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馬庫斯·林奇上尉粗噶沙啞的嗓音,
手指劃過琴弦,
最後一句歌詞,
最後一個音符,
仿佛永無止歇,
幽靈般徘徊回蕩在避難所廳堂內,
久久不肯散去。
過了好幾秒,廳裡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作家博肯大叔唉聲歎氣,若有所思,其他難民則根本聽不懂這醜八怪大塊頭到底在唱些什麽,彈些什麽。
(好吧,反響平平,
看來塔達林星戰役早已被人們遺忘了,比起慢節奏的抒情民謠彈唱,人們更喜歡聽些愉快的流行小調兒。)
林奇輕輕放下民謠吉他,有些失落地想:
(這些可憐人生活得夠悲慘了,可他們仍未見識過真正的地獄,
他們沒上過戰場,沒見識過璀璨銀河的可怕真相,他們沒有在修羅地獄走過一遭,因此,他們永遠都不懂我。)
與難民們平淡的反應形成鮮明對比,西格德莉法聽得呆了,
一雙淺灰色眼睛泛著淚光,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聽他唱出來,比在紙面上看到歌詞震撼百倍。
他竟會彈奏樂器,還是我最喜愛的民謠吉他,
彈得這麽好,我還以為……那些粗糙的手指只會拿槍殺人。
天呐,他看起來很傷心……
多想撲上去擁抱、安慰他,
可我……臉皮薄……做不到……)
隨著匪幫殘兵敗將逃竄下山,零星的槍聲逐漸止歇,
駐守院牆的武僧們背著槍回來進餐了,一切都歸於平靜。
方乾大師幫他們收拾出幾間屋子住下,除了山地蠍子蜈蚣偶爾爬過被褥,一夜無事。
似乎是老天爺都在慶賀匪幫消失。
翌日清晨,呼嘯的沙暴竟停止了,
僧人、難民紛紛走出來,摘下面罩,享受來之不易的新鮮空氣。
為了慶祝勝利,早餐很是豪華,
沙棘果汁配煎鳥蛋,每人還分得三片大棚栽培的生菜葉子,在新維加斯,新鮮蔬菜是很珍貴的食材,比肉類值錢多了。
吃完早餐,大家在小金刹寺到處閑逛,饒有興趣地觀看和尚們誦經、打坐。
時間快到正午,眼睛腫脹的夏福特突然發現,隊長林奇失蹤了;
“哎?老大他……去哪兒了?”
“不知道,剛才還站在那兒,看牆上的經文呢。”
“那位大塊頭施主看起來有心事,去後山散步了。”方乾大師說道:“後山景色不錯,今兒個天氣好,你們可以去看看。”
“哈欠……”洛達耶夫伸了個懶腰;“算啦,老子現在隻想睡覺……”
連日疲於奔命,滿身傷痕,大家都不想動了,只等著公司的飛機接走自己度假養傷,早日離開這荒蕪的星球。
西格德莉法面對著一尊彩繪佛像出神,過了幾秒,她拖著受傷的腳,一瘸一拐朝著寺院後山方向走去,突然又停下折返、
如此反覆折騰好幾次,把自己累得夠嗆,總算是鼓足了勇氣,踏出小金刹寺後門。
一陣急促的腳步追上來,強壯多毛的大手抓住她的手臂,
回頭一看,是瘋狗強尼,一臉壞笑地看著自己。
“什麽事兒?”
“沒啥,就是溜達,看看美人兒,養養眼。”瘋狗強尼痞裡痞氣地說道。
“猥瑣大叔,別跟著我。”
“嘿,你這黃毛丫頭,老子特麽愛去哪兒便去哪兒!管得著嗎!”
“趁我受傷就來輕薄調戲?你這大叔也忒差勁兒了!就這還戰爭英雄呢,我呸!”西格德莉法沒好氣地說道:
“昨晚,夏福特那混蛋變態佬兒偷走了我的短褲,被我發現了打成熊貓眼,告訴你,老娘的拳頭可不是好惹的!”
“哎嘿,你這小娘們兒,好大脾氣,當心一輩子耍單!”
“我樂意!要你管,大叔!”
“接著!這個給你!”
強尼從戰術包裡掏出一本帶塑封的紙質書,強行塞到西格德莉法手中,把她弄得一臉問號:
“這啥啊?給我書幹嘛?”
書皮設計很是簡約,純白色,
書名為《生活、死亡、愛情》,作者是那位難民作家博肯,是他還未正式發布的新書。
“林奇那家夥喜歡看書,打仗的時候都在看,坐運輸機時候也在看,尤其是這種老式的散文集,我們都開完笑說他是文學青年。”
“你想讓我給他?”
“小妞兒,你去後山找上司調情,總不能空著手去吧。”
“調情?!瞎說……瞎說八道什麽!”
西格德莉法感覺自己的臉變得燥熱難耐,辯解道:“我去後山閑逛,看什麽不好,去看那醜男幹嘛?況且我倆不合,總是吵架!”
“別再辯解啦,金發小妞兒,你的臉紅得像特麽猴兒屁股似的,還醜男,哼,也不知是哪個癡女子,整天盯著醜男的屁股蛋子不眨眼嘞!”
“你……”西格德莉法的臉紅到了脖子根:“你胡……胡說!是你自己看的吧,大叔,你這基佬兒!”
“哈哈,想不到,長這麽大個子,性格還挺靦腆可愛,”
至此,強尼·布雷澤終於表達出真實意願。
這位傳奇老兵不僅對於戰爭嗅覺敏感,其他感官也是如此,
他嗅到了愛情的味道,有意撮合這對脾氣古怪、性格孤僻的冤家,幫助自己的老下屬林奇成家立業。
“知道嘛,林奇那傻小子,也偶爾偷偷朝你瞥一眼,然後馬上看向別處,生怕被發現似的……哈哈哈!一臉凶相的大塊頭竟然還會害羞,屬實滑稽可笑。”
(真的嘛?他在偷看我!注意我!他不再討厭我了?)
西格德莉法努力掩蓋自己的喜悅興奮,擺出一副臭臉:
“抱歉,老兵,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傲嬌!執拗!我說啊!你倆這倔驢脾氣,真特麽般配!”
強尼乾脆攔在對方身前,擺出一副死纏爛打的架勢:
“剛入職的時候,你心裡肯定想,這隊長真特麽是個大傻x!整天板著張醜臉擱這兒裝孫子,看來又得準備跳槽了。”
“哈哈,大叔,你可真逗。”
強尼·布雷澤很有脫口秀主持人的潛質,表情豐富,語調幽默,
西格德莉法忍住想要大笑的衝動,保持冷若冰霜的形象,可終究還是沒忍住,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