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心念一動,怪談筆記出現在司無月的手中。
翻開筆記的扉頁。
……
恐懼點:8704(注:可用於使怪談成真)
罪業點:1347(注:可用於收藏詭異或體驗怪談特性)
規則點:200(注:可用於制定怪談規則)
……
距離夢男誕生開始,差不多過去了七天的時間,粗略估算一下,現在「恐懼點」的平均增長速度又變慢了。
看來只有夢男剛剛誕生的那兩三天時間裡,「恐懼點」的增長速度才比較快,會有一個小幅度的爆發式增長……
現在速度放緩則說明,要麽是夢男話題在網絡上的傳播陷入到了瓶頸期,要麽就是最初一批人在接連幾天夢到夢男後,對於夢男已經習慣了,他們的恐懼也漸漸減小……
所以,如果不推波助瀾的話,可能用不了幾天,「恐懼點」的增長就會陷入停滯。
稍作思考,司無月又將視線下移。
至於「罪業點」的話……
嘖,平野弘樹可真值錢啊,居然貢獻了1200多的「罪業點」,比之前那些人翻了幾十倍不止。
呢喃了一句,隨即,司無月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罪業點」後面注釋中的那個“收藏詭異”的字樣。
其實早在平野弘樹之前,現實世界裡就已經有一部分人陷入到了夢男的第二條規則,讓司無月獲得了大概200左右的「罪業點」。
正如司無月最初所猜測的那樣,當「罪業點」一欄不再為零時,對相應作用進行說明的注釋確實會隨之浮現,也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司無月才知道了「罪業點」的其中一項用途是能夠“體驗怪談特性”。
這項用途簡而言之,就是消耗100「罪業點」,能夠讓司無月獲得一次體驗“筆記所創造的怪談”能力的機會。
對於那些滿足夢男規則一前置條件的人,司無月也能夠像夢男一樣直接用身體潛入到他們的夢中。
正因如此,司無月才會出現在這裡——也就是平野弘樹的夢境世界。
不過畢竟只是“體驗卡”的緣故,司無月想要在平野弘樹的夢裡停留是有時間限制的,大概也就不到兩個小時,所以,他才會不想在平野弘樹身上浪費更多的時間,而是直接命令夢男動手了。
原本他花費了100點數潛入進來,就只是想知道夢男規則二的具體刑罰是什麽。
至於平野弘樹本身,根本就不重要,甚至是他會陷入夢男的規則,其實早在七天之前——司無月制定好計劃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
司無月查詢過東京都區域內,所有精神科醫院日常活動的信息。
發現這些醫院都訂閱了讀者報、朝日報、每日晨報這三家報社的日刊,用來作為午飯的伴餐讀物。
雖說這三版報刊都是那種上了年紀的大叔才會喜歡看的、發布較為正經新聞的報紙。
但是報紙的版面上,也預留了很小的一部分,用來刊登一些像是簡短的“靈異話題”、“都市傳說”這類比較吸引人的內容。
因此,司無月僅僅只是在這三家報社主編的住所附近,扔了幾張夢男的照片,讓他們陷入到夢男的規則進而夢到夢男,他的計劃就已經成功了一半。
而平野弘樹會陷入夢男的規則,也只是個時間早晚的問題了。
由於夢男在網絡上本來就很有話題度,再加上那些主編切實有了夢見夢男的親身經歷,這三分報紙自然而然地也就刊登了關於夢男的故事,並且,把最為重要的夢男長相作為配圖也一同刊登。
現在看來,他的計劃雖說不是十分完美,但從效果上看還是很成功的。
至少不會像直接接觸平野弘樹,或是通過精神科醫院的工作人員往裡面傳遞信息那樣,留下具有指向性的線索。
而司無月最主要的目的,確認夢男第二項規則中的“刑罰”到底是什麽,眼下也已經有了結論。
甚至是,從他剛進入到平野弘樹的夢裡開始,就已經知道了這個夢境世界中的一切。
因為夢男第二項規則中的刑罰,其實就是字面意思——各式各樣折磨人肉體與心智的酷刑。
但是這種酷刑,根據施加對象的不同是會不斷發生變化的。
比如平野弘樹,他從心底裡最不願、最害怕見到的事情,就是回想起當初虐殺他的妻子平野美津子的場面。
再之後,是害怕自己對別人的折磨和虐殺、摧毀別人的幸福這種事情,會有一天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以上兩點,夢男都貼心地幫他實現了,甚至是讓他在夢中夢裡面循環往複,永無止境地被他最害怕的事情所折磨。
除此之外,夢男還有別的“設定”更讓司無月覺得意外。
似乎是為了讓“夢男的刑罰”能夠絕對成立,筆記“自作主張”地為夢男補充了兩點隱藏“設定”。
第一條是,夢男會將“罪業深重者”的意識困在夢中,讓其永遠無法醒來。即便是從夢中醒來,也是處於另一層夢裡,無限層數的夢會像現實延伸,並且永遠無法到達現實。
就好像夢境是一所絕對無法逃離的監獄,“罪業深重者”必須留在這裡接受夢男的“刑罰”。
至於第二條,司無月就覺得有些詫異了。
因為第二條是——
夢男在夢裡,是全知全能的。
仿佛是筆記為了使“夢男在夢裡對任何人都具有處刑的能力”這一點絕對成立,而做出來的設定。
難道說……
得知了這一條情報,司無月幾乎本能地就反應了過來,
這意思就是……
換言之,如果沒有這一條補充設定的話——就會確實有“人”,能讓夢男在夢境裡也沒有辦法處置?
