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隊員阪本秀一在調查報告中感歎,不同宇宙文明間的發展歷程存在頗多相似之處,
例如氣候變化或大瘟疫造成的種群數量銳減,例如和平年代與農業產量提高帶來的人口爆炸,也例如封建王朝腐朽貪婪造成的文明盛極而衰。
鹽人歷第四紀元,鹽人國王‘吝嗇的塔塔裡奧斯三世’做出大膽冒進的決定,
率王室親眷及禁衛軍搬出富庶的都城,拿出一半的王室財富,在大鹽礦內修築地下宮殿,美其名曰“國王當與礦民同甘共苦”。
這等伎倆,在考古隊員們看來再也熟悉不過,不過是統治者的圓滑說辭,說得直白一些;
‘吝嗇的塔塔裡奧斯三世’為鞏固君主權力,壓製日漸崛起的貴族、商人及宗教力量,決定完全由王室控制岩鹽資源開采。
說是地下宮殿,卻要帶上軍隊,其實是地下軍事要塞,
對於先祖起源於地下的鹽人來說,在下面生活完全不成問題,某種程度來說返回地下也算是追根溯源,效仿自己的老祖宗了。
鹽人的體質只需攝取微量食物與氣體,地下培育的菌類作物足以糊口,地下水資源更是充沛,夜視能力,再加上培育發光苔蘚,足可解決視線問題。
這項勞民傷財的大工程一旦完工,無異於掐住了嗜鹽如命的鹽人之命脈,從此以後,再也沒人膽敢挑戰國王的權威。
死心塌地的保王黨人支持國王的瘋狂之舉,眾多鹽人自願追隨王室遷往地下生活,實質上只是確保自己的家庭不再缺鹽。
一些教士、商人,貴族恐懼於不加限制的君主權力,調集軍力在舊都密謀發動叛變,被埋伏多時的禁軍輕松鎮壓。
工程完工之日,已經年邁的國王下令處死十萬奴隸勞工,屍體用來滋養肥沃地下田埂,鹽人宗教有血祭習俗,這樣也算是為新宮殿討個好彩頭。
如此一來,王室順利掌控鹽岩開采,君主權力達到巔峰,同時完工的不只有宮殿建築群,還有一座巨大的金字塔陵墓,
‘吝嗇的塔塔裡奧斯三世’厭惡世人給自己取的難聽綽號,希望自己走得闊氣體面些,事實證明完工的日期很及時,年邁的國王很快就用上了他給自己的“大禮物”。
自以為精明的國王覺得自己名垂青史,笑著病逝,然而當他咽氣的一刻,災難便接踵而至。
國王被做成木乃伊下葬當天,王太子被刺客下毒殺害,眾多王子王女為繼承權大打出手,不同派系的禁衛軍官兵在新落成的地下宮殿揮劍廝殺。
二王女諾卡茜茜萊特公主脫穎而出,踩著兄弟姐妹的屍體登上王座,支持她的軍官大臣為她加冕。
鹽人正史就在諾卡茜茜萊特女王加冕之後戛然而止,不知什麽原因史官停止了記載。
我們不得不轉移調查方向,觀察了那些星球開發初期,在地表找到的古文明壁畫雕刻,終於有了發現,把鹽人最後的歷史連上了。
當年因為地下王室的內亂,岩鹽的開采供應已經停滯了相當長一段時間,
眼看著儲存在倉庫的岩鹽不斷被消耗,外界鹽人擔心斷供,又不敢貿然進入地下,怕被安上謀逆罪名。
在這人心惶惶的時刻,一場被鹽人成為“大地之怒”的災難發生了,根據鹽人的描述,那應該是一場超過8級的大地震。
連接地表與大鹽礦的通道被震塌,為這個古文明畫上了句號,鹽人最後的時光都用在了挖掘通道上,
直到岩鹽儲備耗盡,只能依靠幾座產量極低的小鹽礦苟延殘喘,再也無法維持龐大的種群數量。
鹽人歷第四季元,最後一座鹽人城市被外族攻陷屠戮,此後再也沒有發現關於鹽人種族的記載。
萬年來,滄海桑田,最後的最後,人類殖民者來了,帶著堅船利炮,遇到這顆星球的末代智慧種群“六足蛙人”。
就像當年英吉利殖民者遇到印地安人一樣,血腥的屠戮開始了,
這顆星球成為人類殖民地,因為環境優渥,被櫻花株式會社高價競得,久遠的歷史終被我們發掘……
“哈欠……讀得我都……困了……”
夏福特關閉平板電腦屏幕,揉了揉眼睛:“這個內存卡裡存儲有珍貴的研究資料,就這麽被隨意丟在地上,卡在石頭縫裡。”
“或許,這些資料的作者,考古研究員阪本秀一已經罹難。”
“老子討厭這種沒頭沒尾的感覺!從資料看來,鹽人王室被深埋地下宮殿,可我們找不到任何一具屍骸。”
“一萬年了,早就自然降解了唄。”
“我還是比較在意另一件事,是誰在給地下宮殿做衛生?擦得一塵不染,比米其林餐廳的廁所還乾淨。”
“什麽人!?”卯月清水抬起槍口,將戰術手電射向一座雕像:“你們……看到了嗎?”
