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元山事,青州兵敗】時近戌時,天黑如墨。渤海侯府的別院前廳裡卻是燈火通明。 沈袁氏到了前廳才發現下人稟報的並不完全,不但沈思蘭、沈複、沈衝三人到了,連許多釜山等地掌櫃也已經匯聚在這裡,細數之下怕有二十人之多。他們皆身著深色漢服,有親戚關系的在額頭綁著白巾,普通下屬則腰上急著白布,臉上有些焦急之色。這些掌櫃都是前些日子到的漢城,目的是為了迎柩和參加出殯禮。
“小妹,這麽晚了帶這麽多掌櫃的來有何事?”沈袁氏一看這情形,真擔心他們是來興師問罪的。
沒想沈思蘭一見沈袁氏便上前急道:“嫂子,出大事了!”
“出什麽大事了?”沈袁氏提著心問。
“我們在青川周邊數縣的生意全部沒了!”
“沒了?怎麽會沒了?”沈袁氏一聽他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提著的心稍稍放下,抬手示意沈複、沈衝兩位太爺坐下,自己也穩坐在前廳的椅子上,姿勢倒帶著幾分悠閑。
沈思蘭跺腳道:“哎呀,大嫂你怎麽還一副悠閑的樣子啊!我們剛剛得到消息,前天夜裡倭寇佔領了青川縣城,羽林守軍死傷慘重,郡尉大人帶去的兵馬如今不到三千之數,正退守離青川縣十裡的青川驛。怕是不日倭寇便要殺到漢城啦!”
“什麽?”沈袁氏霍然起身,臉上神情大變,“怎麽會這樣?上次的消息不是說倭寇已經被控制在青川周邊的山上嗎?怎麽才數天工夫就天翻地覆了呢?”
沈袁氏惶急,不住地拉著沈思蘭的手在抖。說到底她也只是一個居家婦人,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帝國承平數百年,這刀兵之災還真是沒有遇到過,所以一聽這消息便慌了神。
沈思蘭也是滿臉焦急道:“這兵凶戰險,戰場變化只在瞬息之間,我也不知郡尉大人怎麽就敗了。還是青川縣的掌櫃用飛鴿傳書通知我們的,估計比太守大人那裡要早上一些,我一得到消息就召集了眾位掌櫃,一起來大嫂這裡商量對策了!”
沈袁氏已經驚得六神無主,忙道:“我,我也沒什麽主意啊,那個,兩位叔叔還有小妹,你們可有計議出什麽來?”
沈複和沈衝兩個家族最長者互相對望一眼,還是沈複抖著花白的胡須顫巍巍地道:“我等能商議出什麽來,我的意思是叫淵讓出來,咱們幾個好好再合計合計。他畢竟是家族的繼承人,這麽大的事還是要他來做主才是。”
“啊?他,他能做什麽主?!”沈袁氏忽然有些慌亂。這要是讓這些人看見沈雲那爛醉如泥的模樣,怕是立即就要卷堂大散了。
沈思蘭急道:“嫂子,你還不明白嗎?倭寇勢大,我們必須先將沈家的所有生意都停了,連帶著也能將正屋那位掌握的生意搶回來。然後舉家遷往遼州或者乾脆去雒陽,等朝廷發兵徹底平定了這場倭寇之亂後我們再回來,到時候就是我們揚眉吐氣的時候了!”
“要搬家?”沈袁氏急道,“那,那夫君的棺槨怎麽辦?難道也移到別的地方去嗎?小妹啊,夫君一生憂國憂民,難道死後連祖墳也不能進?”
沈思蘭一滯,是啊,沈慕的棺槨還停在正屋大堂裡,雖然裡面放了防止屍臭的香料,但從雒陽運回來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再不下葬難道要看著他腐爛變臭不成?這可是大不道啊!
沈複道:“可是如今青川兵敗,道路不通,我們就算想去元山也去不成啊!侄媳啊,事急從權,我們也無可奈何……”
“侄媳,我們在這裡爭吵也無濟於事,還是讓淵讓來做決定吧!對了,淵讓呢?”一直沒吭聲的沈衝忽然扭著頭看了看四周,“他不知道我們來了嗎?”
沈袁氏愕然,回頭看向貼邊站立的沈武,沈武見狀趕緊道:“那個,我去叫世子!”
這時一直站在沈袁氏後面的周惠道:“各位叔叔伯伯,能否聽小女子一句?”
“你是何人?”沈思蘭凌厲的目光掃了過去。這個女子沈思蘭之前就見到了,還以為是沈袁氏新買的丫鬟,可如今細一打量卻發現不是。不說別的,但是周惠身上那股氣質就絕不會是下人出身。
周惠盈盈朝眾人襝衽行禮,輕聲道:“小女周惠,乃是大漢英公之女!”
“啊?!”沈袁氏驚訝地捂住了嘴。其他人也吃了一驚,沈複和沈衝趕緊從座位上站起來,恭敬地朝周惠躬身。
“草民見過端平公主!”
“民女見過端平公主!”
……
有些人的反應慢了半拍,所以顯得有些紛亂。
歸根到底,這些人都是商人,渤海侯爵位只能世襲一人,其他族人可都是布衣。貨通天下的他們自然知道周惠乃是皇族,只是誰都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罷了。
沈武是知道周惠身份的,可他哪裡有時間告訴他人呢?而沈袁氏是根本不知道。
周惠本就不想以身份示人,只是如今到了逼不得已罷了。她趕緊還禮,然後上前攙住沈袁氏的胳膊,笑道:“大家不必拘禮,小女子是淵讓君的同窗,今次來渤海是來玩的,恰好遇到這件事,所以想對大家說幾句。”
沈複不敢逾禮,雖伸直了身體,但還是抱拳道:“公主請說!”
