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與大漢帝國的元帥交鋒,我承認,我的心情很激動。事實證明,我們羅馬人在戰術的安排上並不會輸給漢人……可我必須說明,事先沒有人告訴我,在這場交鋒裡,我的對手除了大漢帝國的公爵元帥之外,還有一個同樣傑出的大漢侯爵!”---羅馬戰神羅維尼斯的回憶錄。
“羅維尼斯閣下的確是一名非常優秀的軍事將領,他的戰術和計劃頗有古風,用兵好出奇謀,戰術安排上與我大漢不相伯仲。可惜,他最多隻算是一個優秀的軍事將領,卻還不是一個優秀的軍事統帥!從根本上來講,統帥已經不能等同於將領和軍人,因為統帥有時候要舍棄軍人追求的榮譽!甚至要做到無恥、下流,能夠利用手上每一個棋子,為最終的勝利付出能夠付出的一切---包括個人的尊嚴和承諾!”---羅馬大學翻譯的《大漢元帥回憶錄卷二》
※※※※※※※※※※※※※※※※※※※
對於戰爭,世人永遠看重的都是結果,而不是經過。
成王敗寇的思想,不是東方人對於戰爭的專利理解。戰敗者收獲的只有恥辱,和勝利者貌似憐憫的淚水。
月氏王子阿巴斯站在離飛雲堡五裡的位置,看著堡下堆積如山的屍體一言不發。
他旁邊的卡洛斯拿著“千裡眼”望了片刻,不知是真感慨,還是虛情假意地歎聲道:“漢軍這麽多勇士陣亡在這裡,我們應該予以厚葬!”
阿巴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嘴唇動了動,卻還是沒有出聲。
飛雲堡已經徹底成了孤島。大漢第四軍團的覆滅宣告在飛雲堡外圍將沒有人能夠牽製月氏大軍。月氏士兵在卡洛斯的指揮下。開始打掃戰場,掩埋屍體---一般而言,這是勝利者的專利!
卡洛斯這是把自己當成勝利者了。
可是望著高大堅固的飛雲堡,阿巴斯卻無法如卡洛斯那般露出輕松表情。身為月氏王子,阿巴斯太知道這種城堡的可怕性了。迪化城外就座落著大月州第一大堡---迪化堡!這種城堡。絕對比老州的任何高城大阜還要難以攻克。因為它是純軍事設施,裡面沒有平民百姓,守方不用顧及任何軍事以外的因素,可以盡全力守護著每一處要點。
“若是可能,盡量勸降飛雲堡守將!我們缺少強力的攻城武器,硬攻飛雲堡將會給我們造成巨大的傷亡!”這是羅維尼斯給阿巴斯的命令。
“若是飛雲堡漢將不肯投降呢?”阿巴斯反問。
羅維尼斯難以置信的看著阿巴斯。半晌確定他沒有開玩笑以後道:“說實話,我真的很難理解你們東方人的思維模式,但我發自真心的佩服你們的勇敢---如果飛雲堡不肯投降,你們也不用強攻,圍困就好!等我們打敗了他們的胡公元帥,飛雲堡不降也得降了!”
羅維尼斯說完最後一句話時。臉上帶著濃濃的自信!
……
置身如地獄般的戰場,卡洛斯拿著“千裡眼”看了許久,才遞給阿巴斯,嘟喃道:“王子殿下,你看看,為何漢軍堡牆上一點鼓噪都沒有?這好像不合乎漢軍的性格啊!”
說實話,卡洛斯是比較了解漢人脾氣的。所以在看見月氏士兵翻檢漢軍屍體時飛雲堡上的漢軍居然沒有一點反應。不禁有些奇怪---當然,月氏士兵在對待漢軍陣亡遺體的動作不太文明,更不尊重!
月氏人實在太窮了,本就乾旱了兩年,接著是瘟疫,然後是流民作亂,整個大月州早就是殘破不堪。這場大戰雖然有羅馬人的暗中資助,但食物依舊不是很夠。所以在翻檢屍體時,月氏士兵第一個要做的事,就是扒下漢軍陣亡將士的衣服。搜尋每一個口袋,乾糧、水壺、箭矢、戰靴、鎧甲……甚至是絲綢做的內衣裡子都是月氏人搜尋的目標!
羅馬人的資助當然不是無償的,其中很重要的一項交換物品,便是絲綢。
可以說,月氏人像蝗蟲一樣掃蕩著戰場上的一切。漢軍陣亡士卒往往被扒得一絲不掛。赤條條地躺在被他們自己鮮血染紅的土地上!
不論東西方,這種態度顯然是一種侮辱!極大的侮辱!
