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最近流傳最廣的消息,不是因荊州州牧崔節彈劾檢察院稽查郎中安世吉,而導致帝國吏部與戶部集體干涉帝國銀行案,也不是因崔節的彈劾,大司空王顯上表乞骸骨(申請辭職的古代說法),而是帝國西北兩個新州爆發了千年不遇的瘟疫!
一年前,渤海郡也爆發了瘟疫,不過控制得當,在死亡接近一萬人之後控制下來,正在逐步恢復。可西北的新州卻沒有辦法控制。朝廷得報時,已經有將近兩萬人死於非命,而且人數在不斷攀升。西北新州許多城鎮已經變成孤島,因為包括大月州治所迪化、西海州治所定興等數個大城下發了戒嚴隔離令,不允許任何人私自走動,更不允許大月州南部數個郡縣的人靠近。那些被判定為隔離的郡縣,將得不到任何補給和援助,那裡的人只能慢慢等死,或者被瘟疫殺害,或者被饑餓淹沒……
西北兩大新州,大月州和西海州早就旱了兩年,地裡顆粒無收,民眾早就食不果腹,若不是帝國余威猶在,迪化、定興等城的乙等軍團威懾力十足,怕是早就造反了。可以說,早在兩年前西海和大月兩州就已經是個一點就著的火藥桶,造反作亂、衝擊官衙等事時有發生。而現在瘟疫肆虐,則直接在火藥桶上放了一把火!
漢元1002年正月十五,帝都還在歡度元宵佳節之際,從肅州敦煌郡發來八百裡加急,正月十日,有精絕暴民兩千余人翻越隔壁沙漠,意圖襲擊敦煌城,於十一日,被敦煌守軍破敵於城下,斬首一千四百余!
正月十七日,玉門關急報。與迪化城的聯系中斷,直道上遍布饑民與暴徒,足有上萬人之多,已抵達玉門關城下,關城守將勒令閉關。
正月二十二日,迪化城終於傳來消息,大月州南部八個郡縣確認已反。反賊斯達旺、默克多讚、西利可圖三人打出“奉天討逆,恢復姑墨、龜茲、康居帝國”的旗幟,殘殺郡縣官吏達四百余人,首級皆已送到迪化。正月十五日時,聚眾十萬,攻陷皮山縣、西夜縣、疏勒郡。兵鋒直抵迪化西南三百裡之宿溫。
至此,帝國自聖祖以來最大規模的新州反叛爆發。至正月三十日止,迪化城與玉門關的聯系徹底斷絕,玉門往西,最遠只能抵達且末城;敦煌往北,只能抵達車師。
雍涼兩州緊急從武威、張掖、酒泉等地調集了四個乙等軍團趕赴玉門,命肅州第一軍團(乙等軍團)立即開赴墨山。爭取十日內打通與迪化府的聯絡。同時,駐扎在金城和朔方兩地的甲等軍團也接到了樞密院發出的動員令,隨時準備出征西北。
二月初一,皇帝命人敲響登聞鼓,召集帝都所有四品以上官員舉行大朝會。朝會上,禮部尚書東方棤正式宣讀帝國詔書,斯達旺、默克多讚、西利可圖三人為帝國反賊,
其所建立的“偽姑墨國”“偽龜茲國”“偽康居國”乃大漢必征之地。同時敕令鴻臚寺。將大漢皇帝旨意傳達給各國使節,任何有同情或者意圖與這三國勾連者,為大漢之敵人!大漢誓討之!
接著,皇帝在朝會上斥責了戶部,“西海、大月兩州子民皆朕之赤子,因戶部無能,未能及時抽調糧草醫藥濟困扶危。實違朕躬。今罷戶部尚書梁渠之位,貶為潁州牧,以儆效尤。以示公正!另曉諭播亂諸州,朝廷失責。方至於此,於民無罪,有棄暗投明者,除賊首外,既往不咎!”
