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倒是沒有,不過,前幾日夜裡我在城西的小酒肆喝酒,被一個女怪撞了一下,她那張臉嘖嘖……真的是又皺又醜,她哭的厲害,老鬼看她可憐就大發善心給她搓了一張臉,頂好看的一張。”
“將你那相好帶過來。”這話是對著臨湖水鬼說的,後者麻溜朝樓上掠去。
見無憂得空,撚胎老鬼又開口道:“娘娘,小鬼雖沒有得見帝君聖顏,可那容貌絕頂不會差,娘娘想想,身為北陰大帝掌九司十八獄,握天地黃銀,那定是有錢有貌……”
“閉嘴!”無憂不悅打斷,她缺錢?不缺!缺貌?不缺!
“娘娘……”
“嗯?”無憂冷眸一凝,嚇得他趕忙縮著脖子退到了一旁。
就在這時,水鬼領著女怪走了過來,女怪一身水藍,面相妖異,稱得上美貌。
無憂轉眸看向撚胎鬼,“是她嗎?”
“像,這臉……像是……娘娘,小鬼當時喝多了…”
“你再膽敢叫一聲娘娘,信不信本君現在就送你下鬼獄拔舌!”她怒極紅瞳迸現,嚇得撚胎鬼“噗通”一聲趴跪在地。
“娘娘,不不不……女君恕罪!女君恕罪!”是娘娘!真的是娘娘!
不理會撚胎老鬼捶地的暗笑聲,無憂打量道:“哪來的水怪?”
“回女君,是是伏陽山。”女怪聲音很輕,她膽怯的用手緊緊攥著裙帶,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
旁邊鼠大王照天雖然不理解她為何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但出於好心,還是在無憂耳邊小聲提醒道:“女君,伏陽山離臨湖不到上百裡。”
“叫什麽名字?”
精、怪大都熱衷於起名子,不像鬼過的那般糙。
“小怪鳳酈”女怪說話時,眼眸低垂,豆大的淚珠在眼眶中轉來轉去,仿佛很怕對上無憂的血瞳。
“可看清楚了?”無憂再次耐著性子問老鬼。
“回女君,確實像小鬼捏的……可也…不敢肯定。”
“罷了,退下吧。”
當那抹水藍快要消失時,無憂撇見那忽地放松開的手,冷冷開口:“站住!你的同生呢?”
聽到無憂的話,那水怪驚恐推開水鬼拔腿就跑,幽藍的泉水伴著嘩嘩的水流霎時充滿整個歡肆。
眼看快要逃出去,只見無憂不慌不忙搖動了一下手腕。
“叮啷啷啷——”
頓時,從她袖下竄出幾道黑影,那是煞氣,屬於鬼。
抬棺八鬼,以鬼大鬼二依次命名。
鎮魂鏈,無憂的隨身之物,日前才想起將它重新戴了起來,鏈上墜著兩方青銅棺,棺內有鎮魂將坐鎮,棺左有魚兩條,棺右一隻臥貓。
不過轉瞬,鳳酈就被掰斷胳膊,周身被煞氣包裹著扔到了無憂腳邊的地上。
“你不說沒關系,料想她一會兒就會尋來。”看著眼前角弓反張的女子,無憂眼中無半分憐惜,活像一個死物,漠然置之。
“女君息怒!女君恕罪!”臨湖的水鬼急急飄來慌忙跪了下來。
無憂沒說赦,也沒有開口講罰,她慵懶的靠在椅背上,手指在大腿上輕叩,一點一點……
整個歡肆都靜了下來。
不多時,一道輕微的水動聲流了進來,最先發現的水鬼兩隻眼睛珠都要掉出來了,一直向著無憂使眼色,而後者假裝渾然不覺靜靜的坐著,就連趴在一旁的撚胎老鬼也在用手暗暗指示。
“傷我阿妹者死!”
忽然,一道磅礴的水勢從頭頂襲來,無憂似笑非笑手指一抬,那激進的水流登時就被定格住了。
“終於來了,本君今夜的好時光都快被你消磨完了。”話落,她抬手抓住一縷水綠,用力一擰,只聽撕啦一聲,一整條手臂就被生生拽了下來,扔到了地上。
面對無憂突如其來的殺伐,歡肆的百眾大氣都不敢出。
隨著一聲水落,女怪也顯現出了真容,果真同鳳酈共用一張臉。
無憂擦完手將手帕一丟,秀眉挑高:“她叫鳳酈,你叫什麽名字?”
小小的一個水怪,能同時殺死六個男子,無憂持懷疑態度審視著她,可若將她的本體分流那就太過簡單了。
“鳳棲!”女怪憤恨的看向無憂,又無可奈何的被煞氣鉗製跪直了身子。
“為何殺人?”
“有什麽證據說我殺人?”女怪料定無憂沒有十足的證據,態度囂張異常。
“你身上有男人的死氣,不是你,難不成是別人?盜用鬼磷,你這一身的細皮嫩肉怕是進了油鍋就沒了。”
“我怎麽可能同時殺死六個人!”她話剛出口就趕忙閉嘴噤聲。
“本君自進歡肆,從未說過六人是同時身死, 行了,將她送去陰司。”她可沒興趣給那一群醜八怪刷業績。
“女君息怒!鳳酈願意典當所有,贖我阿姐的一切過犯。”剛剛還是嬌滴滴的小美人兒,這會兒就又變成了姐妹情深的壯志女鵝……
無憂並不反感美人兒,她向來喜歡一切美好:“噢,你想做我的生意,怕是不成了,典當鋪三不當,不當善,不當惡,不當窮。”
罪,惡也。
話落消失,一道風吹過,鳳酈的胳膊忽地恢復了原狀。
仿佛剛蒞臨的君從未來過一般,歡肆很快就恢復了熱鬧。
蟬鳴蛙叫,夜色入暮,缺失的月牙兒高高掛在上正空。
下酆都,帝宮
“如何了?”上座的掌權者問。
“稟帝君,素娘交代之事已查實,勾魂一事也已吩咐下去。”下方閻羅說完,一抬頭就看到自家帝君不悅的神情。
“蠢貨,這些小事自有鬼司去辦,我問的是娘娘可有消息了?”
“還…還不曾有……”
帝位上的男人輕歎一聲:“退下吧。”還不曾有……他日日出去找,還是不曾有……
不一會兒,那帝權寶座上就覆蓋了一層薄冰,男人神色不明,他的睫毛和頭髮也在一瞬間都凝出了霜白。
這時,不知從哪兒傳來的水滴聲,啪嗒——啪嗒——,好像是眼淚墜下的聲音。
進入盛夏,無憂變得格外煩躁,她最是怕熱了,躺在搖椅上,手裡的團扇一遍又一遍的揮落煽動,揚起的風只能堪堪安撫躁動的情緒,絲毫帶不來一絲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