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天孔京正高坐議事堂,忽然傳來一陣輕微地震。這裡經常地震,誰也沒在意。過了半個時辰,忽然有哨兵衝進來,報道,“報~~~~~寨外出了件奇事,有待大王指示。”孔京問道,“啥事?”
哨兵支吾半天,吐出幾個“洞”字,大概發生的事太離奇,說不清。孔京催促,走,看看去。眾人跟著哨兵,一路走出寨子,只見前幾日孔京交代人標記的地點,地上憑空裂了個洞,洞口很窄,隻容瘦小之人通過。
眾人圍在洞邊,低頭探視,只見下面黑咕隆咚,深不見底。洞裡隱約吹來冷風,在這個初冬時節令人更添寒意。
徐茂公和李淳風混在人群中,不約而同地皺眉。有妖氣!他們會點道術,明顯感到,有濃烈的妖氣從洞裡傳來。莫非這下面是什麽妖窟?如今他們剛到,就憑空出個地洞,絕非什麽吉兆。
眾人指著地洞,議論紛紛。有人大聲道,這是大大的瑞兆,土地爺也要出來迎接新主。也有人小聲碎碎念道,這新大王也忒狠了點,剛上山就弄死舊大王,連地獄的惡鬼都看不過去,要鑽洞爬出來對付他。
孔京倒不在意旁人怎麽說,反正嘴長在別人身上。他修煉“厚黑神功”,臉皮之厚非常人能比,根本不在乎閑言碎語。
這時,現場響起一把粗野的聲音,“讓開讓開!讓爺爺我下去看看。”眾人抬頭,只見程咬金扛著他那大斧頭,大咧咧地走到洞邊,似乎想跳下去。孔京連忙舉手道,“不可,哥哥勿下!”
眾人又一齊望向他,程咬金沒想到孔京會阻攔,不解地道,“哥我為你下去探探,有何不可?”程咬金舉止粗野,說話放肆,周圍討厭他的人不少,都想,這莽漢想下去,就讓他下去唄。他要是命薄,死就死了,大王幹嘛阻攔?
孔京也說不清為什麽阻攔,望著這個憑空出現的地洞,他的心底有個直覺,下面藏著什麽好東西。要不,前幾日他在這裡發現的天啟為啥說,下去,有好東西。
既然是好東西,他不想給別人發現。所以,只能如天啟所說,自己下去。倒不是信不過程咬金,只是他清楚這個哥哥的風格,估計這家夥下去,多半壞事。而且,這洞口那麽窄,程咬金又是魁梧過人的大塊頭,下去鐵定卡住,下了也白下。
孔京這麽一說,周圍人異口同聲道,“大王,萬萬不可!”尤其是跟在孔京身後的公主,小嘴翹得老高,心想,這男人真是瘋了!放著好好的寨子不打理,卻要鑽這麽個地洞。他要是鑽洞,自己只能陪著鑽,鬼叫身上有這催命的生死結。
孔京見眾人一齊反對,吃了一驚。他自己也感覺,這念頭太瘋狂。堂堂瓦崗寨新大王,統領七八萬人馬,怎能跟他手下的兵卒一樣,去鑽這不明來歷的地洞呢?這就跟前世裡,一市之長去通下水道一樣可笑!
