土石之上頓時結了一層厚厚的霜,在這仲夏時節兀自散著股股寒氣。

  見肖凡來勢凶猛,www.uukanshu.net文墨手中朱墨筆轉動,幾道金光已是套到了諸人身上,孫陽明身上也是被他甩了兩張金甲符。素影將手中燈籠一甩,燈籠眨眼便化成一頂鬥篷,將她和孫陽明一起包裹住,兩人頓時沒了蹤影。皓華手中棒幡橫舉,一面護著文墨往後撤開數丈,一面緊緊盯著肖凡身形。

  肖凡見英雄一招將自己劍光破去,倒也不甚在意,手中軟劍卷動,輕輕往英雄頭頸間削去,在金甲符光幕上割出道道火花。英雄見劍招來勢奇詭,當下往後一倒,使出個鐵板橋的功夫,又抬手在地上一撐,整個身軀側了過來,雙足發力,往後幾個滾地筋鬥翻了開去,剛好同文墨皓華站在一處。

  英雄低聲道:“這個瓜娃好凶,我怕是遭不住他幾哈,弟娃,你說啷個辦?”

  文墨也不說話,手上朱墨筆晃動,一道古樸圓潤的符文自筆尖勾勒而出,刹那間道道白霧自符間激射而出,嘶嘶有聲,瞬間便將文墨等人身形隱沒在大片白霧之中。

  肖凡見狀,面上一僵,當下便急速衝了過來,身形迅捷如風。尚未衝到近前,突然覺得一陣毛骨悚然,肖凡瞳孔放大,急忙改為守勢,往後急躍。

  白霧漸漸沉下,在地上堆起幾寸來厚。前面霧中卻是一個巨大的黑影慢慢露了出來,乃是一顆兩丈多高,碩大無比的巨獸頭骨。巨獸頭上兩根巨大鹿角左右叉出,頭骨獠牙白玉森森,其余地方骨質漆黑如墨,兩顆深深的眼洞中幽藍火苗靜靜燃燒,口中噴著濃濃陰霧。雖是白日間陽光普照,但肖凡隻覺透骨陰寒絲絲潺潺,直透骨髓。

  攬諸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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