周惠道:“其實大家本可不必這麽慌張。區區倭寇罷了,即使損失了郡尉武撰那幾千人馬,在渤海府不是還有一支五千人的羽林軍團麽?實在不行,太守大人自然會緊急從長島、四國等地調兵過來,所以這渤海府是斷不會遭受兵災的……”
沈袁氏緊張的臉色一下就放松了。可沈思蘭的臉色卻難看起來,道:“從長島、四國、屏東、涉水四地調兵少說也要半個月,我們如何等的?況且,”沈思蘭忽然看向沈袁氏,“哥哥的生意可還有一半無法讓淵讓繼承啊!”
此話一出,周惠頓時就明白了。原來沈思蘭所擔憂的其實並不是渤海府的安危,而是被渤海侯夫人掌握的生意……
內鬥是漢人的本能。即使在這種時刻,沈思蘭念念不忘的還是蕭琴所掌握的那些家族生意,實在不知該說她聰慧過人還是目光短淺。
沈袁氏卻是輕輕一歎:“既然府城無憂那我們還是一切照舊吧!小妹,有些事急是急不得的。夫君屍骨未寒,家事還是放在以後來!”她不住朝沈思蘭眨眼,意思很明確,家醜不可外揚,如今有英公之女在,那些內鬥的事情還是放在一邊。
沈思蘭臉上焦急,但又不知該說什麽,隻好哀歎一聲,默然不語。
沈袁氏見狀道:“各位掌櫃,大家辛苦了,天色不早大家還是早些回去歇息,至於青川縣的生意,咱們沈家還損失的起,關鍵是人要沒事。通知下去,若是倭寇勢大便暫時將生意關了吧!”
沈思蘭低低道:“我們關了生意,可正屋那位可不這麽想啊!”
沈袁氏隻當沒聽見,繼續微笑道:“沈武,帶各位掌櫃出去,天黑注意腳下!”
“是,夫人!”沈武趕緊將那些掌櫃陸續都帶出了前廳。
那些掌櫃走後,沈思蘭越想越不甘心,一跺腳便往後屋跑:“不行,我去找淵讓!”
“欸!”沈袁氏大驚,剛想攔下卻腳下一軟,差點摔倒,還是周惠緊急扶住。再站穩時沈思蘭已經衝到後院去了。
沈複道:“侄媳啊,讓思蘭去問問淵讓也好。這個家還是要他做主的嘛!唉,我們都老了,若不是情非得已我們又何嘗想挪窩呢?如果真要舉族遷移,我們這把老骨頭是走不動咯,還是留在這裡為你們看家吧!侄媳可以放心,我們這把老骨頭擱哪兒還有些份量,別的不敢說,幫沈家守住這份家業還是可以的……”
沈複裡裡外外都在暗示沈袁氏同意沈思蘭的建議,借著這個機會讓沈雲同意舉族遷移,到時候將蕭琴挪開,他們這些留下來的老骨頭就能將沈家的生意全部拿回來。可如今沈袁氏哪有心情聽沈複嘮叨啊,踮著腳,焦急地望著後院,可長者在這邊說話,她又不好走開,只能不住地搓著手,胡亂點頭應付。
周惠忽然輕身道:“夫人,我去帶路!”
說罷一溜煙地跟在沈思蘭後面跑了過去。沈袁氏不禁感歎周惠這丫頭心思敏捷,倒不失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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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思蘭腿腳不慢,周惠也很快,緊跟在她身後就到了沈雲臥房門口。房門禁閉,裡面燈光明亮,照在窗台上有兩個不時晃動的身影。
沈思蘭看了一眼緊跟來的周惠一眼,然後伸手猛地一推……
“咦?怎麽鎖上了?”沈思蘭忽然大力拍門,叫道:“淵讓,是姑姑,快把門打開!裡面伺候的人是誰?趕緊開門!”
周惠忽然想到葉瓷炫和鄢如月可都在裡面,心裡一提便也衝過來大力敲門,嘴裡喊道:“鄢姐姐,快開門!”
可是敲了半天裡面卻沒有動靜,只有窗台上晃動更加頻繁的黑影,裡面還有窸窸窣窣的聲響。
沈思蘭臉上一沉,衝周惠努嘴道:“閃開!”
周惠不明所以閃到一邊,沈思蘭已經撩起裙擺,猛地一腳踹在門上……
“嘭”一聲,結實的梨木大門竟然被一腳踹開。周惠在旁邊的目瞪口呆,暗道,這沈家的人難道都會功夫嗎?這一腳的力度怕是有好幾百斤呢!
沈思蘭踹開大門,然後怒氣衝衝的衝了進去,忽然一聲尖叫發出。周惠心裡又是一提,緊跟進去,一看裡面的情景也突然尖叫出來。
“啊!殺人啦,殺人啦!!!”兩女同聲尖叫,二重女高音劃破夜空,驚動了整個侯府。
凌亂的房間裡到處都是破碎的器皿,桌子和椅子也是稀爛,錦帳床前一灘血跡,沈雲和鄢如月正吃力地想要從血跡上爬起來,但屢屢失敗。
葉瓷炫卻不知蹤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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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來不及了,先寫到這裡。對了,順便說一句,沈雲不是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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