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都督,後方有支自稱是京營騎士的隊伍求見。”
孫承宗正坐在馬車內閉目養神,聽見馬車外手下的匯報。
他有些奇怪,若按王公公所說,京營此時應或該老實呆在京城內,留待自己回去整編,可為何會在此地出現?
並且,自己是從山海關而來,按理說,應該與其相對而遇才對,為何會出現在身後呢?
想到聽聞中的一些消息後,他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於是瞬間警醒,伸手撩開車簾沉聲道:
“傳我命令,全員戒備!”
“另外,派隊人手過去,盯著他們下馬卸裝,讓帶隊的指揮單人步行來見本官!”
他眯起了眼,腦中陷入回憶。
在山海關呆了幾年,他警惕性變得很高。
尤其是在得知關內和軍中存有建虜細作的消息後,他更是按而不發,隱忍了很久。
他原本是打算伺機下餌,將其一舉拔除的,只不過還沒來得及做,就接到陛下召他入京的旨意。
若真如自己所想,那就有趣了,他暗自想到。
他反而很期待對方是如自己所想那般,真是得到了細作的消息後專門奔他而來,這樣他就有機會完成自己未競之事了。
只是,會如自己所願嗎?
隨著‘錚’的一聲,他將懷中所抱著的尚方寶劍拔出,盯著寶劍的寒鋒看了許久。
隨後又用錦帕細細擦拭一遍,才將其又插入鞘內。
而另一邊,鄧文明帶著手下禦馬停在距車隊百步之外的地方,與來人正在對峙。
他原本只是好奇,沒想到卻能在此地偶遇自己未來的直系大領導,陛下恩師孫承宗孫督師。
既然來了,豈能不提前拜見一番?
於是便帶著手下求見,卻沒想到竟遭此般羞辱。
對方竟然他們全部卸裝下馬,還讓他堂堂侯爵隨他們步行過去,老實說,此時的鄧文明有些後悔,他忽然覺得自己貿然前來拜訪,或許是錯的。
但事已至此,他後悔無用,更不可能在對方面前擺譜,他相信,在區區定遠侯和深得厚望的恩師之間,陛下必然只會傾向於後者。
於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的鄧文明,先是安撫手下不要輕舉妄動,隨後乖乖遵從。
來人見他們如此配合,心中也很是松了一口氣。
比起坐在馬車裡的正主,他們這些護衛更期望一路平安。
行進路上,領頭騎士見鄧文明面帶不解,於是稍微解釋一番,而得到解釋後的鄧文明,也是長歎一口氣。
他還真是蠢啊,想想也是,這荒郊野嶺的,離北關也不算太遠,結果突然來了一隊莫名其妙的人,指名道姓要拜見,也難怪督師他老人家如此對待。
因此,他不僅怨氣散盡,相反內心還湧出對孫承宗的讚賞;
不愧是陛下點名的積年老將,果然經驗豐富!
於是在走到馬車旁,大約距其一丈左右開外時,便停下腳步,恭恭敬敬的對著馬車行禮道:
“原神機營騎兵三司,把司官鄧文明,參見都督!”
“神機營鄧文明?”
“身為神機營將士,你不在京城好好呆著,跑到這荒郊野嶺之地所謂何事?”
孫承宗蒼老又低沉的聲音,從車廂內傳出,語氣冰冷。
“回稟都督,北直隸境內地龍翻身,陛下特意下旨,著令京城三大營,甄選約莫共三萬余人編為新京營,分赴受災各地,專司這抗震救災之事。”
“屬下所領這營,則是被派來灤州參與救援之事。”
鄧文明細細解釋道,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孫承宗不知道這事,但作為自己未來的頂頭上司,他在見到車隊後,就猜出來這支車隊的主人是誰了,令旗上寫著碩大的‘孫’字,然後車馬前後這麽多彪悍的騎士簇擁,這北方寒苦之地,除了遠在山海關的孫承宗孫督師以外,他想不到還有誰。
於是他自然期望能在未來領導面前好好表現一番,提前留下個好印象,若是成功,足以抵得上自己少做多少工作。
他為避免其對新京營的編制不懂,專門報的是自己原先神機營職務,而非新京營的一營營長之職,就怕對方有什麽誤會。
“另外,屬下方才未說清楚;”
他見馬車遲遲沒有動靜,知道或許對方還對自己的說法生疑,於是咬了咬牙又說道,
“屬下姓鄧,世祖鄧繼坤當年受世宗憐愛,得封定遠侯,前兩年族內長輩辭世,這定遠一位被屬下僥幸落得。”
鄧文明很理解老大的疑心重,畢竟剛才路上那騎士給自己解釋的很清楚。
換位思考一下,讓他站在對方的位置上,自己剛從前線下來,就遇到一隊自稱來自京城的騎士縱馬求見,有疑心很正常。
所以他隻好自報家門,解除老大的疑惑。
“鄧家,定遠侯?”
坐在馬車裡的孫承宗咂摸了一下,聽到定遠侯的名號,他感覺還是有點熟悉的。
“回稟都督,在下家祖當年曾追隨太祖,為其鞍前馬後,得封衛國一位。”
鄧文明見對方好像沒想起來,於是有些尷尬地再次提醒道;
媽的,後輩無能,竟只能靠提祖輩威名來自證,真是....
他此時羞愧的想要尋條地縫鑽進去。
“太祖...鄧氏....”
“可是衛國公後人?”
馬車側面的布簾被手撩開, www.uukanshu.net一位頭髮花白,面容冷峻的老人探出了頭,瞧了鄧文明一眼後又問道。
“回稟都督,正是。”
鄧文明見著正主,連忙恭敬一禮。
得到肯定回復,孫承宗將布簾放下,馬車內隨即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隨後孫承宗從馬車內走出,來到鄧文明身前。
“原來是衛國公的後代,恕孫某失敬!”
孫承宗面色嚴肅,拱手對他行了個禮,算是為自己剛才無禮的行為道歉。
“不敢不敢,屬下惶恐,家祖他老人家當年功勳,已然讓我等不肖子孫快敗落乾淨了。”
鄧文明羞赧,連道不敢。
眼前之人身為帝師,簡在帝心不說,做過兵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不僅加封太子太保,得賜蟒袍、玉帶,還是遼東督師!
當真稱得上是站在如今大明武官的巔峰了!
這等人傑,別說自己,即便在老祖親至,也能平起平坐的人物,他一個襲承祖輩榮光的晚輩,何德何能讓其為他折面。
人家給面子,但給的是先祖,是自己頭上頂的姓氏,他今天敢擺譜,明天這定遠侯的爵位就得丟!
好在孫承宗並未糾結這些,之前只是防備意外,現在既然已經確定對方身份,於是便開始詢問所謂‘抗震救災’的一應事情。
他剛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把北關一應事務安排完,才動身南下,未呈現竟趕上這樣的事,於是有心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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