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諾看著眼前這位老先生,盡管醫院的食堂有規定不允許醫務人員穿著白大褂前來就餐,但無需猜測,這位老先生無疑是洛城國際醫院的一員。他的年紀和氣質都透露出一種不凡的氣場,讓人不由得對他肅然起敬。
看這個年齡,高低也肯定是個大佬級別的人物了。
畢竟在醫院這個地方,以這樣的年齡如果還能乾住院醫或者主治醫這種活沒有猝死,絕對是人類醫學史上的奇跡了。
想到對方的身份不簡單,楊諾也沒有擺出不耐煩的態度,裝出一副虛心請教的態度,問道:“老先生,您對高考取消英語這件事也有看法嗎?”
“我叫歐陽休,你叫我歐陽醫生就好。”老先生和藹可親地回答道。
他摘下眼鏡,輕輕地咬了一口手中的茶葉蛋,然後慢條斯理地說道:“很多人聽到我的名字都會好奇它的由來,但我看你好像並沒有這種疑問。怎麽,你不感興趣嗎?”
“感興趣?”楊諾微微一愣,有些摸不著頭腦。
一個名字而已,有什麽好奇怪的?難道文化人之間初次認識時,都要把自己的名字來歷以及涉及的典故一一講述一遍嗎?這似乎有些誇張了吧!
不至於吧!
歐陽休奇怪的看了楊諾一眼,“就是你們課本裡有個叫歐陽修的文學家,就是說那個修已知道你,你卻不知修的人。”
“啊?”楊諾瞪大了雙眼,一臉茫然。
歐陽修是誰?
隔壁街的大哥嗎?
“好吧。”老醫生歐陽休輕歎一聲,臉上卻露出了愉悅的表情。這就是與陌生人交流的樂趣所在啊!他總是能從這些意外的對話中找到樂趣。
歐陽休興致勃勃地盯著楊諾,緩緩說道:“小朋友,我對於高考的新政策其實並不太感興趣,這種事情又怎麽會讓我擔憂呢?”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不過,我對你剛才的感歎倒是有些看法。”
楊諾看著手中最後一個茶葉蛋,還有喝了剩下半瓶的可樂,有點遲疑自己要不要直接走人。
好好的吃個早飯,還能碰到喜歡說教的老醫生,自己真是夠衰的。
不過想到昨晚匆匆趕回家連夜補做這幾天作業的楊軒,楊諾頓時也平衡了不少。
至少,還有比自己慘的。
楊軒昨晚說不定通宵都沒有把作業做完,這會正累的跟狗一樣往學校跑呢吧,我可憐的弟弟!
“年輕人,這終究是一個崇尚努力和勤奮的社會。”歐陽休似乎並未注意到楊諾的情緒變化,依舊興致勃勃地說道,“只要你肯付出努力,未來的大門就會為你敞開。”
不!老先生,您錯了!”楊諾突然抬起頭,堅定地反駁道,“這個世界並不公平,有的人費盡一切都未能到達羅馬,有的人一出生就已經在羅馬了。”
“你說的沒錯,小朋友。”
“你起不來的早晨,別人也起不來。你吃不了的苦,別人也吃不了,你選擇繼續向著墮落前行,別人也不甘示弱。問題是你是自甘墮落,別人是追求墮落。”
“你的一時之樂,只會帶來更多的痛苦。別人的一時之樂,只會是所有快樂的一小部分。”
“我真是謝謝你啊!”楊諾沒好氣的將手中的可樂一口氣喝完,打了個嗝,轉身就離開了。
現在的醫生都這麽不靠譜的嗎?
跟病人這麽開玩笑,就不怕病人想不開去醫鬧啊?!
