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是沈雲這段時間以來過的最悠閑的歲月。每日裡連帝大也不去了,就在渤海藥房坐等六月之後拿畢業證明。
雖然不去帝大,但沈雲卻需要經常去鄢府,而且是偷偷摸摸的去。
這真是個悲哀。沈雲如今的身份敏感,再加上上次大鬧過鄢府的訂婚宴,所以他去鄢府必須乘著夜裡四下無人時,從鄢府的邊門進入。這讓在淮南郡享受過貴族禮節的沈雲很是鬱悶。
但在第一次去鄢府後,鄢準同意以後沈雲到來,都由鄢如月負責接待,他那點小小的鬱悶又一掃而空了---雖然沈雲還不能去鄢如月的閨房,但在去見鄢準前,鄢如月都會單獨找些時間跟沈雲單獨相處,這讓食髓知味的沈雲老是要將如月“欺負”的水眸含春、嬌喘籲籲才肯罷休。
當然,太過分的事是不能做的,只能親親小嘴,牽牽小手,這樣已經讓沈雲萬分滿意了。
方謄的日子也過的頗為滋潤。他已經寫信回淮南郡,告知家中接納李師師為妾的事。不出意外的話,淮南侯也不會反對這個並不算重要的事情。
在這個時代,妾侍的身份並不貴重,進門時不能走正門,而是偏門。更沒有大張旗鼓,只需要三五個好友聚一聚便算納妾了。很多貴族家庭都會在兒子成親前為之納一兩房妾侍。方謄已經二十才主動納第一房妾,這已算是貴族中少見的了。
淮南侯在帝都沒有恆產,只有一個小院子,還在帝都外圍,離渤海藥房比較偏遠,於是方謄乾脆搬到渤海藥房居住。李師師也在兩天后贖身,直接住了進來。兩人你儂我儂地過起了小日子。
面對這兩口子,沈雲是打心眼裡祝福。不過偶爾見到李師師時,還有會有點尷尬。內心裡總有一個疙瘩,畢竟李師師似乎曾跟以前那個“沈雲”有“小甜甜”事件……
後來在一次三人小酌時,李師師才跟沈雲說明白,當初的“沈雲”的確追求過李師師,不過那時候的沈雲只是個紈絝公子,連世子的身份都沒確定,作為頭牌的李師師一天不知道要應酬多少這種人。所以也只是對那個“沈雲”虛以委蛇罷了,並沒有真個發生什麽。
至此,沈雲心裡最後一點疙瘩也放開了。對於方謄來說可能沒有什麽。但對於沈雲來講,卻很難接受兩個如兄弟一樣的人,上過同一個女人這種非常尷尬的事!
自從跟了方謄,李師師也一改往日拋頭露面時的豔麗穿戴。長發盤起,墜在腦後梳成一個墮馬髻,臉上也不再濃妝豔抹,而只是淡施粉脂。不過天生麗質的她,無論怎麽打扮都會讓人眼前一亮。
沈雲沒有妻子,也沒有妾侍,所以整個渤海藥房的後堂幾乎就是李師師一人在掌管。反正方謄也跟她交代了。這裡就當自己家一樣,不需要客氣。於是李師師開始將後堂的布局重新歸化,並讓沈武等人買回來一些盆栽花卉,撤掉之前的花圃,加蓋了一個花架,爬山虎、葡萄之類的種上,倒讓渤海藥房的後堂有了家的感覺。
偶爾鄢如月會在白天時來到渤海藥房,每當此時。李師師總是能快速擺正自己的位置,一切以鄢如月為主。這讓鄢如月這未出閣的大姑娘有了當渤海夫人的感覺,隱隱的感到羞澀和興奮並存。
在花架修好之後,沈雲和方謄倆小口經常在花架下飲酒喝茶,日子過的那叫一個愜意。
“滕宇你說,日子過的這麽舒坦,我憑什麽要放棄這一切跟著益公殿下跑到西北喝風吃土啊?!真是的。也不知道益公是怎麽想的。”沈雲躺在花架下的軟椅上,美美地咂了一口手邊的廬州陳釀。美的幾乎快要飛起來。
方謄也靠在對面的軟椅上,懶洋洋地笑道:“說的也是。不過益公殿下那也是為了你好,想讓你身上有點軍功。以後好撐起渤海家族的家業,將之發揚光大罷了!”
