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育了驚變之前，似是晴朗。齊鳶二十三年，一切守常。

　　這天的重堤寺格外晴朗，清風拂楊柳，分外嫋嫋。一煙雲，一歌燕，二秀年。香火不斷，攜著貢果，富麗堂皇。釋迦佛像高高於中，左手作佛禮，右手拈花，高雅。

　　“呵，壽春，壽春——”今日是太后生辰，青年卻在絮絮叨叨，似在不滿。“不過是片面的過場，何必毀我莫曉晨的佳釀！四哥?呵。”

　　青年青紅著眼，躲在佛陀向後蓮花座尾，啃著皇室上供的蘋果和饅頭，嘴裡嘟囔著旁人耳中無厘頭的讕語。大塊的朵頤，偷偷作著嘗鮮，卻有著些許孤渺的快感。青年發髻低低垂下，整個人倚靠在蓮花座尾端。

　　“呔！何人安能如此大膽，竟敢偷吃皇上上香所用的貢品！”青年忽聞此言，不由得驚起，立了立身。這聲音似近飛遠，卻又無法辨別方向。

　　少時，青年終於在寺上大梁發現了這名義憤填膺的青年。這青年長的英氣十足，只見他梳著高高的馬髦，發綁的整整齊齊卻又不失飄逸。

　　“怎麽，你是聾了嗎?”

　　馬髦青年居高臨下，用下眼皮指著垂髻的青年。垂髻青年正當落拓，怎能忍氣吞聲此番茬找?他拔出佩劍，一柄修長的軟劍，冷冷的向上目視著，言了一句:“下來。”馬髦青年似也像遇事不順的神情，少時，竟從懷中掏出了一把木劍。他飛身直下，跳到了這垂髻青年身前。

　　兩把劍，抵在了一起。電光火石之間，兩隻持劍的纖手，扭打在了一起。騰蛇扭動著他引以為傲的長軀，蠕動，絞橫。狻猊快磨著狠利的尖牙，嬌縱，正慨。

　　“咕咚咕咚咕咚……喂，你叫什麽?”兩把劍纏繞著，扔在一邊，一座酒壇，兩個遍體鱗傷的青年。

　　“我倒還想問問你，你知不知道，在重堤寺偷吃貢果，是要殺頭的罪行，嗝。”馬髦青年頂著殷紅的面頰，掏出發繩，整了整自己的發絲。“無所謂了，反正，無人垂憐我的果，無人在乎我的因啊~”垂鬢青年自嘲的笑著，還是說著那些旁人聽不懂的話。“你的意思是，家裡沒人管你嗎?”

　　馬髦青年眨了眨眼，似是聽出來了什麽。“差不多吧，我是被我世兄求著我世叔過繼給他的，可他是長子，自我被過繼後，就從沒再眼中正眼看我一次，我的生母，鬱鬱而終，我的父親，送葬後連個諡號都沒有。隻留我這一個面對這一大家的明爭暗鬥，勾心鬥角啊。”

　　垂髻少年笑笑，舉起酒壇痛飲了一口。馬髦少年看了看他，似有似無點點頭，同時像是被觸碰到什麽，站起身來，說道:“我和你差不多。我也是大家出身，自幼時起，我便觀這大懿河山，下定決心要衝殺沙場，為國捐軀，可世族，為的只是利欲熏心罷了，他們只是讓我考舉，入榜眼，聯姻千金。應允，期望，呵。”

　　垂髻青年聞言低下眼眸，半晌，他嘴角微微上揚，眼中煥發出渴望的色彩:“大懿河山嗎，好像確實很美。對了，我們都掏心窩子講完這些無聊的話了，告訴我，你叫什麽?”馬髦青年頓了頓，道:

　　“許魏良。”

　　“家氏嗎，呵呵，符齊炎。”

