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四個小時之前。
天花板勻速地向下退去,每隔兩秒鍾,就會有一排慘白的冷光燈進入視野,然後快速地從男人眼前掠過。
這條回廊很長很長,並且像迷宮一樣四通八達,周圍也沒有任何可以充當標記的參照物。
整條長廊除了冷色調的照明燈之外,其余的地方全都統一的被某種金屬材質所覆蓋,看起來不僅十分堅固,還很容易讓人在這裡迷失方向。
男人睜開眼睛有好一會兒了,
即便此刻,
他已經脫離了剛醒過來時一片茫然的狀態,
但他依舊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裡被人推出來的、也不知道這條回廊又會通往何處,甚至在完全感受不到外界的情況下,他都不能確定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
他現在隻想掙扎著起身,趕緊逃離這個鬼地方……可是他的手、腳、脖子,乃至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像是木乃伊一樣,被束縛帶牢牢地固定在了擔架車上。
不僅如此,似乎是由於體內還被注射過肌肉松弛劑的緣故,
此刻,他渾身上下都使不出絲毫力氣,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在擔架車上,被一支穿著特殊作戰服、幾乎武裝到牙齒的安保小隊推著往前走。
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裡呢?
或許,不止是身體不聽使喚的原因,看著周圍那群人手中的荷槍實彈,那漆黑的槍口也讓他從最初的驚慌失措中漸漸恢復了理智。
認清了自己是案板上的魚肉,只能任人宰割的現狀之後,他才開始努力回想之前的記憶。
他記得,
自己好像是因為殺人被法庭判處了死刑……
但在執行死刑的當天,監獄裡卻來了一群穿著黑色西服的人,自那之後,自己就失去了意識……
等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出現在這個鬼地方了。
自己明明只是個即將行刑的死刑犯,對於這群人來說有什麽用處呢?
該不會是……他們要摘除自己的器官獻給某個大人物吧?再或者是……某種見不得光的人體實驗,需要死刑犯來當小白鼠嗎?
最初的時候,男人就是這樣想的……
但是後來,他卻發現根本不是那麽一回事。
因為這群人只是把他關了起來,除了每天固定的時間會來送飯之外,之後便對他不再過問了。
如果非要說的話,
這群人唯一對他所做過的怪事,就只是讓他看了一張照片而已……
等等,
照片……
那個男人!
“呃呃呃呃呃呃呃——”
腦海中一閃而過的記憶,猶如驚弓之鳥一般,仿佛讓他像回想起了什麽特別恐怖的東西,發了瘋地想要嘶吼出來,以發泄心中的恐懼。
但他的眼睛下面,卻被隔音材質的面罩緊緊覆蓋住,此時只能傳出一陣微弱的嗚咽聲。
慘白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
只見他一張毫無氣色可言的蒼白面容上,黑眼圈格外扎眼,好像很久都沒有正常的睡過覺了。
他雙眼通紅,不停亂轉的眼珠中布滿了紅血絲,同樣也寫滿了驚慌、警覺、恐懼……那樣的神色,顯然是身心被長折磨,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異常不穩定。
此刻,他的雙手也瞬間暴起青筋,他很想掙扎著把兩顆眼球給扣下來,似乎這樣,就不會再見到那張不經意間,就會浮現在眼前的男人面孔。
可是,由於身體被緊緊束縛,再加上藥物的作用……
別說是抬起手了,哪怕只是稍微動動手指,他此刻都做不到。
本能地發出那陣嗚咽,就是他此刻唯一能做出的掙扎。
可惡!
那東西到底是什麽!?
自從被這群人看過那張詭異的照片之後,
他每個夜晚都會做一個相同的噩夢——
夢到自己一直被一個長相十分詭異的男人不停地折磨。
從被鐵錘敲碎膝蓋,到被鏽跡斑斑的鋸刀一寸一寸割開皮膚……從被鐵鉗碾碎腳趾,再到被從頭頂的傷口澆灌水銀……
在夢裡,他不僅沒有任何抵抗能力,
甚至就連疼痛,都如同在現實中那樣真實清晰。
可他卻不會因為劇烈的疼痛,從而在中途從夢中驚醒,必須等到自己受盡折磨,在夢中切實的死亡之後才會醒來。
除此之外,最讓他難以接受的是——
他在夢中所能感受到的時間,似乎越來越長了。
從最初的兩三分鍾,到後來幾個小時,再到整整一天……
直到最近,
他在夢裡所能感受到的時間,甚至會持續一個月之久……
即便,在現實裡,
那些夢隻存在了很短暫的片刻小憩。
當他意識到,自那之後的所睡的每一覺都會夢到那個詭異的男人,才終於明白過來——
為什麽那群帶他來到這個鬼地方的人, 每次給自己送飯的時候,都會隨餐送來滿滿一瓶的呱醋甲酯緩釋片。
為了不再做與那個男人有關的噩夢,為了強迫自己的大腦,在連續很久的不眠之後,還能繼續保持活躍和亢奮,不會在恍惚中本能地昏睡過去……
他真的很需要那個東西。
最開始,考慮到藥物的副作用,他還是只會隨餐吃幾片……
到了後來,他就已經根本就顧不上什麽狗屁副作用了……恨不得把呱醋甲酯當做飯來吃,一次就會把滿滿一瓶的藥片全灌進胃裡。
可是即便如此,
哪怕他都沒有入睡,只因一個不小心的走神,
恍惚中,他還是能看到那張死氣沉沉、蒼白詭異的面孔浮現在眼前。
緊接著,
繼續體會到,來自那個詭異的男人,對於自己的折磨!
那個男人,
到底是誰!?
或者說……
它,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眼前的這群人,對此肯定是知情的吧?
可惡!
明明自己已經這幅樣子了……
在這個時候,他們又要推自己去哪裡?
……
“哐當!”
一個很清脆的金屬聲響從頭的方位傳來。
擔架車似乎是撞到了什麽東西,突然停下來,讓本就極度恐慌的男人又被嚇了一個激靈。
緊接著,
“叱——叱——”
聽起來就異常沉重的金屬大門被打開,發出一陣刺耳的摩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