原來在昨日,益公繼胡公之後,也終於從樞密院參謀部拿到了皇帝批準的作戰計劃,準備出發前往孟津,然後北渡黃河召集軍隊---原來擬訂的兩個元帥駐守衛城召集軍隊的計劃被參謀部否決了---走之前,益公居然讓人給沈雲送來一封信,說是希望沈雲跟他一起出發,在軍中給沈雲安排個謀士的位置。
沈雲知道這是益公希望讓他去軍隊鍍金,以此作為以後晉升的資本。可問題是,沈雲對軍事一竅不通啊!
雖然他來自後世,也知道一大堆的軍事典故,甚至能說清楚猛禽戰機與殲十戰機的區別,但這有什麽用?自從領教了古人的智慧後,沈雲可沒自大到以為自己多了一些科技見識和多了解一些軍事典故就敢到軍中瞎指揮的地步。那不是去鍍金,而是去找死。沈雲貴族的日子過的很舒坦,暫時沒有自虐傾向。
聽了方謄的話,沈雲撇嘴道:“得了吧,我覺得渤海家族現在挺好。就算封公拜將,我還擔心功高震主呢!就這麽優哉遊哉的就挺好!”
方謄呵呵一笑,倒也沒再說話。
兩人相處日久,早就熟知對方的心理。方謄知道,沈雲並非沒有更進一步的雄心,不過因為接觸官場越多,就越發對官場沒有興趣罷了。就拿簡單的鴻臚寺知事來說,沈雲原本興致勃勃,想跟羅馬公使打個交情,結果關系還沒套上,人家就開始打他們兩兄弟的主意了。這種事,以沈雲的心性是非常排斥的。
特別是那種明明心裡不屑,可臉上和嘴上卻必須表現出絕大關懷和親熱的做法,讓沈雲和方謄都有種吃了蒼蠅的惡心感。
後來馬默多斯還派人邀請沈雲和方謄去參加宴會,但沈雲以有事為由推脫了。
當然,沈雲也不完全是推脫。這幾天除了忙著讓內閣頭疼哈裡發國書,沒時間惦記鄢家外,他還抽空見了低調入京的英公。
英公想靠近帝黨的事也不知道皇帝是怎麽想的,不論是皇帝還是英公都沒有向沈雲說明的必要。所以沈雲隻好自己去拜訪他,希望看出點端倪,好作為接下來保鄢行動中的一個助力。
但英公實在是老狐狸。壓根沒跟沈雲說任何有用的,反而不斷拿周蕙出來,臉上笑眯眯的神情,似乎再說:你要敢不娶我的女兒,我就要你好看!
對於這種無聲的威脅,沈雲是不屑一顧的。不過對於周蕙,他還是身懷深深的歉疚。但在看見你儂我儂的方謄倆口子時。沈雲的心又活泛起來了。咱是渤海侯啊,是貴族啊,能娶三妻的啊,大不了就公主和如月一起收了。
但想歸想,真要沈雲去落實卻沒那個膽子。好幾次都想再跟如月說說這方面的事,可話到了嘴邊卻總是說不出口。
還有皇太后那個老妖婆。最近似乎低調了很多,根本不出面。很多事都是以剛升職的刑部尚書王昭出面聯絡解決,首輔宇文護也當作沒看見,這讓期待著皇帝掌握帝國銀行後給老妖婆好看的沈雲比較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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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大男人躺在花架下做養老翁的模樣,也不怕外人看了去,笑話你們!”脆脆的聲音在花架外響起。
沈雲立即跳了起來,循聲望去。立即露出笑容:“如月,你怎麽來了?”
花架外,鄢如月穿著月白長裙,對襟碎花披肩托著烏黑長發,俏生生地站在那裡,朝沈雲嗔笑。
在鄢如月旁邊,梳著發髻,穿著墨綠常服的李師師笑靨如花地挽著鄢如月的手走進花架。笑道:“方才奴家去外面買點家用,正好遇上如月妹妹,所以就一起回來了。”
方謄倒沒起身,只是笑著跟鄢如月打了個招呼,然後對李師師道:“又去買什麽了?家裡不都還有嗎?”
李師師從軟椅下抽出一張藤條編織的軟墊,放在軟椅邊上,就這麽跪坐在方謄腿邊。輕輕為方謄捶腿,笑著說:“就是出去轉轉,順手買點東西罷了。哦,在路上還見了以前幾個姐妹……”
說到這裡。她有點心虛地望了一眼沈雲和鄢如月,然後附耳對方謄低聲道:“夫君,等會兒你可得幫我跟侯爺解釋幾句,奴家,奴家今天好像說錯話了!”