就算自己不顧身份,也要考慮下後果。自己初來乍到,根基未穩。萬一自己前腳剛走,這裡就反起來,怎辦?要知道,他可是造皇上的反起家,別人當然也能造他的反。
於是,他揮手下令,叫手下找點石頭把洞口堵上,嚴加看守,然後帶著眾人,回到議事堂,繼續處理沒完沒了的雜務。然而,他自己也不知為何,這件事竟然在他心中生根了,時不時想起,撩撥他的心神。
恍惚中,他又想起了數月前,在巫王山地底的遭遇。那時,他和紫妍、東方姐姐等人為了找尋武王墓,差點把小命交代在地底下。那種命懸一線,生死未卜的感覺,令他記憶猶新,仿佛前世他打魂系遊戲,遇到個厲害的BOSS,翻來覆去就是打不過。
可是,正因為打不過,他才感覺有趣,才會反覆攻略,一點點提升自己的技藝,最終在死上幾十上百次後,乾掉BOSS。那一刻的成就感,無與倫比,令他感覺許久來付出的努力,都值了。
如今,那個不知藏了什麽好東西的地洞,如同橫在他面前的新BOSS,令他忍不住去攻略。而且,他打了那麽多年遊戲,相信一個道理:付出越大,收獲越大。
在武王墓,他餓得半死,差點丟掉小命,終於遇到曹操魂,得到上古神器昆侖鏡。之後,他拜了鏡中老人為師,多虧師父指點,他才有今天。否則,他可能早就被北平王的十萬大軍弄死在巫王山頂。
如今這個新地洞,又藏著什麽呢?難道跟武王墓一樣,又是個上古神器?他不知道,只知道一點,這世間最有趣的,就是未知。所以,他想下去一探究竟,看看天啟說的“好東西”到底是什麽。不過,他可不是意氣用事的莽夫,下去前一定要把萬事都安排妥當。
首先,孔京向見識多的手下打聽這裡的淵源,看這山裡有什麽大人物。徐茂公和李淳風和他一樣,初來乍到,只知道瓦崗山歷史悠久,有上千年歷史,山上瓦崗寨是方圓千裡最大的響馬勢力。
孔京想聽的不是這些,他又請教一幫土著,花了幾日時間篩查,才從紛繁龐雜的歷史掌故中,找到一點或許有用的線索——有個年紀半百的土著阿爺說,聽他爺爺說,大概四十年前,還是齊朝的時代,有隊外人上山遊玩。大概二十來人,一身黑衣鬥篷,遮掩面目,言行舉止明顯不是江湖中人,隱約有官家風范。
當時他不滿十歲,跟這隊人有一面之緣,記得領頭人似乎帶了個猙獰恐怖的面具,令他印象深刻。後來,這隊人莫名其妙地在山裡失了蹤,不知是否被野獸吃掉了。那時的山大王還發動眾人搜山,前後找了幾個月,大費周章,卻連片衣角都沒找到,只能不了了之。至於這隊人的身份,山大王到死都沒透露半個字,自然無人知曉。如今過去幾十年,連記得這事的人都不多了。
孔京聽後心想,如果阿爺所言非虛,那有兩點可以確定:一,幾十年前,有一隊貌似官家的外人來了這裡。官家人巡遊,原本不稀罕。但是到這裡就很離奇,因為誰都知道,這裡是響馬的地盤。這就跟前世,竊賊不會讓條子來自己窩裡逛,一個道理。他們能上來,肯定同這裡的山大王有什麽非同尋常的交情。
二,那隊人在山裡失蹤了。這裡山高林密,走丟個人,根本不是稀罕事。據土著說,山裡還有猛虎,失蹤的人或許喂了虎。可是,二十幾人同時失蹤,山大王還發動眾多手下搜尋,這就很離奇。這說明,山大王也沒料到他們會失蹤,也想找到他們。
這些失蹤的官家人,同那個神秘的地洞,是否有什麽聯系呢?孔京只知道,事情越來越有趣,令他急不可待,想下去一探究竟。不過,時機還未成熟,直到眾人上山第十五日時,雜務才終於處理完,孔京終於可以喘口氣了。
這天,忽然有個哨兵來報,說有個夷人在山門外求見。眾人聽了都感疑惑,這裡距夷人的地盤很遠,哪來的夷人?孔京心知肚明,討債的又來了。於是他交代一番,托單雄信暫代山大王后,就帶隊下了山。臨行,他還不忘叮囑老婆道,今晚早睡,為夫不回來了。
紫妍不知道夫君要幹嘛,只知道欠債得還。別的,她一個婦道人家就不該問了,畢竟夫君是乾大事的,有太多事不方便給人知道。
孔京帶數人下山後,跟著領路的夷人走沒多遠,就在附近村子見到意料中的血王。血王今天似乎心情很好,隔著面具望向孔京身後的公主,眼神似乎在說,怎麽,你小子想玩三人麽?孔京搖頭道,這位只是陪他來散心的同道,隨便安置下就好。
