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山說，郭凱，既是以生死判輸贏，那開戰前，能否問你幾個問題。

　　郭凱才不想跟薑山廢話，冷冷說，都說一死百了萬事休，是男人死便死了，婆婆媽媽做什麽。

　　薑山對打鬥沒什麽興致，就算接受郭凱的挑戰開打，也想借此降了郭凱，免得空答應了樂繼承。笑著說，男人也是人，有話想說，若是能及時說出來，豈不痛快的很。

　　郭凱不耐煩地說:“有什麽廢話，快說！”

　　薑山很是嚴肅地問:“郭凱，你的養身父母郭氏夫婦你知道，你的生身父母樂氏夫婦，你可知道?”

　　郭凱嗤笑道:“放屁！我從小跟我父母生活在一起，哪來的生身父母樂氏夫婦。”

　　薑山問，郭凱，你我以前見過嗎?

　　郭凱不語。

　　薑山說，你我既素不相識，我何故編著假話來騙你，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見郭凱未答話，接著說，常言道:百善孝為先，生身父母大於人，養身父母大於天。以後這‘放屁’一詞，我看你還是少說為好，免得教人聽多了去心寒。

　　郭凱與薑山素昧平生，薑山不僅說的一本正經，還似有抱打不平之勢。郭凱心中不也微微有些起疑，胡思亂想了來，出聲相問:“那他們是誰，他們在那裡?”

　　薑山說，你母親叫郭靜恩，生下你就過世了。你父親姓樂，一名大夫，為了讓你成為有母親疼愛的孩子，便讓你隨了你母親的姓氏，送與一戶姓郭的人家撫養，一旁默默地照拂著郭氏一家。

　　姓樂的大夫，還一旁照拂著，郭凱於心裡盤算來盤算去，忍不住眼前一亮，嗤笑道:“你不會是想說，你身旁這位樂大夫，就是我那生身父親吧?”

　　薑山笑道:“你不覺得你們父子有些相像嗎?”

　　一山匪聽過，看了看郭凱，看了看張繼承，不經意說道:“這樣看來，還真有些相像。”

　　郭凱聽後，心底立時涼冷一片。

　　這怎麽可能?樂繼承除了給他一家人看病，臨走時還收取診費，從未給他郭凱買過吃的，更別說禮物了，十幾年如一日。試問天底下豈有這等無情無義的親生父親?

　　郭凱不禁仰天大笑起來，笑得天空中的雲彩黯然失色，羞羞而去。

　　薑山問，郭凱，你笑什麽?

　　郭凱怒喝道:“你問問他樂繼承，他配是我的生身父親嗎?”

　　薑山說，郭凱，生身父母大於人，有什麽配與不配的。

　　郭凱朝樂繼承厲聲喝道:“樂繼承，你自己說，你配做我親爹嗎?”

　　樂繼承無語。

　　薑山大笑道:“郭凱，他樂繼承若不配做你親爹，誰配做你親爹。你可別忘了，若不是他一旁照拂著你一家三口，就憑郭氏夫婦拖著那病懨懨的身子種植那幾畝田地，時不時還歉收，拿什麽來跟病魔對抗一二十年之久，拿什麽來將你撫養成人?”

　　郭凱眼中光芒暗淡，悲戚道:“我不信。”

　　薑山說，你若不信，你何不將你家十幾年的生活說給你自己聽聽，再問問你自己信是不信。

　　郭凱回想起跟郭氏夫婦生活在一起的光景，家裡就靠種幾畝土地為生，不僅讓他上了幾年私塾，雙親還跟病魔苦苦抗爭了十來年，卻從未欠下一兩銀子的債務。他當年就疑問過這些錢從那裡來，沒想到今日被薑山一語道破，曾真有人暗中相幫。