方謄“嗯”了一聲,有了精神,卻見那邊鄢如月嘟著嘴,正不甘不願地對沈雲發嗔:“沈淵讓,你是不是做了什麽事瞞著我了?”
沈雲心裡打了個突,強自鎮定道:“什麽事啊?我每天忙這忙那兒的,總不能事無巨細都跟夫人匯報吧?”
“呸,誰是你夫人!”臉皮薄的鄢如月被這一聲“夫人”叫的臉紅了,啐了一口道:“別以為你做了壞事人家就不知道,說,你是不是又給別的女人寫詩了?”
“啊?”沈雲奇怪地撓了撓頭,望向李師師。李師師卻尷尬地轉過頭去,仔細地給方謄捶腿。
鄢如月見他那傻樣,卻是噗哧一聲笑了,牽著他的手回到軟椅前,讓他坐下,道:“人家知道你們男人要出去應酬,逢場作戲什麽的在所難免,只是你不能動不動就給別人寫詩啊!哼,特別是我都沒聽過的絕妙詩詞!”然後她也跟李師師一般,從軟椅下也抽出一張軟墊,跪坐下來。
這已經是個習慣動作了。之前沈雲還對這樣有點不習慣,曾想讓鄢如月坐軟椅,自己抽張軟墊坐著,卻被鄢如月當場惱怒地拒絕了。
夫字出頭大過天,這在大漢帝國可不是說說而已的表面話。若是在沒有外人,閨房之樂、畫眉之時,這麽做倒沒什麽。可若在人前,鄢如月是怎麽都會讓沈雲體現夫綱的。
隨著鄢如月的碎叨,和李師師不好意思的補充,沈雲終於明白過來,是那半首“人生若隻如初見”惹的禍。
這首詩不知怎麽,居然在帝都慢慢流傳開來,每個聽了的人都是感慨良久,然後深深地為這首詩的意境所折服,紛紛要求聽見這首詩的下半闕。據說有好多學子文人已經自行補充了好多版本的下闕,卻沒有一個能讓大眾認同。於是要求這首詩的原作者補出下闕的聲音越來越大,據說在帝大已經隱隱有人組織,準備集體來找沈雲了。
補充一句。女人居多。
“淵讓,你能說說這首詩的下半闕嗎?”方謄聽的也起了興致。
李師師眼眸一亮,也等著沈雲說話。
沈雲尷尬地咳了一聲,訕笑道:“這個,這個,我真沒想好,再論。再論!”突然一扭頭,對鄢如月說:“對了,伯父準備好了嗎?明天可就要開始了!”
說到事關鄢家的大事,鄢如月也鄭重起來。
“嗯,父親說都安排妥了。只是還是有點擔心,生怕朝廷以為鄢家是想借此要挾……淵讓。你可有把握?”
沈雲幽幽道:“世上沒有十成把握的事,只要有五成的機會就能放手一搏了!更何況,這事我有七成把握能成。大漢少不了鄢家,特別是這種時刻。不過,如月,你要跟伯父再強調一遍,這次即使能保下鄢家。鄢家也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風光了!”
鄢如月點點頭,道:“父親明白的。他已經跟我說過,此次哪怕拚的元氣大傷,也好過家破人亡。他會勸說家中的長老們,讓他們盡力籌措軍需,不讓朝廷難做。”
“嗯,能如此想最好。”沈雲道,“明日就是風起時。我倒要看看,這番籌謀,到底能不能扭轉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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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日清晨,柳左氏像往常一樣出門買米買菜,家裡的男人是鄢家碼頭上的苦力,每日裡下工回來,都可能吃食。家裡上有六十老母,下有四個娃兒,前幾日方買的二十斤米面又快沒了。
走到雨陽街口的鄢氏米鋪,卻發現往日裡早就該開門的鋪子卻是大門禁閉。
“咦。鄢家的鋪子怎麽關了?”柳左氏嘟喃了一句,轉身見了街坊裡的王楊氏也提著垮藍和布帶,便道:“呀,王家嫂子,你也來買米面呢?!”
王楊氏道:“是啊,奇了怪了,今日這鄢家鋪子怎麽不開?”
