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下，馬車進城。

　　如心坐於車內發悶，想起看日落時，夏衍說的那些話，心頭莫名其妙的想起一個問題，懷著極大的勇氣問了出來，你知道我為啥喜歡你嗎?薑山說，知道。如心說，那你說說看。薑山問，真要說嗎?如心就怕薑山不能徹底了解她，猶疑片刻說，說吧。

　　薑山說，如心姑娘選夫婿，一想那人身體壯健，一生疼愛好你;二想那人外相俊美，於人前不丟你的臉;三想那人忠誠厚道，不善沾花惹草;四想那人風趣幽默，會哄你開心;五想那人要麽官運在身，能幫你改運，要麽乖巧聽話，讓你寵愛他一輩子。

　　這話怎麽說到自己心坎上來了！如心有些不知所措，有些難以自處，小聲說，你瞎說！

　　薑山說，如心姑娘，你都讓那人進入你體內了，那人若不能察覺到你想要些什麽，那人豈不是大大的笨蛋，不可感化。如心羞怯怯說，他瞎猜，說假話。薑山說，瞎猜也好，假話也罷，我只知道你鍾倩的那人，不僅外相豐神俊朗，滿肚子風花雪月，時刻想疼愛你的身子，還官運在身，心地純正得很，一心想跟你相愛相伴到老。

　　如心小聲說，那你告訴那人，我不是他想的這般女子。薑山說，如心姑娘，晚了，那人早已相信了我的言語，信以為真了。如心說，你為什麽要胡思亂想，亂說話，這將如何是好?

　　薑山說，索求你的芳心，是那人一生所願，既已得到了，不管你是不是這般女人，那人定會珍惜好你一生的，日後用不著在意那人怎麽看你。如心問，他既猜想我是這般女子，怎麽還要喜歡上我?薑山說，那人為什麽不能喜歡上你！

　　如心問，那他喜歡我什麽?薑山說，那人說，你美麗動人，你心地良善，你性情活潑，你衣食無憂，你寧缺毋濫，隻渴求選好的夫婿多愛愛你，那人就想做你夫婿，就想多愛愛你。

　　如心問，他喜歡上我，後悔了嗎?薑山說，那人說，他不知道後悔藥去那裡買，哪敢後悔愛上如心姑娘。如心說，那我想守候他一生，他是樂意的了?

　　薑山笑道，不樂意。如心問，他為什麽不樂意?薑山說，要你看守，那人未免有不忠之嫌，要你護衛，那人顯然懦弱不堪，不忠的弱者不能為你遮風擋雨，他不敢成為這種人，自然不樂意的了。

　　如心問，那我該怎麽辦?薑山說，與那人合為一體，悲喜同在，苦樂同享，榮辱與共，生死相依，不離不棄。如心說，那他往後要渴望著愛我。薑山說，那人巴不得一口氣樂死在你懷裡算了。如心說，那他要一直保持下去。薑山說，今生在你裙下死，來世好做風流鬼。如心說，那他往後當事事小心謹慎，保護好自己。

　　薑山說，他盼著長命百歲，活到你見到他沒有了感覺為止。

　　如心說，那他往後，只見到我的好，見不到我的壞。

　　薑山說，你在他心裡，是奇花異草，是山珍海味，是瓊漿玉液，是錦衣華服，是香枕軟榻，是風馳駿馬。渴了是水，餓了是食，冷了是衣，困了是床，累了是車，病了是藥。他要想活好，別說一月一年，怕是一天都離不開你。

　　如心問，我在他那兒，真有這般重要嗎?薑山說，如心姑娘，那人請你記住，他不是因為傻才喜歡你的，是因為喜歡你才變傻的。如心說，那他現在是傻，還是聰明?薑山說，你對他好，他傻不起來，你對他不好，他聰明不起來。如心問，你這是說他，還是說我?

　　薑山說，你覺得呢?如心說，他就是壞男人。薑山說，壞吧，壞到家門口了。

　　如心聽來薑山“籲、籲、籲”幾聲，等馬車停下，掀起車簾，走出車廂，被薑山抱下車，小聲問，我們剛才沒說過話是吧?薑山笑著說，剛才是皇天后土談心，神仙眷侶對話，你我皆是聽眾。如心歡聲說，相公定能做好壞男人。

　　薑山系著馬韁說，不壞不做你相公，只求你老了後，記得給我嘉獎。如心被薑山牽上小手，走進家門，小聲問，給你什麽嘉獎?薑山說，你說相公是個老好人。如心挽住薑山手臂，問，現在頒發行嗎?薑山說，好壞難辨，歲月為證，現在為之過早。

　　如心說，那你先壞著吧，壞到不能再壞了為止。薑山說，那你日後要時刻記在心裡，越老越莫相忘。如心問，那我今晚想喝酒怎麽辦?薑山說，娘子想喝多少?如心問，相公覺得我喝多少好?薑山說，共牢而食，合巹而酳，一杯剛好。如心問，那相公陪我喝好這一杯酒好嗎?薑山說，盛情相邀，樂意之至。

　　兩人入得廳堂，給顏氏夫婦問過好。

　　顏夫人問如心，勖兒過得還好吧?如心說，吃的比以前差，睡的比以前好。顏夫人問，怎麽睡的比以前好了?如心笑著說，錯過了就沒得睡，知道珍惜了。顏夫人笑道，知道了珍惜好。

