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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娘子天下第一》15、影子裡的影子
  青魚巷內可以清晰聽到來自西街的徹夜喧囂,這裡不適合民居,卻適合偷情幽會。平侯把這裡的房子送給自己看中的可造之材,委實奇怪。

  根據仆人描述,喬竺很快就找到了曹彰的家,悄無聲息地潛入院中。

  平侯府出了那麽大的事,曹彰竟然沒去吊唁,而此刻,他的屋裡傳出不少鶯聲燕語。這可和仆人的描述不一致。

  仔細聽,女子的聲音是極年輕的,甚至是稚氣婉轉的,比他玉的聲音還要清脆。

  喬竺悄悄推開角落裡的窗子,窺探裡屋,發現屋裡有五個年紀不大的少女和一個年齡與范值相似的男人。少女們刻意打扮得濃妝豔抹,但是未完全發育的身材還是暴露了她們的稚嫩,她們像是在玩丟手絹,曹彰坐在中間擊鼓,看起來是陪她們玩鬧。等少女們撲鬧累了,各個香汗淋漓,曹彰就掏出手帕小心替她們擦汗,手指從臉摸到脖子又摸到鎖骨,眼神曖昧赤裸,幾近變態。而對此,少女們只是嬌羞掩面,並不直接拒絕。不過曹彰並沒有進一步行禽獸之事,過完癮就放少女們離開了。

  喬竺親眼看著這群少女走出來,又走進柴房,然後原地消失不見。想都不用想,柴房有暗門,連接屋裡屋外,那些少女想必是從西街來的。

  少女們走後沒多久曹彰屋裡的燈就熄了,很快從裡面傳出鼾聲,睡得那叫一個香甜,剛殺完人的凶手真的能這麽安心嗎?喬竺摸黑進了他的房間,以防他中途醒來又點了他的睡穴。屋子裡還殘留著女子的脂粉香味,甜膩熏人,喬竺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一不小心撞到了書架,從上面滾落了一支蠟燭下來。紅色的龍鳳喜燭已經燒了一半,尾部破損,但還是能看到夜闌坊定製的符號。夜闌坊的蠟燭明亮無煙、暗夜生香,故而造價昂貴,喜燭這類特殊樣式一般都是要定製的,坊內一定有記載,可以查探一番。她放下喜燭,繼續搜查。屋子裡沒找到丟失的燈籠,也沒有找到琴榻上的鴛鴦琴,只找到不少房產地契,總價值加起來遠遠超過一個縣丞俸祿可以負擔的。

  回到侯府,府內火光衝天,血泊裡倒著七八個仆婦,方媼娘和馨香也未能幸免於難。他玉在和平侯門外的守衛爭執,謝敏之則在血泊裡拚命找什麽東西。猩紅的鮮血將他的衣服浸濕大半,他的臉色脖子上有恐怖的血痕,襯得皮膚慘白,雙目通紅,好似失了理智。

  “謝敏之,過來。”喬竺壓低聲音,語氣盡量保持平穩,試圖安撫謝敏之躁鬱的情緒。

  謝敏之猛得抬頭看她,眼裡的陰鷙憤怒闖入喬竺眼簾,令她都有些心驚。究竟是什麽讓他這麽失控?

  “過來。”說著,喬竺去拉謝敏之的手,將他拉出血泊。

  謝敏之站在她面前,呼吸逐漸平緩,只是沾滿鮮血的雙手還在微微顫抖。

  “發生什麽了?”

  謝敏之不肯說,還是他玉替他回答的:

  “平侯濫殺無辜,只要和涓涓夫人有關的人他都不放過,涓涓夫人也差點被他帶走,還好謝敏之當時正要去找涓涓夫人問話,拿出公主的信物擋住這群人。然後、然後那個老東西親自來了,不由分說殺了看守的兩個婆子,還把信物也搶走了!”

  原來謝敏之在血泊裡找的是穗子。喬竺松了口氣,這個好辦。

  她要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佩給謝敏之看,說道:

  “公主的信物是這枚玉佩,穗子也沒那麽重要,放心吧,你沒有弄丟什麽重要的東西。”

  話雖這麽說,謝敏之還是很難過,他下意識扣著手,委屈巴巴道:

  “那是你給我的。”

  喬竺顯然沒領會他的意思,只是拍拍他的肩膀,

  “放心,就算沒有公主的信物,他們也不敢動我的人。”

  四周的人都感受到一股寒意,下意識後退幾步。

  “既然平侯沒有說,我剛好有事和你談談,不介意請我喝杯茶吧?”

