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正在前來安州的路上,他的腦海裡已經將章溢的生平事跡,揣磨了一遍又一遍。
眼前這個獐頭鼠目、落草紅巾軍的文士,經歷複雜曲折,可以寫一本書了。
章溢是汴梁人氏,元朝秀才,仕不第,後投奔河南行省平章答失八都魯,為其出謀劃策圍剿劉福通紅巾。
答失八都魯被紅巾軍打敗,遭到元順帝斥責憂憤而死,章溢受到牽連被下獄問罪,妻子改嫁,兒子早夭,要不是劉福通攻佔汴梁,最後就是死於獄中。
懷著對蒙元朝廷的憎恨,章溢加入紅巾軍,關鐸、潘誠領軍北伐,章溢跟隨其中,因其熟悉蒙元軍隊情況,幾次出謀劃策,頗有成效,也因此漸得關鐸重用,引為心腹。
言而總之,這是一個人生不得志的鬱鬱文人,一個遭到妻子背叛的男人,一個人到中年還沒有後代的男人。
“章先生客氣了,什麽英雄少年,小子不過是借了關平章的東風罷了,若是沒有平章在遼陽牽製,我這小打小鬧,根本不成氣候。”
朱文正笑迎揖禮,與章溢一同到驛舍的廳堂入座。
“朱千戶謙虛了,這高麗國千裡江山,也不是容易打下來的,溢來時,關平章特意交代,為了表彰將軍的忠勇,一切禮免,還叮囑於我,要厚待紅巾有功之將。”
章溢語氣親近的說道。
朱文正的背景,他同樣有過深入了解。
應天府之戰勇冠三軍,先登奪城陣斬元朝大將福壽,此等猛將如果不是朱元璋的侄子,關鐸、潘誠又豈會打壓他。
現在朱文正佔領了高麗的西京,接下來紅巾軍要是在遼陽站不住腳,勢必往高麗撤退,朱文正搶先佔領高麗西北部的重要性就顯現了出來。
“多謝平章關心,不過禮不可廢,先生等遠道而來,小子身為東道,若是不能好好款待,以後見了平章等,還不要被埋怨死。”
“剛才在城中,小子見到左李千戶的騎軍正在酒舍等處歇息,小子與左李千戶自上都一別,也是多日不見,心中掛念得緊。”
“先生是關平章身邊的智囊,我大軍北上,多仗先生籌劃,小子聽說遼陽戰事吃緊,韃子又多路進攻,不知情形如何?”
“安州城中,清川江邊,風光最好,小子鬥膽,想請教先生一二......。”
朱文正笑容滿面,語氣親熱,更透著同仇敵愾的意氣,讓章溢挑不出半點的毛病。
“朱千戶太客氣了,一筆寫不出兩個宋,我們都是平章手下,自家人,不見外!”
章溢擠出笑容,對朱文正的捧場頗是受用。
他在關鐸手底下,雖然尚得重用,但競爭對手也是不少,攻取上都的計劃,章溢也只是參與者之一。
這一次前來西京,章溢也是想另辟蹊徑,幫著關鐸提前謀劃,為下一步紅巾軍主力入高麗作準備。
“樸惜英,你對安州的情況熟悉,還不快快前面帶路,找幾個容貌出眾,白嫩肌膚的高麗婢過來,讓章先生好好的高樂一番。對了,左李千戶和其他兄弟,也不要忘了。”
朱文正大聲吩咐,衝著樸惜英使了個眼色。
“大人放心,屬下一定將這事辦得漂亮。”
樸惜英心思靈巧,連忙作答。
上次,他向朱文正提議征用高麗姬服侍,結果被周芷若聽到,嚇得他差一點又尿出來,這一回好了,有朱文正的話,他是奉命行事,不用擔心什麽。
“壞了,中了朱文正這小子的美人計了。”
章溢聽到這裡,心中已是咯噔一下。
但此時,高麗姬三個字,已經深入他的心底,渴望緊跟著彌散全身,讓他無法反抗。
高麗姬,這是元朝皇帝和高官才能享用的玩物,他們這些紅巾也只是在上都時匆匆玩樂了一把。
章溢當時也得了一個高麗的女婢,但卻是已經三十朝外的半老徐娘,沒有什麽新鮮感。
“先生請......。”
朱文正看到章溢臉上猶豫的神情,心中暗笑。
美色對中年男人的誘惑,要遠遠超過年輕男子。
尤其是章溢這樣自命不凡,但卻長久鬱鬱不得志的文士。
“千戶請.....。”
章溢假客氣的說著,腳步跟著朱文正,等到了安州秦樓的門口,看到一排歡迎的年輕貌美,又嫩又白的高麗姬時,他的一雙眼睛刹那間挪不開了。
出仕為官,卻因答失八都魯兵敗而斷了仕途。
當官不成,只能加入紅巾軍當賊寇。
章溢心中的悲憤,鬱結於心, www.uukanshu.net 久久不能排解。
而在平日裡,他又要在關鐸等人面前,掩飾自己的失望失落,苦悶交織,找不到發泄的地方,現在到了高麗,放縱一把的念頭就再也抑製不住。
高麗姬的溫柔體貼,讓章溢兩眼熬得通紅。
一夜風流,他也是豁出了老命,起床時整個人隻感到腰酸背痛,身體被榨乾,站都站立不穩。
其實,章溢不知道,樸惜英準備的,是三個高麗女子,而不是兩個。
顯然,樸惜英是高估了章溢。
休息了好一陣之後,章溢才從教坊的香閨出來,等到回到驛舍,見到朱文正時,昨日倨傲的神情已經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同道中人的親近。
“朱千戶,不.....,應該要稱朱萬戶了,平章有令,千戶朱文正攻略高麗,屢建奇功,當有重賞。”
“今以朱文正為......西北道中萬戶、兼管民事,凡在所屬,並聽節製。”
章溢站在大堂上,他輕咳一聲,取出文書,宣讀關鐸的平章令,嘉獎一通。朱文正報上的諸將功勞,全部允官給賞。
說罷,他又取出一大疊各色蓋好各級印章的空名告身、敕牒,對照常遇春等諸將,由他親筆填寫。列上姓名、籍貫、年甲等等。
填完之後,再將複件交給朱文正,差遣信使將原件快馬送回遼陽,再轉呈龍鳳朝廷。
朱文正任西北道中萬戶,這個職務肯定不是關鐸希望的。
但吃人嘴短,章溢得了高麗姬的好處,就在空名告身上,本來應填雙城的地方,改成了西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