公主翹起嘴,剛想反駁道,誰陪你出來散心了?不是你陪本宮出來麽?可是,眼前帶著古怪面具的血王,渾身散發出的威壓感令她不寒而栗,周圍怪模怪樣的夷人又都盯著她,似乎血王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惡狠狠地撲上來,為所欲為。
她雖然刁蠻任性,但卻不傻,知道這種時候不該出聲,她在意的男子到這裡有事要辦,自己只能靜心等候。
當晚,又是一番顛龍倒鳳的折騰。第二日,第三日也是。到了第四日,血王看孔京被折騰得差不多了,才依依不舍地放過他。休息時分,孔京無聊,開口說起前幾日遇到的奇事,地上是如何憑空出現個地洞,自己又是如何想下去,如何被眾人阻攔。
血王在枕邊越聽越不耐煩,忍不住打斷道,“什麽狗屁!你是帶把的男人吧?!”孔京斜眼望著血王那傲人的雙峰,支吾道,“那又如何?”血王道,“要下就下,要死就死,男人廢話那麽多幹啥!”接著,血王又道,“誰阻攔,一刀砍了便是。對了,你帶來那丫頭,本王為你動手。”
孔京連忙阻止道,“別!人家還是黃花閨女,留有大用。”血王望著他,一臉不解,似乎在說,你小子帶個閨女來侍寢,又不動手,究竟想啥?孔京也不知道如何解釋,他同公主的關系,乾脆轉身將血王攬入懷,深深一吻將這女人嘴堵上。
到了第五天,血王如約放孔京回去。孔京這才見到等候多日的公主,這家夥在附近屋裡關了五天,言語中竟然有點畏縮。“你,你這幾天扔下本宮,幹什麽去了?”
“滾床單去了。”孔京隨口道,望著公主的眼神似乎挑釁道,怎麽,你也想一起來?公主不傻,雖然不知道“滾床單”是什麽,但從孔京身上的女子氣息,她也都隱約猜到,孔京這些天都幹嘛去了。
她忽然有點惱火,這男人竟然扔下她,跑去同別人相好!在這男人眼中,自己還不及那個戴著古怪面具,怪模怪樣的夷人麽?唉,都怪自己沒名分,連說教的資格都沒有。想到這,自己也不知道為啥,竟然期望起一個名分來,同一個反賊匪首,山大王的名分。
正是:
妾問郎去何所為,郎答關妾什麽事
恰似啞巴吃黃連,有苦隻恨說不出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就在這時,距離這裡數千裡外的京城大興宮裡,皇上正對著信使大發雷霆。“豫州那些飯桶!朕的女兒都失蹤一月多了,還尋不到麽?”
信使哆嗦著報道,“稟陛下,齊州刺史來報,上月在濟南府見過南陽公主。”皇上還沒開口,旁邊的蕭皇后就道,“濟南府?她上那作什麽?”
信使又報,“齊州刺史報,公主似乎跟個叫孔京的人出了城,去向不明。”
孔京?孔京是誰?皇上疑惑地望向蕭皇后,皇后也是搖頭。他於是怒道,“查!命齊州刺史,查不到這個孔京,提頭來見!”
在他身邊,蕭皇后皺眉琢磨。孔京?這名字她有點印象,似乎是北平王討伐的那個豫州匪首。只是,前不久,北平王不是來報說,匪首已經死了麽?怎麽會出現在千裡之外的濟南府,還帶著她的大女兒?
蕭皇后想不明白,她只知道,女兒少不更事,怕是被歹人誘拐。果真如此的話,那她很有必要,動用手頭的另一枚棋子,為了救回女兒。
鏡頭回到瓦崗山上,孔京帶著公主回到寨裡,感覺單雄信在他離開的日子裡,把這裡管理得井井有條,心裡對這個哥哥,又敬重了幾分。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如此,自己就可以安心地下洞去了。
單雄信不知道孔京這幾日幹了什麽,但他對於孔京的信任,還是有幾分感動的。論武功,他未必是這裡最高的。但論人望,這裡還真沒人高過他。然而,他信得過別人,跟別人信得過他,又是兩回事。他隱隱感覺,孔京這次回來後,有點不一樣了。
孔京似乎鐵了心,開口就對眾人說,“我意已決,誰願跟我同我下地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