幾乎是司無月來到平野弘樹夢境的瞬間,就得知了這一點,也立馬做出了以上猜測。
因為他花費了100「罪業點」短暫地擁有了夢男能力的體驗卡,所以在他來到這裡時,也像夢男一樣在夢境世界實現了全知全能。
所以,在瞬間做出猜測之後,緊接著,司無月就在平野弘樹的夢中,發現了能夠佐證這一點的切實證據。
原本,他來到這裡,就只是想知道夢男的具體設定而已,卻沒想到竟然還有意外收貨。
而所謂“收貨”和“證據”,就是此刻在夢男手中的那隻藍色蝴蝶。
和他得知「罪業點」的其中一項用途是“體驗怪談特性”一樣,就在同一時間,司無月也立刻就注意到了“收藏詭異”這另一項用途。
只是在當時,司無月並不能完全確認這項用途具體是什麽意思。
什麽是“詭異”?
是鬼,或者說,是惡靈嗎?
那麽又該怎麽收藏呢?
這些都不得而知……
但當他來到平野弘樹的夢境,進而體驗到全知全能之後,也終於明白了什麽是所謂的“詭異”。
眼前的這隻藍色蝴蝶,絕對就是筆記中所提到了“詭異”了。
雖說司無月早就見過了,隱藏在這個世界各個角落之中的惡靈。
但眼下,真正見識到了這隻詭異的藍色蝴蝶後,他的心裡還是略微有一絲詫異。
他詫異於自己原以為已經知道了這個世界的秘密,卻沒想到——自己只不過是揭開了這個世界神秘面紗的其中一角而已。
這個世界上,原來還存在著與惡靈截然不同的詭異事物嗎?
而且,這種被稱為“詭異”的事物竟然就附著在平野弘樹身上。
其實在這之前,司無月也懷疑過由筆記創造出來的怪談,和惡靈相比在本質上到底是不是同一種東西。
雖說一個是人死後的靈魂,而另一個則是由筆記所憑空創造出來的,兩者的誕生方式截然不同。
但是,他們似乎都需要從人類的負面情感之中獲取力量。
畢竟惡靈,會汲取人類的負面情感作為養分,來供其成長;而筆記,也需要通過散播恐懼來獲得恐懼點。
在這一點上,兩者之間是非常相像的。
所以司無月一直都沒有下定結論。
不過,與之前僅僅只是猜測不同,在看到眼前切實存在的證據後,司無月就已經確定——
筆記所創造出來的怪談,與惡靈相比,更像是和眼前這隻藍色蝴蝶一樣的存在。
平野弘樹正是因這隻藍色蝴蝶的設定,失去了對他而言的“現實”;而眼前這個和現實世界幾乎同樣真實的夢,也是被這隻藍色蝴蝶的設定所創造出來的。
所以,到底該怎麽收藏呢?