兩州叛亂,如此大事當然要找人負責。而戶部尚書梁渠就成了犧牲品。
帝國自烈帝以來,還從沒有因為叛亂而貶斥朝廷二品大員。梁渠算是開了百十年來的先河。
當然,這也跟新州叛亂打出了正式旗號有關。新州之地,叛亂常常是每隔十幾年就會發生一次,但都是幾千人的小叛亂,相當於匪患罷了。帝國連乙等軍團都不許出動,丙等軍團便可須臾平定。
但這次匪徒居然有人能聚眾十萬,並且連下數座大城,逼近一州治所,並且立下了旗幟和國號,這已經不是普通的匪患,而是真正的叛亂了!而且從賊酋斯達旺、默克多讚、西利可圖三人能迅速改了漢名,攻陷數座城池可以看出,新州軍隊,特別是丙等軍團已經被叛匪串聯,如此便事關重大,朝廷不得不重視!
“更重要的是,那梁渠在位十年來碌碌無為,反而有偏向於後黨之傾向,皇帝為了收回帝國銀行權力,不得不拿他開刀!”這是淮南侯回來之後,對沈雲說的。
堂堂二品大員說罷免就罷免,內閣對此毫無置喙,由此可見,朝堂之上的爭鬥已經到了何等激烈的程度。皇帝的這道罷免旨意經過了內閣,但卻只有俊輔王顯批藍,首輔和次輔都當作沒看見,可見此舉並非得到整個朝堂大臣的同意。
說到這個,又不得不提年前舉行的“廷議”。那場廷議上,帝後兩黨赤膊上陣者無數,後黨歷數檢察院徇私舞弊貪贓枉法之罪證,卻一絲不提地方署吏與帝國銀行勾連之事。而帝黨則著重於改革,要求杜絕此事發生。後黨的準備也頗為充分,認為改革之事關系百代千秋,不能操之過急,應徐徐圖之,反而大提檢察院在司空王顯管理之下,由此可見司空瀆職……這是有將水攪渾的意思。
後來傳來吉安縣主簿何良畏罪自殺的消息,廷議又爆發了一個小高潮。有人認為這是檢察院逼死了何良,有殺人滅口的嫌疑,要求徹底清查檢察院。而檢察院諸人坐不住了,立即站出來駁斥,認為對方清掃面過廣,容易導致朝局動蕩……
廷議舉行了三天,依舊沒有任何結果。最後一天時,皇太后突然也駕臨廷議現場,不過並沒有違背祖製,出言乾預,只是在殿後傾聽。但後黨早就知道皇太后要來,一時間言辭更加激烈,恨不得將檢察院所有官員都一掃而光。各種齷齪事都被拿出來說,最初討論安世吉的事被淡化了。
最後,皇帝只能罷免安世吉,留品級俸祿打發回鄉了事。
當然,事後皇帝以清查檢察院為由,換掉了稽查處參議、郎中達十人之多。同時將禮部尚書東方棤調入檢察院,任左諫議大夫。同時兼任禮部尚書。調政務院禮部郎中公甫效為戶部右侍郎,年後三天,皇帝又任命公甫效為戶部左侍郎,離尚書之位僅有一步之遙。
果然,在二月初一的朝會之後,被貶斥的梁渠一走。公甫效便坐上了戶部尚書的位置。同一天,宣讀完聖旨的東方棤卸掉了禮部尚書一職,正式入職檢察院,擔任檢察院檢察長,原檢察院檢察長左慈任政務院大司徒。原政務院刑部尚書馮籍升任政務院大司寇。
至此,皇帝針對後黨的意圖非常明顯了,開始清掃朝堂不和的聲音。這三個重要職位的調動中。公甫效是帝黨,升職在後黨的預料中。但東方棤和左慈的調任卻讓後黨大吃一驚。後黨這才發現,原來這兩人也早就是帝黨的人,難怪在崔節的彈劾奏章會由向來當牆頭草的禮部尚書來公布。
至於已經六十五歲的馮籍當上大司寇,則被後黨解讀為,皇帝有意將這個老人升入內閣,接替不聽話的內閣次輔公羊治。
但馮籍這人向來是老好人,說他加入了帝黨是誰也不信的。更何況。他已經六十五歲,按照朝廷制度,最多今年便要致仕,此時就算讓他當上內閣首輔也沒用啊!後黨很快想到,這可能是皇帝安排的後手,為下一個內閣輔政大臣鋪路,先讓馮籍上去做個過渡。但公羊治也已經六十五。要跟馮籍一同致仕的,皇帝這麽做,到底是想讓誰入內閣?