　　顏員外對薑山說，下午，杜、吳兩家有人來道謝。薑山說，沒必要。顏員外說，他們問，要是他們家多募捐點錢糧，他們家老爺有沒有獲救的可能。薑山說，傾家蕩產也絕無可能。顏夫人說，他們可是皇家親戚的。

　　薑山說，朝廷財政入不敷出，國庫早已空虛，對荊湖剿匪一時撥不下錢糧來。殺杜一、吳二，鼓勵荊湖南北路官員找地方鄉紳商賈募捐，相當於借地生財有道，正好可為朝廷財政緩解燃眉之急。這等殺豬養民之法，皇帝深諳此道，定會采用來。

　　顏員外說，那我明日派根叔去給杜、吳兩家回個信，免得他們在你這裡心存幻想。薑山說，要不丈人親自跑一趟。顏員外好像聽錯了，說，這等事哪用得著我跑一趟?薑山說，杜一、吳二犯有奸淫與殺人罪，論罪當誅，犯有大量兼並土地、參與了倒騰朝廷賑災物資罪，如若皇帝不想講情面，絕有可能要被抄家。

　　顏夫人說，這不是好事嗎！薑山說，好事是好事，卻有它不好的地方。顏員外問，哪裡不好?薑山說，兼並土地，倒騰朝廷賑災物資，不止杜一、吳二兩人，還有好些鄉紳、商賈、官員參與，且各個州縣都有。顏夫人說，一並辦了不就得了。

　　薑山說，嶽母大人，你二哥徐仁樹就參與了其中，你也想我一並將他辦了嗎?再說了，我若真辦了他們，皇帝陛下為穩定大局，就得辦我了。如心問，這是為何?薑山說，牽涉的人太多，如若一查到底，定會相互檢舉，京城裡的大臣、皇子，大多逃脫不了乾系。以我一人抵擋千軍萬馬，不管我有多大能耐，那‘丟卒保車’的策略，就會在我身上上演。

　　顏員外問，那你打算怎麽做?薑山說，穩住大局，戡平叛亂，吏治整頓，一步一步走穩走好，方為取勝之道。如心說，你的意思，為穩住大局，想保杜一、吳二不被抄家了。薑山說，娘子此言甚合我心。如心說，可抄不抄他們的家，不是由你說了算，是由皇帝由朝廷說了算。

　　薑山說，但有個法子可以一試。如心問，什麽法子?薑山說，讓杜、吳兩家為此次募捐，捐出一半的家產，再由江陵知府上報朝廷。有端王、穎王為之說情，其他人不想受牽連，定會規勸皇帝陛下不要對杜、吳兩家趕盡殺絕的。

　　如心說，杜、吳兩家，你們開始要他們募捐，他們一文錢都不想出，現在他們家老爺出事，要他們捐出一半的家產，人財兩空，他們定不會同意的。薑山說，募捐一半，跟被抄家相比，等同保住一半家產，孰好孰壞，只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他們定能理會過來的。

　　顏員外說，你剛才想我親自去跑一趟，就是想我做個說客?薑山說，小婿真有此意。顏員外說，可這些就算真會發生，也只是你個人猜想，實難以讓他們取信。

　　薑山說，前任官員，對他們家巧言令色， www.uukanshu.net 現任官員，卻敢拿他們家開刀問罪，誰在背後做主，陛下與朝廷。丈人去傳達了善意，之後，撂下一句話即可。顏員外問，什麽話?薑山說，愛信不信，坐等孰好孰壞。

　　如心問，他們若是不信呢?薑山說，不信沒關系，我提前些時日對荊湖用兵就是了。如心說，那你還求著他們相信幹嘛?

　　薑山說，太陽落山，要想屋外光亮來，須得坐等月亮越來越圓。荊湖剿匪要想順順利利，朝廷的決策就好比黑夜裡的月光，從初一等到十五，每一天都是一個等待，急不得。

　　丫頭秀兒走來說，老爺夫人，飯菜熱好了。

　　顏員外說，吃飯先。四人走去圍坐一桌，如心同薑山敬了顏氏夫婦一杯酒，將晚飯吃好。

　　回客廳渴過一杯茶水，如心、薑山牽手回房。如心受薑山邀請，鴛鴦共浴，嬉戲打鬧，時光荏苒，白駒過隙。薑山有如心陪伴，炳燭夜讀，字斟句酌，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迎來第四支香燃盡，如心宣布薑山獲自由，薑山摟抱如心回臥房。如心芳香四溢，紅杏枝頭春意鬧;薑山釋放天性，巫山雲雨趣興歡。

　　事了，事了，安適如常蚊幬裡。

　　薑山說，我要開始著手剿匪之事，白日少有時間陪伴娘子了。如心說，那你別太累了，娘子心裡想著你。薑山說，娘子有時間出去逛逛，別老悶在家裡。

　　如心說，那你幫我跟錦姐姐說一聲，叫她過來住幾天，我媽說她那天的症狀，像似有喜了。薑山說，好。如心說，那我們睡吧。

　　兩人摟抱一起睡了過去。