若在昨日之前,漢軍堡牆上早就鼓噪連天,不時還會射下箭矢來發泄憤怒。可是今天,整個飛雲堡安靜的可怕,除了飛雲堡最高處鍾樓上飄揚的大漢蟠龍旗外,沒有出現一個人影!
“王子殿下,是否發動一次試探性進攻?”卡洛斯擔憂地說。
阿巴斯淡淡地說:“卡洛斯閣下,我知道漢軍為什麽不鼓噪,不用試探了。”
“哦,為什麽?”
“因為他們已經準備與城共存亡!”阿巴斯深吸一口氣道,“他們已經心存死志,這身後之事,也就不看重了!”
卡洛斯沉默下來,仿佛在仔細咀嚼阿巴斯的話。半晌才道:“好吧,那接下來王子殿下可要對他們進行招降?”
“你說呢?”阿巴斯斜睨了他一眼,冷笑不止。
卡洛斯望著依舊安靜的飛雲堡,苦笑道:“看來是不需要了!”
……
沉默半晌,卡洛斯道:“既然不能招降,王子殿下可有主意拿下這個城堡?”
阿巴斯沉默地點點頭,卻不願跟卡洛斯說太多。
月氏人,有月氏人的作戰方法!
※※※※※※※※※※※※※※※※※※※
月氏人唯一能為漢軍做的事就是將他們帶血的銘牌摘下,用一個個牛皮袋子裝好,然後射入飛雲堡內。
飛雲堡第二層的堡牆,沈雲手裡捏著一枚銘牌,兩指寬的銘牌上有一個被箭簇射出來的深洞,已經乾涸的血跡模糊了銘牌上的字跡。仔細擦拭下,銘牌上的陰刻的漢字漸漸顯露:大漢帝國晉州太原郡榆次縣荼蘼村三甲丙酉戶。李展。
李展,大漢帝國北疆方面軍第四軍團軍團長。陣亡!
從那被箭簇射穿的銘牌能夠看出,李殿帥是正面中箭---他奮戰在第一線,始終正面迎敵,直到死亡降臨!作為一名軍人。沈雲無比佩服這個李殿帥!但作為大漢伯爵,沈雲深深鄙視這個莽夫---衝鋒在第一線,你當你是常山趙子龍還是猛張飛?
死者已矣,沈雲也不能苛責什麽。李展的屍體與其他第四軍團的將士一起,赤條條的埋在飛雲堡東面的深坑內。
天氣逐漸炎熱,不及時掩埋的話。一旦屍體腐爛,很容易造成瘟疫。瘟疫病毒可不分身份,不論漢人還是月氏人都得死。
屍體顯然太多了,漢軍第四軍團前後陣亡兩萬四千余人,月氏人也同樣付出了將近三萬六千人的代價。這麽多屍體需要掩埋,對於沒有挖土機的時代來說。工程量不小。月氏出動了三個軍團,花了整整兩天才算徹底掩埋乾淨。
也正是這兩天時間,讓飛雲堡得以喘息,沈雲也終於在第五連等人的力挺下,從容掌握了整個飛雲堡的軍事指揮權!
“侯爺,第五曲長和辰上尉請你去會議室議事。”一個士兵出現在沈雲身後,恭敬地道。
對於方謄、趙信等人來說。沈雲是校兵也好,侯爵也好,都是一個鍋裡攪馬杓的袍澤弟兄,可對於其他普通士兵而言,侯爵卻是如同天人一樣的存在。
大漢立國千年,對於皇權和貴族的敬畏已經是每個平頭百姓的本能,這也是第五連要讓沈雲出面掌權的原因---即使有個別軍官不把大漢侯爵放在眼裡,以沈雲的身份也能震懾絕大部分士兵!這就夠了!
當然,迄今為止,飛雲堡還未出現不把沈雲這個侯爵放在眼裡的人---就連馬固都凜然遵命了。
沈雲細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道:“事情不是都商量妥了嗎?還要商量什麽?”
那士兵低頭回答:“這個,屬下不知。”
沈雲點點頭,將手裡的銘牌交給他,道:“把陣亡袍澤的銘牌都放到地下庫裡去。”
地下庫分好多個房間,其中一個房間就是專門存放陣亡將士銘牌的。因為銘牌是識別陣亡者的唯一憑證。也是朝廷撫恤的根本,每個士兵都非常重視。而不論是漢人還是月氏人,同樣不會隨意糟蹋銘牌---戰場無眼,誰知道下一個死的是不是自己?對銘牌的尊重,就是對自己的尊重!這個道理誰都明白!