更讓後黨想不明白的是,二月初五的朝會上。皇帝又將大理寺卿王昭,這個皇太后的心腹提拔為政務院刑部尚書,加勳爵,同時調渤海太守蕭讓入京,為大理寺卿。
這一連串的調命讓後黨有些措手不及,但顯然似乎皇帝在向後黨妥協,表示不會那麽快那麽狠地對後黨下手。果然,很快又一個消息傳遍整個帝都,而這個消息也讓帝後兩黨的大臣們瞬間反應過來,黨爭必須暫時中止了。
這個消息是,大月州州牧張晟附逆造反了!
這絕對是個足以衝擊大漢朝堂,讓所有大臣啞口無聲的消息!
說起大月州州牧張晟,那絕對是新州人中的一個傳奇!他是大月州捐毒郡人氏,少年時從捐毒府以優等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帝國大學,畢業後棄筆從戎,加入帝國肅州乙等軍團。四年後以上尉軍銜退伍,回捐毒當了一個縣尉,十年內平定了四次叛亂,積功升為郡尉。又一個十年,張晟被樞密院看中,調回帝都任樞密院參謀部執行處外郎。
漢元985年,升任樞密院參謀部執行處郎中,漢元990年,升任樞密院參謀部執行處參議。漢元995年,因與近衛軍少將韓嶔發生衝突,在樞密院辦公的地方大打出手,影響惡劣,韓嶔被罰俸降職留任查看,張晟也被訓斥,但未做處罰。可張晟自己上奏力陳自己的罪責,希望能夠致仕回鄉。當時的漢樂帝可惜他的才華,便調他回大月州當州牧。
張晟雖是新州人,但曾官至三品,算是大漢的高官了。在大漢老州待的時間不比在新州短,也算是沐浴皇恩,樂帝和當今皇帝對他都算不錯,可這麽一個人居然也反了?!
要知道,大月州南部的皮山、西夜、疏勒等地雖被叛賊攻破,可也沒有一個官員投降啊!這些地方的官員不管他們生前在當地做了什麽人神共憤的事情,也不管他們之前是否貪贓枉法,十惡不赦,在面對叛亂之徒時,他們都做了同一個選擇---以死報君恩,誓死守國土!若不翻看檔案,諸位大臣甚至想不起這些官員的名字,可這些人都死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而那被認為決不可能反的張晟卻反了!這不得不讓全體朝臣失聲!
二月二十日,張晟造反的消息得到確認。他與斯達旺、默克多讚、西利可圖一樣,放棄了漢名,改名為“塔讚?昆貢?阿巴斯”。並與斯達旺三人合為一體,以迪化為首府,立國號“月氏”。自命月氏皇帝。封斯達旺為丞相、默克多讚為太尉、西利可圖為司空,組建內閣及三省六部,一應官製與大漢相仿。
同時收編各路叛匪,共計一百二十萬,號稱兩百萬,效仿大漢軍製,設置甲乙丙三等軍團。甲等軍團二十萬。四個軍團,乙等軍團六十萬,十五個軍團,丙等軍團無算。
就在所有人以為張晟將要揮兵東進,與大漢決戰於肅州、甘州等地時,張晟卻出乎意料但又合情合理的做了一個決定---三月初十。月氏甲等軍團兵進西海,攻掠離兜、休循、卡旺等地。
一時間,朝野大嘩!