“一道白影,令人不安的聲音,和之前的差不多。”
“生き物らしくない!(不像活物)”一名迷信的武士惴惴不安地說道:“難道,這是一座‘鬼城’?”
“ばか!(笨蛋!)”卯月清水輕輕敲擊手下的肩甲:“岡田君,你是不是《午夜凶鈴》看多了?記住,活人可要比亡靈可怕多了。”
“哈哈,的確。”強尼·布雷澤點頭道:“死鬼可不會用霰彈槍轟了你的腦袋。”
眾人分散開來,在地下宮殿探索,沒發現任何活人的蹤跡,又在金字塔前集合。
“可惡啊,沒有灰塵泥土,地磚乾淨得像是拋過光!連個特麽的腳印都沒!松下賴勝那孫子到底躲哪兒去啦?”
“老大!老大!”
“怎麽了?”
“我們隊長不見了。”
“剛才我還看他在附近轉悠,喊他孩子的名字呢。”
“找到了,往上看。”
眾人抬起頭,發現馬庫斯·林奇上尉攀爬上了金字塔,他摘下手甲,觸摸冰冷的石塊,嘴唇顫動,似乎正在小聲念叨些什麽。
“喂!老大,你在幹嘛?”
“他不回答。”
“該死……不會是又犯病了吧……”
“真夠讓人操心的,趕緊過去!”
眾人也跟著爬上去,發現林奇蹲了下來,耳朵貼著巨石,手指比了個“噓!”的姿勢。
奧列格也貼上了耳朵:“沒動靜啊,林奇老弟,你在幹嘛?”
“我沒在聽,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這裡面有人,還有詭異的能量在活動。”
“感覺?你在用……靈能麽?”
“嗯,自從你們給我扎了一針那藥,我的能力似乎增強了不少。”
“哥們兒!那玩意兒可不行興瞎使喚!傷身體的!”
“再給我幾分鍾時間……我感覺到了……附近有機關……”
“老大!”王紅葉驚叫起來:“你在流鼻血!別再使用能力了!”
強尼湊過來:“瞧瞧你的眼睛,全是血絲,你需要休息。”
“老連長,”林奇倔強地說道:“我現在沒法休息,我很清楚自己看上去是個什麽瘋樣子,很抱歉把大家也都卷了進來。”
“這頭倔驢!老連長都勸不動!”奧列格擔憂地踱著步子:“再這樣下去,隨意使用能力,會把自己害死的!”
突然,林奇似乎感覺到了什麽,猛地站起來,拔出匕首插進石頭縫裡。
巨石發出隆隆聲響,緩緩縮進去,降下來,一條筆直的墓道出現在面前,裡面沒有燈火,卻泛著白色的微光。
林奇走進去,用匕首刮下一點墓道頂端的發光植物,放在手心裡:
“這應該就是阪本秀一提到的,古代鹽人培育的發光苔蘚。”
“請稍等!上尉!”卯月清水說道:“我家主公馬上帶人趕到。”
林奇根本沒理會對方,像中了邪似的,嘴裡碎碎念著往墓道深處走去:
“我感覺到了……親愛的……我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