　　“怎麽，聽到我的姓氏，你不害怕?”垂髻青年伸了伸睫毛，似是逗弄道。

　　“不怕，你我有緣，我並不在乎家氏的熏陶，何況是皇室。”馬髦青年搖搖頭，微笑的看著對方。“有品味，我就這麽欣賞你！”垂髻青年率先起身，隨後伸手拉起了馬髦青年，悠悠言道:“今日便借此一壇糟酒，對著這我們眼中的萬裡懿處山河，你我即是摯友。”“嗯。”馬髦青年始終微笑。“那便……

　　賀我大懿昌存無期。”

　　“好！賀我大懿昌存無期。”

　　……

　　這幾日許常平始終無所用心，除了那塊萬惡的，丟失了的璞玉，還有不明覺厲的皇帝的不作為。他這幾日只是喝酒，去丞相府賞花，便也只剩下了禦鞍急乘，繞著宮城不知疲倦的奔騰。但這一日，一切都將被改變了。

　　許常平剛剛騎馬歸來，解衣欲睡。月色入戶然也沒有欣然起行的興致。

　　忽然，一陣過堂風拂過，帶來了一把飛箭，直逼窗紙，射程之遠，甚至逼近了許常平屋內的桌案。許常平大驚，穿衣便向門外，只見一修長的男子，攜著一身玄色鬥篷，面上帶一獠牙面具。

　　他一身被包裹的嚴實，但惟有一頭烏黑的長發下兩鬢的白綹格外扎眼。

　　白鬢男子見許常平出來慢慢放下了箭，見著他滿臉的警戒，和佩劍上的手凸起的青筋。

　　白鬢男子緩緩說道:“許常平，不必警戒，我不是何等刺客，我只是來告訴你一種選擇。”許常平不聽他這般言論，只是輕輕說道:“你是何人?”

　　白鬢男主聞此言哈哈大笑，道:“我什麽人都不是。”說罷他突的移至許常平身後，動作之快，許常平甚至還未反應，他悠悠言道:“聽聞大懿無完玉?”

　　“再問一遍，你是何人?”許常平凸起的青筋將手腕轉了個彎，直逼白鬢男子的脖頸，可事非如此，白鬢男子駕輕就熟的將弓弦抵住許常平的劍背。 www.uukanshu.net “怎麽樣，現在我們可以聊一聊了嗎?”

　　許常平也並非沒有見過場面，他與白鬢男子相對坐在院亭之上。許常平言道:“姑且不問你是何人，就單憑你要和我聊什麽選擇?大懿無完玉是何我並不知道。倒不如，先聊聊你的目的?”

　　白鬢男子再次捧腹:“你真的很會掩蓋鋒芒許常平，我的目的並不是你身上的什麽，我說過的，我只是給你一個選擇。不要留在京城”

　　許常平眼中映出些許光芒:“此言何故?”白鬢男主用戴著手衣的手指夠了夠下頷，言道:“大懿並非無完玉。”說罷他伸出剛剛勾下頷的手，從懷中掏出了一件物什，許常平丟失的那塊璞玉。

　　許常平再度面色陰冷:“你是如何竊走的?”白鬢男子挑了挑眉:“竊，倒不如說這本就是我的東西，大懿的傳國玉璽。”

　　什麽?此物竟是傳國玉璽！許常平愈發激動:“如何證明?”

　　白鬢男子饒有興趣的見他這樣子，言道:“想必你早已在薛哥爻那裡見到了它奇的一處了吧。”

　　薛哥爻何許人，前朝國師！莫非是，黃煌……?許常平冷汗直冒，那白鬢男子繼續道:“它是我用特定方法溶解的，外表看似璞玉，可經水澆灌才會見到它的本來面目。如今這一朝用的是仿製的，真的只有正統……不，這世上也只有我有了吧。”許常平用拳頭拄著桌面，仿佛下一刻就要與白鬢男子大打出手。

　　“這樣吧，我給你講個故事。”

　　皇宮，賦琨殿內，帝符齊炎剛剛批完奏折，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