楊諾回到了病房,目光落在智能電視屏幕上播放的電影上。平時無法享受這些娛樂的他,此刻卻感到一種莫名的無聊和空虛,仿佛曾經渴望的東西突然失去吸引力。
正當他百無聊賴之際,一道引人注目的身影從病房外款款走來。楊諾定睛一看,原來是楊軒的女朋友——陳筱,那位在夜店工作的女子。她身穿一襲時尚裝扮,光彩照人。
看到陳筱手中提的禮品,楊諾頓時提起了精神,趕忙站起身迎了上去。
陳筱也不見外,雖然她跟楊軒認識的時間不長,滿打滿算也才兩個月不到,但是跟楊諾還是見過幾次面的,對這個染著黃毛的楊軒哥哥,陳筱並不反感。
甚至,她有點理解楊諾。
她深知,對於生活在社會底層的窮苦人來說,有時候為了保護自己,不得不將自己變得像刺蝟一樣尖銳和難以接近。這是一種無奈的選擇,也是一種生存的智慧。在陳筱看來,楊諾正是這種智慧的體現。他的黃毛、他的叛逆、他的獨特個性,都是他用來保護自己免受傷害的外殼。
“小諾,聽說你受傷了,我想了想還是覺得有必要來看看你。”陳筱微笑著將手中提著的糕點放下,“給你提了點糕點,你要是吃不完,剛好還能給小彩兒吃。”
看來楊軒並沒有把妹妹的事情告訴陳筱,這大概是自己在昏迷期間,荊潭特意叮囑楊軒保密的緣故吧。楊諾心中明了,卻也不動聲色。
楊諾接過糕點,放在一旁,請陳筱坐下,兩人攀談起來。
這一聊就是兩個多小時,楊諾是找不到事情乾,陳筱是這會不用乾事情,兩人都閑著,時間消磨的自然也快。
看著自己從職工食堂買的飲料都喝完了,這會也剛好到了飯點,楊諾便帶著飯卡去職工食堂買上幾瓶飲料還有飯菜上來。
陳筱本來想跟著去,可惜職工食堂只允許刷卡進入,她沒有飯卡,守在門口的保安自然不會讓她進入。
楊諾出去了一會,陳筱便拿出手機無聊的刷著抖音。
這時,一個滿身散發著濃烈酒氣、外表邋遢且油膩的中年男人跌跌撞撞地闖入了病房。他,正是久未露面的楊海濤。
剛剛從福利機構領取了政府救濟金的楊海濤,臉上卻並未露出絲毫的喜悅。相反,他的眉頭緊鎖,眼中閃爍著憤怒的火光。往常,他總能直接領取到八千塊的救濟金,然而這次,數額卻銳減到了三千。
這一巨大的落差讓楊海濤難以接受,他在福利機構內大鬧了一場。直到工作人員耐心地解釋給他聽,王彩兒的收養關系已經從他的名下轉移了出去,他才漸漸停下了鬧騰。
然而,憤怒與不甘依然在他心中翻湧。 對於楊海濤來說,收養王彩兒只不過是楊諾和楊軒兩人操辦的事情,他自己只需坐享其成,每月領取救濟金,並拿出五百塊錢給隔壁的聾啞老婆子。至於其他的事情,他向來是不聞不問的。
其他的,管他娘的!
憤怒的楊海濤一想到自己憑空損失五千塊錢,原本吃喝嫖賭的美好生活,可能要一夜之間開始過起節衣縮食的日子,原本昏昏沉沉的大腦也頓時清醒了幾分,回想起了楊諾所在的洛城國際醫院。
喝酒要趁早,楊海濤路邊買了幾瓶酒,晃晃悠悠的向著醫院走來,最後足足走了三個小時才走到。
推開病房門口,楊海濤喘著粗氣,一身酒氣的直接晃悠到楊諾隔壁空著的床上,躺在了床上。
陳筱看著楊海濤,也不認識,原本還以為是跟楊諾認識,見到來人直接躺到了隔壁的病床上,便以為是隔壁病床的病人。
楊海濤看著眼前的陳筱,常年吃喝嫖賭的他下面頓時有了反應,抿了抿口乾的嘴,又摸了摸放著救濟金的口袋,張口便道:“多少一次?”
陳筱聞言,習慣性的回道:“四千。”
楊海濤坐直了身子,砍價道:“又不是包夜,兩千最多了。”
陳筱默默的看了看楊海濤,憑她的經驗,這些酒鬼一次最多五六分鍾就完事了,這會還是飯點的時間,楊諾沒有個二三十分鍾肯定回不來。
等個飯的功夫,賺個兩千塊錢······
陳筱沒有多猶豫,直接就打開自己的提包,翻出杜蕾斯,扔到了楊海濤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