　　頓時兩眼看著樂繼承，左眼恨意難消，右眼難以接受，一時間僵在那裡寂然無語。

　　薑山說，郭凱，人生百年，一活即過，活好活歹、活長活短都是活，只看你尋個什麽樣的活法。若你一生行事無愧於心，也不枉父母將你生下來，在這人世間走了一遭。倘若這世道負了你，你也不必念它的惡，誠心誠意對待自己的善心善行就足夠了。

　　郭凱默然不語。

　　薑山接著說，父母生你養你，從未想過要你成為山匪，誤己害人。

　　郭凱覺得薑山的廢話有些多，氣急道:“我做我的山匪，關你屁事！”

　　薑山笑著說，山匪孝敬父母了嗎?

　　郭凱吼道，我要孝敬什麽父母！

　　薑山又問，山匪娶妻生子了嗎?

　　郭凱厲喝道，我娶不娶妻關你毛事。

　　薑山接著問，山匪善待鄉裡鄉親了嗎?

　　郭凱欲言無語。

　　薑山還是接著問，山匪報效國家了嗎?

　　郭凱不語。

　　薑山笑道，山匪既一無是處，你堂堂七尺男兒，那還想著做山匪幹嘛！

　　郭凱氣急說，比試就比試，說這麽多廢話乾嗎！

　　薑山笑著說:“比試可以。不過話先說好來，你若技不如人輸了，你從此往後跟著我從軍，將功折罪，請求他人寬恕你。如若不然，你就帶著你這幾個手下離去，等想好了再來跟我比試不晚，免得丟了面子還傷及無辜，得不償失。”

　　郭凱自問武藝不凡，一對一單打獨鬥還未輸給過任何人，不免心高氣傲地問道:“若是你輸了呢?又當如何?”

　　薑山說，我薑山若輸給你郭凱，襄王殿下主仆二人隨你帶走，任憑你處置。

　　郭凱跟身後幾個山匪頓時一怔，看向襄王主仆，眼睛裡全是狐疑與不安。心想，老大可沒說要圍攻的對象是皇子啊！這禍可惹大了，如何善了?

　　薑山見狀，大聲說:“郭凱，你帶人圍攻襄王殿下，不管你知不知道其中隱情，那青龍寨眾人已是死罪不可寬恕，官軍血洗山寨已是板上釘釘之事，沒得商量。你若不想你身邊這幾人因此事而死於非命，你最好是認了樂繼承這個生身父親，從此改邪歸正，跟著本帥從軍報效國家，以抵過往罪孽。”

　　郭凱知道已陰溝裡翻船，再無退路，不免焦躁不安起來，大聲喝道:“勝者王敗者寇，世間有理無理，贏了我手中大刀便是道理。”

　　薑山說:“郭凱，你若輸給我而不降，你們這些人今日全都要死在這裡。”

　　郭凱說:“那就來吧！”提著大刀朝薑山走來。

　　一寸長一寸強，先下手為強;一寸短一寸險，後下手遭殃。

　　薑山迎上前去，手中長槍一抖，槍尖直進，戳向郭凱咽喉，雖快如迅風，卻有意讓郭凱躲避一二。郭凱見銀槍刺來，側身一躲，單刀直進，捅向薑山胸脯，就想一刀分出勝負，免得單刀對長槍輸了尺寸而夜長夢多。薑山迅速後退，同時銀槍上提，轉而化槍為棒凌空劈下，直擊郭凱握刀的右肩。

　　郭凱一刀失手，見薑山銀槍直劈下來，慌忙提刀抵擋。卻因大刀刀身太重，等大刀觸碰到銀槍，肩峰已被銀槍擊中。頓時疼痛直透骨髓，手中刀柄無力握拿，刀身垂落，被薑山槍指胸口，落敗。

　　薑山說，你降是不降?

　　樂繼承見氣氛不對，快速上得前來，滿口說道:“大帥，他郭凱降了。”

　　薑山說:“樂大夫，你雖是他郭凱的生身父親，此事你卻不能代他說話。”接著問郭凱:“你降是不降?”