  喬竺朝屋裡喊了一聲,屋裡久久沒有動靜,她便直接要進去。門口守衛的刀還沒來得及架起來就碎了一地,連同他們的膽量也土崩瓦解。

  “侯、侯爺,喬娘子您來了……”

  守衛囁嚅著退到一邊。

  屋內,平侯坐在地上,身邊一片狼藉。

  “天下第一,喬娘子,果然人人畏懼。”平侯沙啞的嗓音裡聽不出絲毫畏懼,只有不屑。

  喬竺沒有接他的話茬,轉而問:

  “曹彰和你什麽關系?”

  平侯冷笑一聲,

  “你在我侯府喧賓奪主好不威風,有什麽事是你不知道的,還需要問我嗎?”

  但他還是回答了:

  “他是我侯府出去的孩子,年前我認作義子。”

  “那你可知道你這個光鮮亮麗的義子背地裡也是個流連青樓的女票客?”

  平侯眼裡閃過一絲錯愕,但他很快就恢復冷靜,

  “男人嘛,閑暇之余玩弄風月也是人之常情,怎麽,喬娘子要管?”

  喬竺挑眉,

  “你既然不介意你的義子逛青樓,為什麽對范值這麽大火氣?”

  “這能一樣嗎?”提到這個,平侯立馬激動得面色漲紅,“我兒因為那個賤人枉送性命!”

  “是啊,愛子莫若父,你對范值要求嚴格無可厚非。但是曹彰已經被你認作義子,你對他青眼有加,甚至拿侯府給他做保送他青雲之志,那你為何送他一間青魚巷的房子?”

  “你想說什麽?”平侯伸長脖子,一臉扭曲,“你是要說,青魚巷靠近西街,煙花之地,不是良宅對嗎?那我告訴你,曹彰不過是我府上放出去的家生子,說白了還是個奴才,別說我送他間不良宅,就是送他一個牛棚馬廄,他都得感恩戴德!怎麽,還要我把侯府送他住不成?”

  他情緒激動,但說的話好似很合理。

  然而喬竺還是抓住他的錯漏之處,

  “你既然看不起他奴隸出身,也覺得送的青魚巷的房子是恩賜,那你為什麽還屢次敦促范值多和曹彰來往?你難道不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難道沒想過范值在青魚巷更加便於去西街?若說誰害了范值,你放任他和青魚巷的人往來密切,豈非不教之過、失察之錯?”

  喬竺一連串的反問打得平侯措手不及,他說不過就亂摔東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試圖趕走喬竺,但喬竺只是退到簾子後面,不緊不慢地環顧書房裝飾布局。

  屋內古董文玩很多,最惹眼的還是掛在牆上的四幅畫,四幅描繪廣陵城市井街巷全景的畫卷,恰對應了廣陵城的三次大變樣。五十多年前的廣陵城只有現在的一半大,城郊是灘塗與野樹林,一望無際的荒野裡駐扎著來自九州乃至外國的商隊,居民那時候流行出城找胡商買香料和珠寶。三十年前的廣陵擴建,拆了不少老巷,也新修了許多高樓廣廈,那時候的西街也初具雛形,紅香樓還只是一間小院子。十八年前的廣陵疏通古運河,實現貨船進城,水陸交通貿易更加便捷,水上集市也流行起來,紅香樓引護城河水進後花園,挑起文人雅士“泊船聽雨”的風頭。十年前的廣陵規范房屋建制,拓寬中央道路,實現人車分軌,為廣陵城的繁華添柴加火。

  平侯為什麽將這四幅圖掛在書房?因為這也記錄著平侯府的發家史。畫卷雖然出自不同人之手,但同一幅畫的畫風應該是一致的,偏偏畫上的麻雀筆觸生硬別扭,和整體風格極其不搭,甚至不同的麻雀筆觸都不一樣,像是幾個人故意惡作劇塗上去的。喬竺要是記得沒錯,停有麻雀的房屋就屬於平侯府的產業。最新的一幅畫,放望去,麻雀滿圖,可見平侯府真的家大業大。

  喬竺扭過頭,故意對平侯說:

  “侯爺之所以阻撓我查凶手,莫不是後悔了,舍不得將這副家財拱手讓人?”

  平侯冷哼哼,不予理睬。

  突然,喬竺的視線被圖上某片焦黑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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