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邊緣有海,而海的另一邊是山,小鎮就夾在山海之間。
安逸卻也危機四伏。
許晉的家就在大山下面。
如往常一樣,五歲的許晉捧著香噴噴的大包子坐在門沿上吃著。
他家門口正好可以看見高山,高高的雪山。
每次爹娘出門當班的時候,他就拿著娘親早已準備好的包子,坐在門口,邊看大山邊吃。
一個包子吃完,許晉舔了舔手指,看向盤子中的另一個。
有些飽,吃不下。
想了想,起身邁著小短腿,進屋尋水喝。
娘親說多喝水有助於消化。
只是當許晉摸著肚子出來時,包子沒有了,門前還站著一個人。
柔順的黑發像兩個包子一樣扎在頭頂,是一個比他高出半個頭的姑娘。
聽見腳步聲,姑娘回頭,鼓著腮幫子笑。
“小鬼,我是周知,包子很好吃。”
寥寥數語,驚豔許晉的童年。
第二日,許晉特意讓娘親做了三個包子,他吃兩,周知吃一個。
周知每日都會來,就這樣平靜的過了兩年,許晉長高了許多,卻仍然矮周知半個頭。
這日,上早課前,周知翩然而來。
吃完就走,絕不停留。
許晉笑笑,收拾好盤子,鎖好門,前去鎮子上進行早課。
只是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樣,他心好像有些慌。
離鎮子還有些距離,人們驚恐的聲音四起,無數人慌亂的逃離小鎮。
不等許晉多想,天空一道流光劃過,時空靜止,人們像木頭人一樣呆愣在原地,然後相繼暈倒。
許晉暈倒前似乎看見天空有一個人,一個他熟悉的人。
等許晉醒來時,到了第二日清晨,起床時爹娘已不在,桌上放著三個熱呼呼的包子。
沒多久,周知來了。
如往常一樣,吃完就走,但許晉想到昨天的事,鼓起勇氣喊住她。
“我叫許晉。”
周知回頭,征住片刻,笑著擺擺手離去。
日子如往常一樣過著,十九歲那年,許晉金榜題名,當他把消息告訴周知時,對方笑著說恭喜。
此時,許晉比周知高半個頭。
……
方攬月涮了一片肥牛放入口中,發現陳舟遲遲沒有說下去,不禁好奇問道:“之後呢?”
陳舟看了眼方攬月,輕聲說道:“金榜題名,洞房花燭,一切都順理成章,很爛俗的故事。”
陳舟一直沒搞懂,這遊戲明明是劍與魔法的背景,甚至可以飛天遁地,在這樣的背景下,為什麽會出現金榜題名這樣的事?
方攬月點點頭,“確實爛俗,但結局不是好的嗎?”
陳舟沉默一會才開口:“沒完呢。”
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
許晉意氣風發的過完一生,他從來都沒問過周知從哪裡來,周知也從未解釋。
後來許晉知道了。
當他垂垂老矣,周知卻還是光華正茂的時候,他才明白。
周知並不是正常人,或者說不是人。
在許晉閉上眼的一瞬間,一道靈魂降臨在身上,當起了看客。
山海之間,小鎮外。
許晉從床上驚醒。
“晉兒,包子在桌子上,記得吃。”
許晉呆住,記憶中娘親溫柔的聲音。
“好。”
等爹娘離開後,許晉爬起床,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個頭不高,稚嫩的面孔。
我這是……重生了?
許晉不敢置信,呆坐許久,桌子兩個包子的熱氣早已散去。
正午時分,許晉坐在門口吃著冰冷的包子,眼光時不時看向大山。
一生相伴,周知雖從未明說,但他也大概猜到,周知是從山上來的。
“怎麽還沒有來呢?”
許晉等了兩個時辰,周知仍未現身,他思考片刻,將其中一個包子放在門口,自己則進屋喝水。
眼光時不時瞥向門口。
日複一日,一直沒來。
一年後的某日,許晉翹了早課,拿著包子來到山腳下。
但高不可攀的大山,別說他,即使是成年人都難以逾越。
二年後,海面起波瀾,一條黑蛇襲擊了鎮子,整個鎮子,三千多戶人家無一生還。
此後數十年,一個瞎眼瘸腿的乞丐遊遍大陸,多年風霜,居無定所。
直到這日,如夢城的侍衛見乞丐可憐,讓他進城乞討為生。
許晉站在如夢城內,熱淚盈眶。
兩世為人,他見過廟堂之高,也曾見過江湖之遠,卻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美麗的城池。
如夢,這是一座夢一般的城池。
許晉走累了,他想在這裡定居下來,他用自己所學進了一家藥店當學徒。
一晃又是數年,藥店老板無子女,見許晉勤勤懇懇,在離去前便將店鋪交給他。
在許晉五十歲那年,醫術聞名整個如夢城。
許多人慕名而至。
“老先生,我腹中胎兒似有不穩,幫我看看吧?”
女子巧笑嫣然,眼底有一抹擔憂之色。
許晉愣了許久,將手搭在女子手腕處,細細診斷。
良久。
“夫人,是一對龍鳳胎,頑皮了些,不必擔心。”
“那就好,那就好。”女子放下心來,起身放下診金。
“夫人,可想好名字了?”許晉喊住了對方。
女子搖搖頭。
“男娃叫思晉,女娃叫念知,夫人覺得的如何?”
“思晉、念知……”女子喃喃自語,片刻後笑道:“謝謝老先生,名字很好,我記下了。”
說罷,又付了一筆錢,離去。
許晉悵然若失的癱坐在椅子上,片刻後埋頭痛哭。
此刻他白發蒼蒼,多年的流離失所,身體早已破敗不堪,周知卻還是一如當年。
許思晉、許念知。
上一世,也是龍鳳胎。
這一世為何相遇遲了這麽多年?
我不甘心啊!!!
原來我沒遇到她,這一生居然過的如此淒慘嗎?
那一日,醫館早早關門,排隊的人們歎氣離去。
許晉當晚喝了不少酒,朦朧之間,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座雪山下。
小鬼,我叫周知,包子真好吃。
如夢城的醫館再也沒開門,直到半個月後,才有人發現了屍體。
———
“是有點不好哈,不對,這也太慘了。”方攬月頗為氣憤,熟透的肥牛又被她丟到火鍋裡。
陳舟默然點點頭,隨後問道:“你當初問我玩遊戲是為了什麽?”
方攬月:“?”
“我心臟不好,曾也有知己幾人,但漸行漸遠,我後來就習慣了一個人,只是心臟疼痛的夜晚,我很難受,是心裡難受。”
方攬月愣住,抽紙擦擦手,笑著朝陳舟張開手臂。
“以後有我。”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