……
會議室裡坐著許多人,唯獨沒有飛雲堡原來的旅帥林慜。林慜這個兩天前的飛雲堡最高指揮官,被沈雲派人送到旅帥房間待著,沒事別出來瞎跑亂指揮就成。至於他的責任,戰後自有軍法處的人來跟他清算。
沈雲昂然走入,在會議桌前的主座上坐定。
“侯爺,各營士卒已經重新整編,這是整編名冊,請侯爺過目。”說話的,是原第四軍團幸存的上尉連長,姓辰,名陰,字山北。所謂山南水北為陽,山北水南則為陰。這就是他名字的出處了。
辰陰二十六歲,燕州懷來縣人。十八歲從軍,四年後直接轉入乙等軍團任中尉,其所在的朔州軍團編入北疆方面軍後,他因為性格穩重,也臨時晉升連長,負責掌管第四軍團中師第一鎮第三旅的輜重後勤。算是個能掌權的人。
沈雲接管指揮權後,首先要面臨的就是部隊編制混亂,軍官派系過多,無法有效指揮的情況。所以他在與第五連等人商議後,第一件事就是將飛雲堡的所有漢軍士卒重新整編,班排編制不變,但連級以上重新部署了。將原來的飛雲衛守軍與第四軍團殘部打散,歸入特編部的麾下,重新組建起一部兵力。由於這個整編是臨時的,所以總體還是以特編部稱之。
在整編過程命令下達時,沈雲還擔心有不服氣的,特地讓張末帶著四十三人的第一營老底子“埋伏”在會議室外,準備也來一次“摔杯為號”。可出乎沈雲意料的是,所有軍官都極其認同這次打散整編。其態度熱烈。氣氛高昂,一度讓沈雲有自己主角光環顯靈,王霸之氣四溢的錯覺。
後來才知道,其實不管是飛雲衛還是第四軍團殘部,他們都對現下的情況感到擔憂。若是林慜真的有能力,對於基層軍官來說,他們不似高層那麽多爭權奪利---眼下的飛雲堡就是個死地,也沒有什麽權利好爭奪---他們想的很簡單,誰能帶領他們活下去,誰就是他們的指揮官!沈雲就算不站出來。第四軍團的那些軍官們也打算推舉辰陰出來奪權了!
當然,沈雲此刻站出來,效果更好。一個上尉軍銜的辰陰,自然不能跟大漢皇帝認可的侯爵相提並論。雖然侯爵在朝廷法度上是不能在沒有皇命的情況下掌兵,但事急從權,放眼整個飛雲堡。也唯有沈雲的身份能夠服眾了。
在得知他們遵從的是大漢侯爵這個身份,而不是自己的王霸之氣後,沈雲還是有點淡淡憂傷的。不過說起來,這個辰陰還是個有能力的,雖然沒上過大學,但八年的從軍經歷和豐富的後勤管理經驗,讓他對整編一事得心應手。
最後整編的結果是。以特編部為框架,將飛雲衛和第四軍團的殘部,包括輕傷兵在內都歸入建制,使得整個特編部充實起來。具體編制為,第五連任第一曲曲長,麾下營長為褚遂、羅橡、石錘;鄭應為第二曲曲長,麾下營長為應亮、郝峰、皇甫嵩;第三曲曲長為文萃,麾下營長是畢允、胡可、鍾離泗。
特編部後勤曲由辰陰負責,親兵曲由方謄率領,警衛曲由趙信帶領。原飛雲衛和第四軍團的連級以上軍官。沒有繼續任職的單獨抽出來,組建參謀曲。
之前沈雲計算的兩千六百八十二人,是不包括退回堡內的第四軍團殘部的,因為裡面大都負傷。不過經過這數日的休整,許多輕傷兵已經可以重新披掛上陣。所以整理出來後沈雲發現,自己居然成了一個掛著部帥名號,卻領著旅帥兵力的侯爵!這也算是前無古人了!
整個特編部不但滿員滿編,甚至還有超編的情況。以第一曲為例,一曲兵力正常為一千八百人到兩千人左右,而特編部之前因為是學員兵組成,所以壓根沒滿員過,整個特編部都只有兩千出頭的兵員。但現在經過第四軍團的補充,第五連麾下此刻卻有整整兩千二百人!而各曲都有超編的現象!
沈雲不知道第五連是怎麽跟第四軍團的軍官們談的,他們居然都同意放棄兵權,將部下交到第五連他們的手裡。為此,沈雲很是佩服。
後來沈雲才明白,大漢帝國雖然是封建制度,但在軍中卻沒有封建王朝私軍的隱患,因為每個士兵都有高中文化,深刻地知道,自己不是某人的私兵,而是朝廷的兵馬。在基層士兵都有這種覺悟的情況下,某些人想緊緊抓住兵權不放是不可能的。
閑言少敘,總之沈雲的整編過程很順利。借著大漢侯爵的身份,以校兵軍銜統帥著將近七千八百多人的隊伍---這是一個旅的編制!此外還有將近兩千多人的傷患,若是算上,沈雲都可以稱之為鎮帥了!