“算了,咱們去臨街的馮家鋪子買去。聽說鄢家快倒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柳左氏與王楊氏熟稔,挽著她的手就往臨街走。
王楊氏也是個碎嘴的,叨叨地說:“可不是怎滴,我家那口子的表舅是府衙裡行人,他前幾日特地到家說的,說是鄢家欠了朝廷一大筆錢,現在朝廷要出兵放馬,沒那麽多錢,正催著鄢家要呢!”
柳左氏愣了愣神,道:“朝廷還沒往西北出兵麽?我還以為早就走了呢!唉,這朝廷也是,鄢家能欠幾個錢,一旦打起來,這錢還不得花的跟水似的,靠鄢家能周濟的過來?”
王楊氏道:“你可不知道吧,據說鄢家欠朝廷好幾百億金幣呢,這要是能要回來,至少能把新州那些賤民給平了。”
柳左氏驚的捂住嘴:“天呐,好幾百億金幣?這麽多!”
王楊氏很欣賞自己的話給柳左氏造成的衝擊效果,得意地說:“可不是,要不朝廷能催著鄢家還錢?!”
“那鄢家能還得上?”
“唉,好幾百億金幣啊,這一時間鄢家哪能還得上?!”王楊氏四周看了看,見沒人關注,這才低聲道,“我聽隔壁的陳二說,鄢家已經湊了五十億金幣,準備先給朝廷墊上一部分,其余的分期還,可是朝廷不讓,非要鄢家把鋪子給變賣還錢不可呢!”
“啊?賣鋪子?”柳左氏驚道,“這一進一出,他們這鋪子還不得關個一兩月啊!”
“何止啊,鄢家為了湊夠還朝廷的錢,不能一間間賣,想著打包一次性甩賣呢!可誰家也一口氣拿不出好幾百億的金幣啊,聽說帝都裡好多王公家的行商都湊一塊想拿錢賣下這些鋪子,但都沒湊手呢!”王楊氏神秘兮兮地說,“這樣看來啊,別說一兩個月,半年內鄢家的鋪子能再開起來就算好了。”
柳左氏真的擔心起來:“王家嫂子,你說,鄢家這要是倒了,會不會耽誤碼頭上的活計啊!?”
王楊氏瞥了柳左氏一眼,篤定地說:“這肯定呀!鄢家都要倒了,誰還請得起苦力?我說柳家妹子,你呀,趕緊回去勸勸你家男人,讓他去別的碼頭尋摸點退路吧!”
柳左氏焦急地點點頭,忽又道:“王家嫂子,你這些事兒準不準?”
王楊氏胸脯一挺,頭一抬,硬氣地道:“怎麽不準?不說我家那口子的表舅是府衙的行人,你知道我隔壁的陳二是誰不?那是府衙公門唐巡檢的快手啊!他可是親耳聽見府衙裡大人們說的,還能有錯?”
柳左氏憂心忡忡地點點頭,與王楊氏走到臨街,卻發現馮家的米面鋪子已經擠滿了人。其中有各個街坊鄰居,也不乏半大的孩子,都跟搶似的朝馮家鋪子擠。
王楊氏一見這情況,頓時也著急起來,順手拉住一個熟識的婦人,問道:“鄰家妹子,這是什麽情況啊?怎麽這麽多人擠在這兒啊?”
那婦人也是著急,提著布帶道:“哎呀,王家嫂子你怎麽才來啊?這馮家鋪子的米面快賣光了!”
“這,這怎麽會賣光呢?鄰家妹子,你可別誑我!”王楊氏一臉不信。
那婦人站在人群外,跳腳急道:“怎麽會騙你呢王家嫂子,鄢家要倒啦, 米鋪至少半年不能開張,馮家就算再財大氣粗,也供不起這麽多人要吃食啊,所以定下每天隻買一千斤米、一千斤面,過時不售啊!唉,我也是,早上貪著跟那口子弄一下,結果耽誤了時辰……這,這可怎生是好!”
柳左氏一旁聽個真切,倒也沒時間去取笑那婦人大早上的還想著那檔子事,而是急道:“那,那豈不是連油鹽醬醋之類的也要這般?”
王楊氏腦子靈,一聽便急道:“鄰家妹子,柳家妹子,快,趕緊跟我去雨陽街的油米鋪去,怕是去晚了就買不到了。不對,不單單油米鋪,看來我還得去把我那口子喊回來,去布料鋪和雜貨鋪跑一趟,看來這物價就要往上漲了!”
柳左氏也不傻,頓時也想到了這些,於是急急忙忙的調頭回去,準備把自己男人也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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