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鍾之後。
喬納森開著一輛黑色的舊皮卡,跟在李清源的摩托後面。
他看著掛在李清源車把上,像掛件玩偶一樣來回晃蕩的母修羅,眼中閃過一陣豔羨。
那可是A級咒物啊,到哪裡幾乎都要被供著,這個自稱勞倫斯的亞裔男子,居然就這麽隨便地攜帶著。
反觀他自己的咒物:
一根比他本人都高的路牌,走到哪裡都要背著,特別是出遠門,普通的小車還裝不下,必須開著皮卡出行。
和路牌一樣,“德裡克”也被安置在皮卡的後箱裡。
用李清源的話來說就是,剛受了重傷的人,最好平躺著休息,千萬不要坐在副駕駛上。
喬納森很同意李清源的建議,多年前他的母親就是因為車禍脊柱骨折,因為錯誤的運送方式,導致內髒被碎骨刺破,大出血而亡。
喬納森當然不知道,李清源是不想已經被倀鬼奪舍的“德裡克”坐在他的旁邊,被問東問西——他倆這麽熟,肯定沒幾句就露餡兒了。
和德裡克不同,喬納森對母修羅這個A級咒物倒是沒有太大的貪念,德裡克對他的評價很中肯:
腦子不靈活,認死理。
低情商的說法就是:沒有主觀能動性,適合當工具人。
喬納森原本只是個很普通的黑人青年,他的媽媽在懷著他三個月的時候,被黑人男友拋棄了,因此他是在貧窮的黑人社區長大的。
這簡直就是最標準的黑人家庭模式,喬納森長大後,當然沒錢上什麽大學,只能偶爾搶到一些白人們不願意乾的活兒,比如公路養護、下水道清理之類的。
可惡的得州佬,成批成批地從邊境運來大量的非法移民,這些難民來了之後,他連清理下水道的活兒都搶不到了。
越來越微薄的收入,讓他的母親車禍時,他連喊救護車的錢都出不起,只能自己背著母親趕往附近的醫院。
可惜,他一點醫療常識都沒有,錯誤的運送方式,以及情緒過於激動導致跑錯了街道,讓他的母親失去了最後的生還機會。
他永遠都忘不了,母親在他背後說的最後一句話:
“別哭啊,Honey……跑慢點,我沒事的……”
醫生告訴他,他的母親在進入醫院之前就已經去世了。
換句話說,他媽媽其實是死在他的背上的。
世界上唯一愛他的人,和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愛的人,死在了他自己的背上。
他崩潰了。
他想發怒發泄,想要報復,可又不知道自己該向誰來報復。
找那個撞死他媽媽的司機嗎?
可是司機也已經因為那場車禍死掉了。
向自己復仇嗎?
都怪自己沒書讀,沒常識,還是怪自己沒本事,賺不到錢?
就在這時,一個神秘組織找到了他,告訴了他,他應該向誰復仇。
向這個不公的世界復仇。
他被贈予了一根路牌,路牌重10磅(大約7kg),這對他來說不算重。
他被告知,這根路牌是一種名叫【咒物】的東西。
【咒物】有著超凡的力量,想要使用這種力量,他必須支付一定的代價。
他支付了代價。
腦乾中負責識別和判斷方向的那一塊腦組織,憑空消失了。
他卻依然神奇地活著,除了幾乎每天都要流鼻血之外,別的也沒有哪裡不舒服。
從此以後,他就成了一塊名副其實的工具,組織哪裡需要,他就會被“搬”去哪裡,充分發揮著咒物路牌的作用,輔助著一次又一次的任務。
他雖然仍能開車,卻只能在有人引導的情況下跟車。
否則,他會100%迷路。
只有在將那塊路牌【咒物】插進地面的期間,他才能在以路牌為中心,方圓三公裡范圍內,短暫地找回自己的方向感。
這三公裡,就是他為自己畫出的牢房,只有在這牢房裡,他才是自由的。
不過,他並不後悔,因為組織的高層偶爾會派人過來跟他談話。
組織告訴他,他是多麽的重要,他已經為組織創造了多大的價值,他的復仇很有效果,等未來組織做大做強了,他就是高級會員,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他覺得媽媽應該會很欣慰,欣慰於自己的兒子終於找到了人生的意義。
媽媽,你看啊,現在我又被人需要了。
前面那個亞裔青年,來自另一個叫做“黑方舟”的組織,對我來說,他可是能夠操縱A級咒物的大人物哦。
就連這樣的大人物,也要邀請我跟他一起去抓叛徒呢!
媽媽,我會努力的,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認可我的。
媽媽,這個世界,總有一天會變得越來越公平的,在我和同伴們的努力下,一定會的。
想著想著,喬納森一臉憧憬地笑了起來。
然後,又開始流鼻血了。
……………………
又過了10分鍾後。
喬納森跟著李清源的摩托車,抵達了最近的卡羅爾醫院。
由於“憤怒之鼓”已經停止了好一會兒了,醫院裡即便依然混亂,卻已經開始逐漸正常運轉了。
不過,醫院拒絕直接接診外來的傷病員,他們要優先救治自己的員工。
畢竟,醫院內的醫護人員自己也被“憤怒之鼓”影響到了,互相毆殺,傷亡不輕。
倀鬼控制著“德裡克”主動提出,要和其他傷員一樣,就在醫院外面排隊等待。
喬納森覺得這樣也挺好,他跟德裡克也並不是什麽知己好友,最多只能算是“同事”, www.uukanshu.net 於是就同意了“德裡克”的想法。
在喬納森跟著李清源再次離開之後,“德裡克”最後的利用價值也已經沒有了。
倀鬼從他身體裡出竅,醫院門口頓時多了一具屍體。
在這個混亂的時刻,也沒有人去關注,坐在門口等著治療的人,是否已經死了。
………………
卡羅爾醫院南方5公裡處,聖彌爾公墓。
丹尼斯是公墓火葬場的經理,他一頭冷汗地看著殯葬大廳裡幸存的員工,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如果“憤怒之鼓”的聲音晚停個幾分鍾,或許他現在已經被瘋狂的員工們推進焚化爐燒成灰了。
在“憤怒之鼓”引發的憤怒狂潮中,身寬體胖的他打不過員工們,被一鏟子砸中後腦杓,暈了過去。
大難不死的丹尼斯沒工夫尋找究竟是誰給了自己一下狠的,他要頭疼的事情還有很多。
比如說,幸存的員工,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了。
再比如說,乾這一行幾十年了,他的第六感告訴自己,今天新約克市肯定死了不少人。
突然有這麽多的人去世,火葬場的員工又這麽少,場館內的棺材、人力,甚至連燃料都捉襟見肘,該怎麽應付呢?
肯定忙不過來了啊。
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門外突然走進來一個人。
這人看上去和丹尼斯90歲的老父親一樣蒼老,臉上的老人斑多得簡直跟屍斑有得一拚。
可是,這人的聲音卻意外的很年輕,只聽他問道:
“請問,這裡招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