當然,因為沈雲的軍事統帥資格沒有得到胡公的認可,所以麾下不可能稱他“部帥”或者“旅帥”,而以“侯爺”名之。
對於沈雲而言,第一次帶領這麽多人,又是在這種絕境情況下,壓力之大可想而知。不過幸好有參謀曲,還有第五連和辰陰這幾個老手幫忙,很多事情他們都決定好了,只要沈雲批複即可。這樣層層疊疊,但又不顯臃腫混亂的指揮體系,是聖祖皇帝五百年前就定下的。
在處理繁雜軍務的同時,沈雲也一再感慨聖祖這個穿越前輩的制度創造藝術!
……
看完整編名冊,沈雲點點頭道:“嗯,既然整編已完成,那就各司其職便是,第一曲負責外層堡牆,第二曲負責第二層,第三曲為預備隊,隨時支援各處。”
沈雲剛說完,就發現眾人拿一種奇怪的眼神望著自己。
沈雲摸了摸鼻子,納悶地說:“怎麽了?我說錯什麽了嗎?”
辰陰咳嗽一聲,強笑道:“沒有,只是侯爺,你的打算就是固守待援?”
沈雲頓時明白過來這次會議要商討什麽了。
原來是這個……
沈雲咳嗽一聲,尷尬笑道:“諸君也知道,本侯之前只是個校兵,還沒有帶領大軍的經驗……那個,不知各位和參謀曲有什麽計劃沒有?”
所有人也都笑笑,並沒有給這個年輕的侯爺太多責備眼神。畢竟誰都知道沈雲雖然貴為侯爵,但之前的確沒有指揮軍隊的經驗。
首先說話的是辰陰,他代表了第四軍團的意志。他的意見很簡單,那就是突圍!
整個飛雲堡如今能戰的只有七千八百人,算上兩千傷兵的話勉強可有一萬人。但月氏卻有三個軍團,五萬的兵力!
“敵眾我寡,若元帥行營遲遲不派援兵,我飛雲堡遲早必備叛軍攻破。況且,飛雲堡離金山森林不遠,叛軍已經息戰三日,再過幾天等他們從金山森林伐木歸來,造出攻城器械,飛雲堡就更加危險了。”辰陰擔憂地說。
的確,飛雲堡所憑借的就是這個堡壘。而月氏人潛伏在北海州已經一個冬天,當然沒有稱手的攻城武器---新州城池都沒有城牆,平時倒也不需要---可若要強攻飛雲堡,卻是非攻城武器不可的。
這個時代,火藥並沒有廣泛用於戰爭領域,所以普遍的攻城武器是登雲梯、撞車、箭塔、投石機、高射床弩等等。雖然投石機和高射床弩對於城牆和城門的破壞能力巨大的,但製造這種東西都是需要精密機關的。對於月氏人來說,他們暫時還不具備製造這種高威力攻城武器的能力。就算他們知道機關的打造方法,一時半會兒也弄不出來。所以他們所能采用的就是登雲梯和撞車、箭塔之類能夠快速批量製造的攻城武器。
使用這些速成攻城器械攻城,還有一個殘酷的專業術語---“蟻附攻城”!就是人如同螞蟻一樣從城牆上攀附上去,用人命堆出來的勝利!
雖然在影視作品裡,似乎每場戰爭都有蟻附攻城的場面。 但沈雲知道,在真實的冷兵器時代,“蟻附攻城”的事情是很少發生的。因為那意味著戰爭雙方都拿對方沒辦法了,只能用人命去填。這對於攻城一方的士兵來說是極其殘忍的,滾石、擂木、沸油……無數種方法會讓“蟻附攻城”的士兵退怯。士兵也是人,也怕死!硬著頭皮上的事可一可二,卻不可三。多來幾次,不用守城方打,攻城方就得自己亂起來!
既然蟻附攻城不可能,那辰陰為什麽還要提議突圍呢?因為飛雲堡的糧食不夠了。而且他們突圍有一個優勢,那就是馬匹數量!
如今的特編部很奇怪,說它是騎兵部吧,偏偏步卒是最多的,可說它是步兵部吧,馬匹卻有上萬匹!
這麽多馬,每日消耗的乾草和豆類也是驚人的。若是打算突圍就應該及早上,因為一旦糧食不夠吃,殺馬充饑就會成為必然。一旦馬匹殺光了,那就更不用想突圍的事了。
這也是辰陰會在整編完成後,就馬上召開軍事會議討論決策的原因。飛雲堡必須拿出一個方略來應對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