張晟的舉動很明顯,是要打通通往羅馬的商路,以便跟羅馬等西方諸國溝通。這樣一來,原本屯駐墨山和玉門關,準備與之決戰的帝國軍隊就成了笑柄。
四月初六。帝國肅州第一、第二軍團(乙等軍團)匯合甘州第一軍團出墨山,攻焉耆、烏曼,準備兩路並進,順著天山山脈攻進迪化。同時玉門關守軍也出動了軍隊,準備攻打精絕、若羌等地。
可在四月二十七日,攻焉耆、烏曼的帝國軍隊在塔裡木河河谷,遭到月氏兩支甲等軍團、五個乙等軍團共計三十萬人的伏擊,甘、肅兩州三支軍團共計四萬五千余人在寬達兩百裡、長達一百裡的戰場上奮戰十晝夜。終寡不敵眾,被迫突圍!
此戰,帝國陣亡將士兩萬余,損失輜重近十萬石,直面大月州的三支主要軍團被打殘,在一年之內沒有再次出關作戰的實力。雖然有殲敵六萬的戰績,可卻失去了一鼓作氣殲滅月氏國的機會。月氏國也得到了喘息之機。
攻掠精絕、若羌等地的玉門關軍隊也出師不利。於五月初五退回玉門關內。這一路倒不是敵軍凶猛,而是瘟疫在大月州南部實在太厲害,帝國大軍剛到精絕,就有數百人感染了瘟疫。在瘟疫大規模擴散前,軍團長果斷地壯士斷腕,舍棄掉感染了瘟疫的士卒,這才保住這支西出軍團不會全軍覆沒。
不過也因為如此,這支軍團的軍團長在退回玉門關內後,自盡在營房中,留下遺書說,他愧對被自己舍棄的數百袍澤,願以死贖罪!整個玉門關守軍為此痛苦三日不止!樞密院後追封其為男爵,彰其勇義!
塔裡木河河谷戰役的影響還不止於此。因為此戰,帝國不但失去了先機,還讓極北方的匈奴人看見了帝國的虛弱,又蠢蠢欲動,準備跨越北海州進攻。駐守北疆的兩支甲等軍團無法抽調。
從大漢老州,不論是征集糧草還是召集軍隊都需要時間和金錢。可現在大漢缺的偏偏是這兩樣。
在塔裡木河河谷之戰前,皇帝雖然有心緩和帝後兩黨的矛盾,可朝局並未完全平穩,戶部接收帝國銀行還是遇到了重重阻礙。可此戰之後,帝國上下似乎一下清醒不少。
要知道,帝國軍隊已經百年未曾經歷如此大敗,整整三支軍團被打殘,陣亡人數超過了兩萬!這在過去的五百年裡是不可能發生的!
為此,皇帝除了讓內閣做好戰死士卒的撫恤工作外,還親自擬定了《罪己詔》!
大漢皇帝罪己,這無疑是在抽打大漢所有官員的臉面。雖說“萬物無罪,罪在朕躬”,可若不是官員們爭相參與黨爭,又怎麽會讓帝國面臨有兵無錢的窘境?
可以說,是塔裡木河河谷之戰和皇帝的《罪己詔》驚醒了還沉浸在帝國強大無比美夢中的大漢官員。至漢元1002年七月十日止,帝國政務院收到全國四十八州各級官吏的求戰書, 共計一千余份,還有各地大學學子意欲棄筆從戎的請願書,共計四萬余份!帝國各階層的求戰熱情瞬間高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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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以上的都是時長縱跨將近半年的事情,而在這其間,沈雲也或多或少的參與了一些,而這些參與也讓他有了一個影響他一生的決定。
事情還要從淮南侯從帝都回來說起。
淮南侯方鬊是二月初十抵達的淮南府,此時,張晟造反的消息還沒有傳來,更沒有塔裡木河河谷之戰,但淮南侯帶回來的消息對方家的影響卻不比這些小了。
“陛下要動手肅清後黨了,在這個過程中,我必須親手將白虎邪教剿滅!而且不能留有一個活口!”淮南侯府的書房裡,方鬊如是冷漠地對沈雲說。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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