　　郭凱見樂繼承焦慮不安在側，真有可能是他的生身父親。可憐老人一片心意，不也心軟下來，小聲問道:“降又怎樣?不降又怎樣?”

　　薑山說:“降，自此隨我參軍報效朝廷，將功折罪。不降，就此覆滅，以贖其罪。”

　　樂繼承見郭凱怒眼一雙，生怕他不降，低聲說道:“郭凱，你娘懷你生你，郭氏夫婦疼你愛你，費心盡力撫養你成人，就盼你快樂成長，結婚生子，幸福一生，長命百歲。切不可隨意辜負父母一片心意，教他們九泉之下難以心安。”

　　薑山聽到此處不也感動了來，撤下銀槍，好聲說道:“郭凱，不怕告訴你，我薑山既已下令清剿山匪，青龍寨不管你降與不降都將覆滅。你今日若降了，青龍寨那些山匪你能救幾個算幾個。你今日若不降，那就等著大軍將青龍寨夷為平地，雞犬不留。”

　　郭凱自問贏不了薑山手中長槍，就算薑山今日放過他們，日後要想活下去，怕也只有離開青龍寨漂泊江湖。想著與其背井離鄉居無定所，像個孤魂野鬼一樣活著，不如聽了薑山的話降了好，寨子裡那些兄弟還能救下幾個。小聲問道:“我若降了，你能否對青龍寨網開一面?”

　　薑山肅嚴說道:“郭凱，你別忘了，你一個山匪，無資格向本帥討價還價。本帥給你機會參軍報國以抵其過往罪孽，不過是看在你親爹樂大夫的面兒上。就憑你身為青龍寨的二當家，為虎作倀這些年，現在殺了你都不覺得可惜。”

　　郭凱轉身朝九個手下問道:“你們降是不降?”

　　圍殺皇子，形如造反，是誅九族的大罪，九人卑賤得成了強盜，那裡還有什麽主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迷茫一片，隻想找個縫隙躲起來讓人找不到，好過被抓去砍了腦袋。

　　薑山說:“幾位，你們作惡多端也有些年頭了， 現在讓你們做回好人該不算強人所難。今日不管你們降與不降，我薑山都可以放你們走，不為難你們。但你們要記住，下回相見時，若你們還以惡人自居，就別怪王法無情，不給你們求生的機會。”

　　樂繼承說:“郭凱......”

　　郭凱也是進過私塾的，知道一個“孝”字怎麽寫。雖對樂繼承沒有什麽感情，卻也不想侮辱了養他成人的郭氏夫婦，心中悔恨四起，小聲說:“薑將軍，要我郭凱歸順朝廷沒有問題，但我郭凱有一個請求。”

　　樂繼承快語道:“你說。”薑山不想卻了樂繼承的心意，問道:“什麽請求?”

　　郭凱說，請允許我去招降青龍寨的兄弟。

　　薑山說，可以，你走吧。

　　郭凱躬身行禮:“多謝將軍。”轉身帶人離開。

　　目送走郭凱等人，老漢走了來，說，將軍，吃早飯了。薑山說，好。走去攙扶襄王入得堂屋，坐到飯桌邊吃起早飯來。

　　樂繼承攙扶著魏衛衡來到桌旁，扶著魏衛衡坐下，朝襄王行禮道:“殿下，犬子帶人圍攻了你，我代他向你賠罪。”

　　襄王礙於薑山的顏面，笑著說:“不知者不罪，樂大夫別放到心上去。”

　　樂繼承躬身行禮:“謝殿下寬恕我兒！”薑山說，樂大夫，快些吃，吃了還得趕路。樂繼承說，是，大帥。坐下吃起早餐來。

　　四人快速吃過早飯，薑山給了老漢一些銀錢，當在客店吃住一般。

　　老漢千感萬謝，禮送薑山、襄王等四人出村，回頭帶著村民將那九具死屍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