……
另一邊。
東京目黑區,下午三點一刻。
診所裡很安靜,除了鍾擺平緩的響動,只有筆尖掠過紙面的沙沙聲。
圓珠筆被一隻纖長的手握著,漸漸懸停下來。
森川鬱代的視線有些模糊了,陰雨的午後本就容易犯困,再加上空氣中彌漫著安神的香薰氣味,更讓她感到昏昏欲睡。
可是病人就在面前……
身為專業的心理醫生,理性不斷告訴她,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睡著。
她狠著心咬了下舌尖。
嘶——
借著疼痛,眼前的景象重新清晰。
屋裡拉著遮光簾,在陰雨天顯得十分昏暗。
對面的沙發上,一個身著高中製服的女生,抱著肩膀蜷縮在陰影裡。
女生很漂亮,可臉色卻無比憔悴,就像塗抹了歌舞伎的水白粉一樣慘白。
堀尾千春——
對於女生的名字,森川鬱代還算印象深刻。
因為女生的家長在一周前就為她預約了,可由於她整日躲在房間裡拒絕見任何人,兩人的正式談話才一直拖到了今天。
森川鬱代知道,那是女生內心的安全區被嚴重破壞,時刻處於恐懼之中的表現。
而她恐懼的源頭,根據登記表格來看,應該是她的夢。
森川鬱代無奈地扶了下眼鏡。
以往的經驗告訴她,這一類病人是最麻煩的。
因為他們的症狀,往往處於心理疾病和精神疾病的交界處,單純的心理治療很難起到明顯效果。
看來這筆診金沒那麽容易拿了。
森川鬱代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快速記好談話時間,又確認一遍茶幾上的錄音筆已經啟動,才終於扮出一個職業微笑。
她很有節奏地,用筆的尾端敲著本子,作為談話的開始。
“千春同學,昨晚睡得還好嗎?”
其實女生的臉上已經寫出了答案。
恐懼、警覺、疲憊……那樣的神色,明顯是身心被長期折磨後瀕臨精神崩潰的前兆。
她昨晚不可能睡得好。
只是作為心理醫生,森川鬱代需要一個切入點,來引導自己與病人的談話。
“我沒睡。”
“那前天呢?睡了嗎?”
女生搖了搖頭。
“是因為害怕做夢嗎?”
森川鬱代試探著問。
“嗯。”
“其實我也經常做噩夢,尤其是工作上不順心、壓力過大的時候……”
“……”
說話時,森川鬱代的目光一直放在女生的臉上,想通過對微表情的觀察來找到合適的時機,直到女生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她才拋出下一句。
“千春同學,能跟我說說你夢裡的事情嗎?”
女生咬著嘴唇,手指在衣袖上抓出褶子,像是在猶豫,又像是不願回憶起夢裡的內容。
森川鬱代很想追問下去,但她知道,這個時候側面引導才是更好的選擇。
“千春同學, www.uukanshu.net你知道我是想幫你的,你也希望有人能幫助你……所以,心裡有什麽想法都可以和我說,這樣我才能幫到你,對嗎?”
“不!”
誰知女生突然拉高調門,變得歇斯底裡,像一隻炸毛的野貓。
“你根本幫不了我!你不會懂的,那不是普通的噩夢!那是詛咒!惡靈的詛咒……”
尖叫慢慢地變成了呢喃,女生在沙發上縮得更緊了,身體也開始顫抖。
然後,她抬起頭,滿是恐懼的眼睛盯上了森川鬱代的臉。
“我被惡靈纏上了!”
森川鬱代這才看清,那雙眼睛裡密密麻麻布滿了血絲。
說實話,類似問題的病人她也接觸過不少……
但她還是有點被嚇到了,倒不是因為女生口中的惡靈,而是女生直勾勾的眼神——很像是會隨時暴起發難的精神病人。
不過一流的業務能力,讓她很快調整好狀態,開始安撫女生的情緒。
“沒事的,千春同學,這裡很安全……就算是惡靈,診所裡也有辟邪的符咒,他們進不來的……”
森川鬱代並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惡靈,只是心理疾病的患者,通常會把幻覺和認知錯亂當成鬼神一類的東西,這種情況不在少數。
但眼下,顯然不是她跟女生辯論的時候。為了引導病人自己敞開心扉,她必須順著對方的意思往下聊。
“不瞞你說,千春同學,其實我認識幾個在做職業靈媒的朋友,或許他們有辦法幫你。”
沉默片刻,女生似乎認同了森川鬱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