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平壤)東南方向,一支穿著高麗軍甲具,打著高麗旗幟的隊伍正在急行軍途中。
朱文正、常遇春、慶千興、樸惜英領著兩千紅巾軍將士,假扮從西京敗退的高麗敗卒,往慈悲嶺這個西京與開京之間的重要關隘而來。
慈悲嶺,後世的名字叫盍耄嶺,在朝鮮黃海北道黃州市。
元初時,慈悲嶺為遼陽行省與高麗國的分界嶺,北面是元朝的東寧府和雙城總管府、合蘭府,南面才屬於高麗。
也就是說西京(平壤)早先不屬於高麗,到了元末時,由於高麗女人實在太受歡迎,元朝幾任皇帝的皇后和妃嬪,皆是高麗女出身,高麗國籍著得寵的機會,逐漸將疆域擴展到鴨綠江邊上。
紅巾軍拿下這座隘口,就相當於打開了高麗王都開京的門戶。
西京空城一座。
朱文正早就暗中布置安排姚廣孝做了手腳,搬空了此城。
沒什麽油水。
朱文正自然落一個大方,不屑和沈刺、黃志善他們爭一個奪城之功。
沈刺、黃志善是勇將,不是主將,沒有什麽戰略眼光,毛居敬的又性格硬不起來,朱文正只能勉為其難,站在紅巾征討高麗的全局高度,搶先一步把慈悲嶺拿下。
為迷惑高麗一方,慶千興帶著高麗降卒先行,常遇春緊隨其後,朱文正率樸惜英、魯五六的中軍居中,人馬逐次開拔。
“報,前面發現高麗軍,旗號看不清楚?”
正急行軍途中,前面一騎快馬奔來,朱文正尋聲看去,認得馬上騎卒乃是慶千興身邊的親近之人。
這騎卒飛奔近前,滾落下馬,衝到朱文正馬前,急聲報告:“大人,前方五裡,發現高麗遊騎,慶千戶已經接戰,雙方互有勝負,我軍死傷過百,敵已逃竄。”
“死傷過百?對面來敵多少人?”
“對面,對面五十、六十騎左右?逃了二十個...往慈悲嶺方向去了?”
“什麽,二打一,還被人給跑了。”
朱文正臉色一變,慶千興好歹也是前高麗國的西北面都副元帥,麾下的將兵雖然不是很強,但也算不錯,高麗軍中,能有如此戰鬥力的,不會是庸將。
想來想去,唯有李成桂所部有這個實力。
李成桂這是起了疑心。
看來,假冒高麗軍的手段,已被對方識破。
朱文正心念百轉,立即下令:“常遇春部,接替慶千興擔當先鋒,中軍魯五六、樸惜英兩部緊跟其後,慶千興部擔任留後。”
“再回報沈、黃兩位萬戶,就說我部在慈悲嶺以北與高麗援軍遭遇....。”
“大人,李芳實、李成桂皆是高麗悍將,慈悲嶺一帶的高麗軍多達兩萬眾,若是他們識破計策,傾全力來攻,這兩千人……。”
樸惜英臉色慘白,喃喃說道。
“怕的不是他們來攻。”朱文正打斷樸惜英的話。
慈悲嶺易守難攻,高麗軍若是守在山上不下來,紅巾軍就算數倍於敵,也是無可奈何。
現在,朱文正以身誘敵,以區區兩千人冒險追擊,就是考驗李芳實、李成桂是繼續死守不出,還是下嶺追擊,若是後者,那朱文正只要能挺過前面幾波攻勢,就能聯合沈刺、黃志善來一個反包圍。
兩千對壘兩萬。
朱文正要以身誘敵,來一個中心開花。
這個戰術,勝利的戰例有,失敗的也有不少。
若是沒有之前與沈刺、黃志善並肩作戰的經歷,朱文正不會冒這個奇險。
朱文正咬了咬牙,再度傳令:
“命令常千戶,率本部五百騎兵,前出二十裡,打探高麗軍動向,若遇敵方遊騎,可尋戰機作戰,若遇敵方主力,設法誘敵來追,待中軍扎營築壘之後,合兵一處共擊來敵。”
“樸千戶,你親自布置。各營結寨,一定把營地扎好。壁壘溝塹,旗幟警鼓,統統不能少。”
“也好。挖築溝壕是我軍的強項。”
樸惜英苦笑說道。
他手底下的人馬,是七拚八湊起來的雜牌軍,有遼地的漢人,有更北面的女真人,還有不少高麗人,這些人打硬仗肯定不行,但挖壕結寨卻是拿手好戲。
連下命令之後,朱文正宿營於慈悲嶺以北的一座丘陵附近。
這個位置背山臨著一條溪水,地方寬而平坦,視野開闊,非常適合扎營。
在樸惜英的指揮下,營外掘壕、挖陷馬坑、豎木柵、立拒馬;營內高立瞭望塔,為了震懾來敵,樸惜英還將從婆娑城攜帶來的四門火炮一字排開,放在營門口位置。
來一個,打一個。
來一雙,打一雙。
來一隊,轟一隊。
樸惜英為了保命,也是拚了老命。
到了薄暮時分,樸惜英請朱文正前來巡視,等繞營一周之後,朱文正點頭大讚。
“樸千戶不愧是課稅吏出身,精打細算,這營壘扎得不錯,尤其是這四門大炮,更是了得。”
“嘿嘿,屬下手底下的兵,打仗不行,擅長的就是這些土木挖掘之事。”
樸惜英陪笑說道。
跟著朱文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他終於享受了一把當千戶的癮,接下來,他還想再進一步,當萬戶,再過繼一個兒子,樸家就有後了,不至於斷了傳承。
而要實現這個想法,首先就是要抱緊朱文正的大腿,其次就是保護好朱文正,不能讓他沒了。
是夜。
二月凜冽的寒風,在慈悲嶺上空呼嘯盤旋,順著山間的孔道俯衝下來,肆虐營中。
天空黑雲密集,影影綽綽的大營裡,伸手不見五指。
插立各處的旗幟在風中劈劈啪啪作響,朱文正掀開營幕,順著營寨正中的大道,可以一覽無遺地看到營地之外黑乎乎的平原。
綿延數畝地的營地裡漆黑一片,寂靜無聲。一隊巡夜的士卒,舉著火把繞過,盔甲、兵器碰撞的聲音,傳出不遠,很快湮滅在風中。給這寒夜又增添了幾分冷意。
“常遇春外出追敵,白天時回報,已經抵近了慈悲嶺的山腳,按理說,小勝一場,就應該返回了,但時已近半夜,卻依舊沒有消息。”
朱文正徹底無眠,心中不安。
就在此時,一陣急促清脆的馬蹄聲從營外傳來。
夜半馳馬而來,除了常遇春的人馬,再無旁人。
朱文正霍然回身,遙遙望見一騎在映如白晝的轅門外滾落下馬,幾個守門士卒扶起他,一路來到近前。
騎士盔歪甲斜,肩膀、腿上中了幾處箭矢,渾身血跡斑斑。推開士卒的扶持,他掙扎著撲倒地上,嘶聲道:
“報大人,常千戶誘敵成功,二十裡外,高麗雙城總管李成桂,率兵七千眾,正朝這裡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